第6章 我真是个经天纬地之才

钟明泉看到陈山林，脸色还有些惊讶：“小陈，你怎么来了？”

他是艺术之星的老板，也是寒山中学的音乐教师。

那时候管理不严格，像他这样，一边在学校任职，一边偷偷兼职做培训的老师并不少。

陈山林来艺术之星学习的时候，就是在他手上买的课。

作为艺术之星肄业生的陈山林笑着和他打招呼：“钟老师，我这不是好久不见，想您了嘛。”

钟明泉呵的一声：“别来这套，你小子上课的时候就惦记着往外跑，这会儿不学了还能想起我来？”

陈山林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箱子往前台一放，道：“这回来确实有点事，我想出一些闲置的东西。”

又来一个？

听到陈山林的来意，钟明泉眉头微蹙，刚想一口回绝，却看到旁边的顾颜朝着他挤眉弄眼。

他皱着眉头，侧过身，问顾颜：“干嘛？”

顾颜也转过身去，用尽量小的声音嘀咕着：“哥，之前不是说好也让我试试谈生意吗？之前你一直都不让我谈，现在这个还不行？”

钟明泉皱起眉头。

自己这表妹艺考完了，被家里停了零花钱，她自己跑来他店里兼职，但又觉得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太少，整天缠着他说要学做生意，还嚷嚷着谈成了要拿提成！

她一个没经历过社会凶险的二货，能谈个屁生意？所以钟明泉一直都避免她接触太多这方面的事情。

他转过头，又看了眼穿着校服的陈山林，忽然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读高三？”

“嗯？”

陈山林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钟明泉眉头忽然绽开：“那让小颜和你谈谈吧。”

说着，他退开半步。

这小子看起来也是个懵懵懂懂的主，这两人一遇上，定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有得一谈。

这样自己既完成了答应顾颜的要求，也可以尽力避免店里出现损失。

完美！

他满意地点点头，回里屋去了，离开之前，还特意回过头叮嘱了顾颜一句：“记住祖训啊！”

顾颜兴奋地扬了扬小拳头：“放一万个心！”

眼看表哥进屋，顾颜站直了身子，轻咳了两声，声音清脆：“你要谈什么？”

陈山林却没回答她，反而伸出了手：“高三二班陈山林，转让闲置，补贴家用。”

顾颜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个步骤，但又觉得自己不能露怯，于是也伸出了手：“高三九班顾颜，勤工俭学……自己用！”

说到最后，露出骄傲的小表情。

毕竟这可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她要自己赚钱了。

真软。

陈山林想着，缩回了手，脸上却不动声色：“我想出一些闲置的画材和乐器。”

顾颜对于他的用词有些不肯定：“出闲置……就是要卖掉对吧？”

陈山林鼓励地点点头。

顾颜有些失望：“我们这里不收二手货哦。”

她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谈成一笔买卖，从中赚点提成，谁知道对方竟然是要她回收？

表哥的态度都多明显了，艺术之星不做回收生意！

除非，打骨折！

陈山林闻言点头，但却依然打开盒子，掏出里面的吉他：“我这吉他买了没多久，几乎全新，现在我不学了，弃用了太可惜。”

顾颜看了眼他手中吉他。

确实，漆面反光，还新得很。

但她依然摇摇头：“可我们艺术之星是培训机构，二手的乐器也没地方处理，这吉他收来也没用呢。”

“这样啊……”

听到她的回答，陈山林似乎并不意外，点着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反手却把箱子里的吉他拿了出来，抚着锃亮的漆面道：

“不过东西我都拿过来了，提回去也怪累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吉他我就放到这儿，平常有学生想用就能随便免费用。”

“要是弦断了，你帮我续上，如果有人喜欢想买，我再过来和他谈价格。”

免费用！

顾颜很确定自己耳朵里听到了这三个字。

一把吉他免费放在店里，还能让学员随便玩？

那岂不是赚大了？

她心中有些小得意。

表哥总说我没有做生意的头脑，现在一看，三言两语之间，就收获吉他一把——

我真是经天纬地之才！

她忙不迭地点头，生怕陈山林反悔：“当然当然！这没问题！”

陈山林嘴角一勾，将吉他放回箱子里，并且直接放到了顾颜的那一边：“那……吉他都放这儿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你说！”

顾颜一手按在了吉他上，享受着第一笔生意胜利的喜悦。

陈山林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画材。

“我还有一箱画材，都是全新没有拆封的，也不多。”

“当初我在这学画，也是按着老师的要求买的，现在我不用了，要不然你出个折扣，帮我把这批画材收了？”

“要是有新同学想学画，直接转给他就行，也省得他又要去买一趟，怎么样？”

顾颜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但瞥了眼刚才免费得到的吉他，又有些犹豫。

人家都把吉他免费放这了，自己帮他把这么点画材回收了怎么了？

她这么想着，但心里又打鼓。

她是音乐生，不懂美术，对于这些画材的价值并不清楚。

可要是让表哥来看，又显得她这生意谈得无能。

她咬了咬牙，道：“……多少钱？”

可能是怕钟明泉听到，她还特意凑近了陈山林小声问道。

几缕发丝在陈山林眼前晃啊晃的，淡淡的清香萦绕他的鼻翼。

陈山林声音也低了下来，悄咪咪道：“这样吧，这批高端画材标价八百，我给你打个最低的折扣，只收你二百四怎么样？”

八百？

顾颜伸出十根手指，掰了半天，最后还是陈山林提醒了她一句：“三折。”

“噢噢！”

顾颜赶紧点头，“对！三折！”

她心动了。

她不是忘了艺术之星的祖训，但这东西她没道理拒绝啊。

不但是三折回收，甚至前面还附赠了一把吉他免费使用！

赚大了！

头一次谈生意的顾颜感觉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回头想喊表哥出来付钱，但又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厉害，将这生意谈下来了，他钟明泉坐在里面喝茶，凭什么赚上一笔啊？

不行，我得自己买下来，等会儿再稍微提一点点价卖给他！

想到这里，顾颜觉得自己又赚了。

于是她从口袋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白色小狗钱包，打开之后，点了半天，把所有的票子都数完，一共才二百三。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陈山林：“我只有这么多……”

陈山林却显得很豁达，伸手接过，又伸出手，笑露白齿：“合作愉快。”

“愉快！”

顾颜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红晕，完全没有注意小手又被握了一次。

陈山林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来，回过头又说道：“对了，吉他记得换弦。”

“没问题！”

觉得自己大赚了一笔的顾颜比了个OK手势。

……

十分钟后，顾颜坐在艺术之星的前台，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钟明泉饶有兴致地翻着陈山林留下来的那批画材，忍不住笑：“这批画材虽然确实挺好，但也就值个一百多块，你是怎么付出去两百三的？”

顾颜喃喃道：“他说标价八百……”

“标价！你也知道那是标价！”钟明泉笑了，“你看看你背后墙上那些乐器，那标价一千五的吉他，实价多少你知道吗？”

顾颜双眼无神地看向他：“多少？”

“三百六！”

钟明泉掷地有声地扔出两个字，后面还补了一句，“买家要是难缠的话，再便宜几十也说不定。”

顾颜如遭雷击，看了自己表哥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奸商！”

钟明泉摇了摇头：“不奸怎么赚钱？你看那小子，不轻易从你手里把钱赚走了吗？”

顾颜沉默半晌，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拍另一个箱子：“不对！我起码赚了把吉他回来！”

钟明泉狐疑地看向她：“人家说卖你了？”

“那、那倒没有……”顾颜支支吾吾地。

“他怎么说的？”

“他说把吉他放在这，可以给学员免费使用，但是弦断了的话需要我们帮他换弦……”

“停！”钟明泉赶紧打住，“你答应他了？”

“当然！免费的吉他，为什么不要？”

顾颜一脸不服气。

画材的事，勉强算是她不了解行情，小亏一点。

但这吉他！她顾颜可是懂的！

顾颜抬着骄傲的下巴：“这把布鲁克的S25，售价起码上千，留在这里免费用，总亏不了吧？”

钟明泉叹了口气。

“吉他这玩意儿，本质上就是个木盒子，正常使用是没什么损耗的，唯一损耗的琴弦，你也答应帮他更换，所以我猜测……”

他说着，伸手将吉他上的琴弦轻轻一扯。

啪地一声，弦断了。

顾颜懵了。

她忍不住喊出了声：“合着这家伙是要我们免费帮他换弦？！”

“是让你。”

钟明泉声音冷峻，“换弦的钱从你工资里扣。”

“钟明泉！你再说一遍！”

顾颜一听，栗色长发都快飞起来了。

艺考结束之后，她缠着家里说了半天，终于让他们答应，让表哥钟明泉带着她去朋友开的录音室玩玩，录个小曲儿什么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家里还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所有录制费用，必须得她自己出。

然后，停掉了她的零花钱。

顾颜这才无奈之下，忍气吞声到表哥这儿做兼职，希望赚到一笔钱，能实现她从小以来的梦想。

甚至还和表哥谈好了，如果是她谈成的生意，她就能拿到一小笔提成！

虽然不多，但总比几百块的死工资好吧！

但谁知道，上来的第一笔生意就被人坑了！不但让她把所有的积蓄花光，甚至还要搭进去换弦的钱！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狗钱包，欲哭无泪。

又回想起陈山林人畜无害的笑容，心中愤懑。

那家伙心机深重，不是好人！

顾颜迅速下了定义。

她一把夺过那把布鲁克S25，小脸气鼓鼓的：

“这吉他我用！非得给他用旧了不可！想占我顾颜的便宜？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