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的名字像是一个蹩脚的讽刺。狭窄的巷弄里弥漫的绝非甜香，而是混合着污水沟的腥臊、廉价脂粉的腻味、以及某种食物长期闷煮后散发的酸腐气息。屋檐相接，遮天蔽日，即使在正午，光线也显得幽暗昏沉。湿滑的青石板路面上，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油污和垃圾残渣。
李玄走在前面，脚步沉稳而无声，踏在湿滑的石板上竟没有丝毫打滑的迹象。瘦猴缩着脖子，紧紧跟在半步之后，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巷弄两侧那些半开的、黑洞洞的门缝和窗户。巷子里行人稀疏，偶尔有穿着油腻围裙的伙计提着泔水桶匆匆走过，或者倚在门框上眼神浑浊、衣衫不整的女人投来麻木或审视的目光。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体内，那股大成境界（50 UEV）带来的暖流在经脉中奔涌不息，如同一条温驯而强大的游龙。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汲取到空气中微弱的能量，滋养着自身。五感的敏锐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他能清晰地听到巷子深处老鼠啃噬垃圾的窸窣声，能分辨出隔壁汤饼铺后厨蒸笼里水汽顶开锅盖的噗噗轻响，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前方拐角处，几道刻意压抑、带着粗重喘息和金属轻微摩擦的声响！
危险！浓烈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如同实质的针刺，狠狠扎在他的感知上！
李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他不动声色地用肩膀将紧跟其后的瘦猴向侧面墙壁轻轻一顶，低喝：“靠墙！低头！”
瘦猴被顶得一个趔趄，但长期混迹底层的本能让他瞬间明白了危险信号，几乎是立刻抱头贴在了冰冷的墙壁凹陷处！
就在同一瞬间！
咻！咻！咻！
三道破空厉啸撕裂了巷弄的沉闷空气！不是箭矢，而是三把打磨得异常锋锐、寒光闪闪的短柄飞斧！呈品字形，带着致命的弧线，从前方拐角阴影处电射而出，直取李玄的上中下三路——头、胸、腹！角度刁钻，时机狠辣！显然是要一击毙命！
电光石火间，李玄动了！
他的动作并非闪避，而是迎着飞斧的方向，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却精准的幅度骤然侧旋下压！如同风中劲草，在狂风中顺势而舞！
呼！
第一把射向头部的飞斧擦着他的发梢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下压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第二把射向胸口的飞斧贴着他的脊背上方呼啸而过！
同时，他支撑身体的右腿如同弹簧般猛地一蹬，整个人借力侧向翻滚！第三把射向下腹的飞斧，几乎是贴着他翻滚时扬起的衣角钉入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青石板，火星四溅！斧刃深深嵌入石缝！
三斧落空！只在瞬息之间！
“操！点子扎手！并肩子上！”拐角处响起一个惊怒交加的咆哮！
五个手持利刃的身影猛地从阴影里扑了出来！他们穿着脏污的号衣，但并非官兵，更像是某个大户豪奴或地下帮派的打手。为首一人手持一把宽背厚刃的鬼头刀，面目凶悍；另外四人，两个持长柄钩镰枪，两个握短柄开山斧，眼神狠戾，配合默契，瞬间封死了李玄前后左右的退路！
巷弄狭窄，腾挪空间极小！
持鬼头刀的汉子当头一刀，势大力沉，带着呜咽的风声劈向李玄天灵！两侧，两柄钩镰枪如同毒蛇吐信，一上一下，锁喉勾腿！身后，两把开山斧带着劈山之势，狠狠斩向李玄的腰背！
杀局！绝杀之局！五名配合娴熟的刀手，在狭窄空间内对一人发动致命围攻！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瘦猴贴在墙根，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玄眼中寒光爆射！丹田气海深处，那尊“小火炉”骤然爆发出炽烈的光芒！大成境界的“气”被催发到极致！一股沛然莫御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峰，瞬间冲向他全身四肢百骸！
不是闪避！是硬撼！
面对当头劈下的鬼头刀，李玄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指尖淡金气流高度凝聚压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扣向那势大力沉的刀背！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那足以劈断牛骨的沉重鬼头刀，竟被李玄那只包裹着无形“气劲”的手爪硬生生扣停在半空！巨大的力量反震，让持刀汉子虎口剧痛，手臂发麻，眼中满是骇然！这他妈是人手？！
就在这旧力被阻、新力未生的瞬间，李玄的身体动了！
他扣住刀背的左手猛地向下一压、一拧！同时，身体如同陀螺般以左脚为轴心，猛地一个旋身！
呼！
那柄沉重的鬼头刀竟被他以巧劲带得脱手飞出，打着旋砸向左侧持钩镰枪锁喉的刀手！
“啊！”那刀手正全神贯注准备勾锁，万没想到同伴的刀会飞砸过来，躲避不及，被刀柄狠狠砸中面门，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惨叫着向后跌倒！
借着一拧一旋的力道，李玄的右腿如同钢鞭般顺势扫出！脚尖凝聚的“气”化作无形的锋刃！
咔嚓！
右侧持枪勾腿的刀手，膝盖侧面被这一记凌厉无匹的扫腿狠狠击中！腿骨断裂的脆响令人牙酸！那刀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便像被砍倒的木桩般栽倒在地！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但身后的两把开山斧已然临身！劲风已经刮到了李玄的后颈！
千钧一发！
李玄的身体在旋身扫腿后，竟以一个违背常理的姿态，猛地向后弓腰塌背！如同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反曲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把斧刃！
同时，他那只刚刚扫断敌人腿骨的右脚，如同钉子般瞬间踏稳地面！以此为支点，腰腹核心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带动上半身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然弹起！蓄满“气劲”的左肘，如同攻城锤般，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狠狠向后顶去！
八极拳·顶心肘！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左侧持斧劈来的刀手，胸骨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中，瞬间凹陷下去！他脸上的狞笑凝固，眼睛猛地凸出，口中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离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巷子对面的墙壁上，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右侧的斧手目睹同伴惨死，肝胆俱裂，动作不由一滞！
就是这一滞！
李玄顶心肘力量未尽，身体如同附骨之疽般顺势贴靠而上！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指尖淡金气流凝聚压缩至极致，化作一道无形却锋锐无匹的“气刃”，闪电般刺出！
噗嗤！
一声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轻响！
那斧手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对方的手掌正按在自己胸口，似乎没有任何伤口。但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瞬间刺穿了心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眼神迅速涣散，身体软软瘫倒。
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
五名配合默契、手持利刃的凶悍刀手，一人被同伴刀砸晕，一人断腿哀嚎，一人胸骨尽碎当场毙命，一人被“气刃”穿心而死！
只剩下那个鬼头刀脱手、被巨力震得手臂发麻的为首汉子！
他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两个同伴，再看向那个站在血泊之中，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血），眼神冰冷如同九幽寒潭的年轻人，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根本不是人！是怪物！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饶…饶命…”为首汉子手中的刀早已掉落，双膝一软，就想跪下。
李玄动了！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汉子面前，右手快如闪电，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瞬间扼断了他的求饶！
“谁派你们来的？”李玄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手上力量缓缓收紧。
“呃…呃…”汉子脸憋得紫红，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死亡的恐惧让他屎尿齐流。
“说！”李玄手上力量又加一分！指骨摩擦着喉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王…王记铁匠…老王头…出…出钱…买…买契书…灭…灭口…”汉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王记铁匠铺？老王头？
李玄眼神微凝。老郑头纸条上写的“铺东邻，王记铁匠铺老王头”，是“言‘老郑头荐’，或可活命”的求助对象！怎么会变成买凶杀人的主使？！
信息对不上！有诈！或者说，这老王头……有问题！
噗！
李玄手上猛地发力！咔嚓一声脆响！为首汉子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眼中最后的神采瞬间熄灭，身体软倒。
狭窄的甜水巷深处，血腥味浓烈得化不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生死不知的五人。李玄站在血泊中央，脚下是冰冷的尸体。他缓缓松开手，任由那具尸体滑落。
瘦猴瘫坐在墙根，看着眼前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如同杀神般的身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李玄没有理会他。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巷弄的幽暗，望向甜水巷的更深处。那里，巷尾的方向，应该就是老郑头纸条上写的——郑记汤饼铺。
契书就在那里。
而老王头……也在那里。
这甜水巷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但无论水有多浑，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凶徒还是背后的黑手……
李玄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点微不可察、却真实流转的淡金气流。刚刚激烈的战斗和杀戮，消耗了约莫三成的“气”，但丹田气海那尊“小火炉”依旧稳固，旋转有力。
他眼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冰冷的决然。
“走。”他对着瘫软的瘦猴吐出冰冷的字眼，抬步，踏过地上的血泊，向着巷尾那未知的郑记汤饼铺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稳和力量感。脚下的青石板，在血污的映衬下，冰冷而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