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寿宴(二)

防风意映对着堂中众宾客高声说:“诸位可知,当年青丘公子并非失踪,而是被涂山二公子暗中囚禁了起来,每日施以酷刑,无所不用其极地凌辱了整整三年!”

众宾客一片哗然。

不知谁高声说了句:“休要胡言!”

防风意映回道:“我胡言?你看涂山篌敢否认吗?”她指着身后的涂山篌,指尖一转,又指着涂山璟说:“你看涂山族长他敢否认吗?”

“哈哈哈哈!”防风意映明明在笑,可小夭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心碎和绝望,“青丘涂山氏,万年世家,竟养出残害弟弟的孽子来,真是叫世人耻笑!”

“你......你个疯女人!”涂山篌骂道。

老夫人气急,使出了浑身力气指着防风意映道:“你闭嘴,休要再胡言乱语!涂山府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来人,防风意映疯了,快将她带下去,好生关押待后审问!”

涂山璟示意站在下首的尧光,让他赶紧将防风意映带走。

尧光上前捉拿,另有涂山府的侍卫与他一起上前。防风意映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金色的弓,搭上羽箭对准了来人,一时间,满堂金光,灵力诈泄,众人皆被这凌人之气震慑,尧光他们立即不敢动了。

防风意映姿势不变,眼眸一转,目光凌厉地看着老夫人。

“涂山篌纵然可恨,难道老夫人便能置身事外吗?”

小夭正准备出手结束这场闹剧,老夫人已经中毒命不久矣,若是拿灵药吊着,兴许还能延些寿命,可听防风意映这样说,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防风意映继续说:“涂山篌囚禁了涂山璟,你当真一无所知?你当然知道,但是涂山夫人从小打压涂山篌偏爱璟,同是孙儿,你心疼涂山篌没有人疼,便对他多了几分慈爱,以至越来越偏心,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罢了!”

涂山篌怒目圆瞪,他此时只想一掌拍死这个女人,但是他刚才渡了太多灵力给老夫人,灵力有损,打不过防风意映。

“涂山璟流落清水镇,你也派人去看了,但那时他已经成了个废人,你不能允许这样一个废人折损了涂山氏的名声,便放任他自生自灭。可惜了,你没料到族老们无法接受涂山篌成为族长,更没料到涂山璟竟活着回来了,还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哈哈哈哈......机关算尽,到头来,被你不喜的那个一步步回到了他本来的位置,而你偏爱的孙儿,却是个面狠心恶的废物!”

涂山篌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现出虎形本体来,尧光及几个侍卫见状一同打了上去。

防风意映拉满弓朝天奋力射出一箭,羽箭射出去的那一刻化作千万支短箭,疾风骤雨般攻向堂中所有人。

小夭立即瞬移到涂山璟的身边,灵力起,所有射向他们的箭羽瞬间化为粉齑。

“你饮酒了?”她问身边明显使不上力的涂山璟。

涂山璟不好再隐瞒,只好点了点头。

小夭感到手掌心一阵发麻,痛到微微颤抖,可见这一箭力道之大。她心想,都说防风意映箭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好她了解涂山璟,这人惯会瞒她,明明饮了酒,怕她担心,偏偏告诉她自己没有饮。

箭雨无情,在场宾客几乎人人饮了毒酒,没有灵力便如手无雨铁般,根本无法防御。许多人纷纷中箭倒地,就连涂山篌肩膀处也中了一箭,他满面怒气地站了起来,一转身,发现身后的老夫人前胸中了一箭,她神情痛苦地用手捂着,鲜血已经开始蔓延出来。

再回身看看四周,满堂哀嚎。

他指着防风意映,颤着步子走上前,“防风意映......你真是疯了!他们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怨,你何须下此毒手!”

“你怎我与他们没有仇怨?你问问他们......”防风意映指着四周,“他们哪一个没有在背后非议我?你可知这个世上不只刀箭能杀人,流言蜚语亦能杀人?”

“简直荒唐!”

身后有人喝出一声,防风意映闻声转头,认出说话的是涂山氏的族老,涂山销。

她指着自己,似是有些疑惑地问:“我荒唐?”随后她轻轻笑了一声,点头道:“我确实荒唐......我本来要在箭上淬毒的,临到头还是心软,将毒液全部倒掉了,要不然在场中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啊!”

防风意映痛苦地叫了一声,缓缓低下头看向贯穿自己身体的那柄剑。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却见涂山篌握着剑柄站在自己身后,眼神阴翳地盯着自己。

就在刚才涂山篌用尽全力折断身上那支箭的箭尾,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趁防风意映不备用尽全力向她刺了去。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没有说话。

堂中依然不时有哀嚎声响起,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防风意映。许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还在震惊中,没有人开始说话。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突然,防风意映突然溢散出自己全部的灵力,以灵力为剑,狠狠地劈向涂山篌,涂山篌根本无处可躲,整个身体皆被劈成两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眸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不过转瞬间便彻底熄灭。

防风意映的面容开始迅速老化,随着涂山篌应声倒地,她的整张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迅速变得灰白,皓道苍颜甚是骇人。

小夭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防风意映是用了什么可怕的禁术吗?

涂山篌已死,防风意映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她看了眼上座的老夫人,老夫人整个人似是梗住了,脸涨得通红,呼吸短促,仿佛下一刻便要气绝。

真好啊,该死的都死了......

防风意映露出了今夜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缓缓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夭。

她平静地说:“篌死了,你们不用再时刻提防他了......老夫人也死了,不再有人阻止你嫁给璟,你面前的阻碍我都替你清除了......呵,只可惜,我也要死了,喝不到你们的喜酒,真是遗憾......”

防风意映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重重地摔了下去。

“防风意映,你在胡说些什么!”涂山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她临死前的这番话,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全推到了小夭身上,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小夭为了嫁进涂山府指使她这么干的。而她自己说完便倒下了,小夭连质问她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歹毒!

主座上的老夫人喘着粗气,指指已经倒地身亡的防风意映,又指了指一脸无措的小夭,气到嘴唇发抖。

涂山璟连忙说:“奶奶,小夭与防风意映毫无瓜,栽赃之言,断不可信!”

老夫人的脸色涨红,脖根处隐隐发乌,她最终指着小夭,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道:“老身......老身以神魂起咒,此女......此女今生今世......不!永生永世不得嫁入涂山氏!否则......否则天将降灾于中原,涂山氏荣华不再,大荒战乱四起,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话音刚落,老夫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眼睛仍然睁着,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仿佛有诸多不甘与愤恨。

“奶奶!”涂山璟大喊一声,扑上前去。

“老夫人!”

“老夫人!”

诸人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纷纷围到主座上去。

今日本是老夫人的寿宴,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老夫人离世已让众人震惊不已,临死前那句毒咒,更是振聋发聩、言犹在耳。

人群纷涌而来,小夭护住小腹不住地后退,慢慢退到门口去,她摸索着将发间的灵珠玉簪取下,随手放到一旁的花架上。

永昌堂乱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小夭是何时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