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璧扼在她咽喉上的手指,冰得像千年玄铁,带着透骨的杀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那力道精准而冷酷,一分分收紧,缓慢地、不容抗拒地碾碎她肺里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周言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疯狂闪烁着乱窜的金星,耳畔是自己喉骨在恐怖压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做饵,要乖。”柳怀璧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粘稠的阴冷如同毒蛇缠绕上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进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窗棂阴影里,那片染血的残破衣角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嘶哑如破锣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再次撕裂书楼死寂的空气:“柳怀璧!你欺师灭祖,禽兽不如!寒潭底师父的尸骨未寒!你以为杀尽同门就能掩尽天下悠悠之口?!”那声音尖利颤抖,饱含着滔天恨意,像无数把生锈的钝刀在骨头上来回刮擦,“看看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暗红疾影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猛地从窗外射入!
那东西来势极快,角度刁钻,并非直取柳怀璧要害,而是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惨烈决绝,狠狠砸向柳怀璧扼住周言咽喉的那条手臂!柳怀璧眼中戾气爆闪,扼着周言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五指更加收拢,几乎要将那纤细的颈骨当场捏碎!另一只手却在电光石火间抬起,宽大的素锦袍袖猛地一拂!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锐响!那道暗红疾影被蕴含雄浑内劲的袍袖边缘扫个正着,去势顿减,“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滚了几滚,停在那摊泼洒开的、洇着诡异粉红色的毒茶水渍边缘。
那赫然是半块玉佩!
玉佩本身是上好的青玉,但此刻却蒙着一层陈年干涸、浸透玉质的暗沉血污,几乎看不出本色。玉佩边缘碎裂处犬牙交错,像是被硬生生掰断。即便隔着血污和岁月的尘埃,依旧能模糊辨认出上面残存的、与“映雪玉”螭龙盘绕截然不同的古朴云雷纹路,以及一个残缺的、笔锋遒劲的“玄”字徽记!
周言被掐得眼珠暴突,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但眼角余光瞥见那半块血玉佩的瞬间,柳怀璧扼在她脖子上的手,那稳如磐石、掌控她生死的力道,竟极其明显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雷霆狠狠劈中!
“师…师父的……”柳怀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近乎梦呓般的嘶音。那张永远温润如玉、掌控一切的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被揭穿最肮脏秘密的狂怒!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瞬间充血,赤红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就是现在!
胸腔里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被彻底榨干,死亡的冰冷已经触到灵魂的边缘。但这千钧一发的剧变,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一道惨白电光,照亮了周言被绝望和恨意烧灼的脑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那只一直被柳怀璧庞大杀意压制在身侧、因窒息而微微痉挛的左手,此刻却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气,以一个诡异而决绝的角度,猛地探向自己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粗布衣袖内侧!
指尖触到了一枚冰冷、圆润、微小的硬物——正是昨夜她从墨鸦手中接过、柳怀璧赐下、准备用来毒杀魔教长老的那枚粉色“七步醉”蜡丸!它一直被藏在袖袋最深处!
“嗬…嗬……”喉管被死死扼住,她发不出任何成型的音节,只有气流强行挤过狭窄缝隙的、破碎的嗬嗬声。柳怀璧因那半块血玉佩而心神剧震的赤红双眼,正死死盯着地上的证物,那扼住她咽喉的力道因这瞬间的分神和震颤而出现了一丝极细微、却足以致命的松动!
就是这毫厘之差!
周言被掐得青紫的脸上,那双因缺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深处,一点被死亡和仇恨淬炼到极致的寒芒炸开!她用尽灵魂里最后一点力量,将左臂猛地向上一抬!手腕以一种近乎折断的角度翻起,将那枚捏在指间的粉色蜡丸,直直地、决绝地递向柳怀璧近在咫尺、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盟主……”破碎的气音,如同地狱传来的诅咒,从她几乎断裂的喉骨间艰难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甜,“毒……药……还你!”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她捏着蜡丸的拇指和食指,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一碾!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
那枚包裹着“七步醉”致命毒粉的粉色蜡丸,在她指间应声碎裂!
细碎的蜡壳粉末和里面那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能在瞬间夺人性命的诡异粉红色药粉,如同被惊散的毒蛾,骤然爆开,化作一小团淡粉色的尘雾,猛地喷溅而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毫无遮挡地、劈头盖脸地扑向柳怀璧那张因极度震惊和狂怒而扭曲、因那半块血玉佩而心神失守的脸!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柳怀璧那双赤红暴戾的瞳孔,在毒粉扑面而来的瞬间,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里面倒映着周言那张因窒息而青紫、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快意的脸,以及那团迅速弥漫开来的、代表着死亡本身的淡粉色尘雾!震惊、狂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埋于灵魂最深处、对“七步醉”恐怖药性刻骨铭心的恐惧,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眼底轰然爆发!
他扼住周言咽喉的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出于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剧毒的极端恐惧,猛地一松!
“呃啊——!”
一股冰冷而珍贵的空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粉尘的微呛,瞬间涌入周言几乎被碾碎的喉管!剧烈的呛咳和火烧火燎的疼痛让她蜷缩起来,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向后踉跄跌退,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紫檀木书架上!书架剧烈摇晃,几卷古籍哗啦啦地滚落下来。
柳怀璧在毒粉爆开的瞬间,展现出了与其武林盟主身份相符的、近乎非人的反应速度!他猛地向后一个大仰身,宽大的素锦袍袖灌注了雄浑内力,如同两扇巨大的铁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向前交叉一拂!试图将扑面而来的毒粉尘雾扫开!
噗!
淡粉色的尘雾被强劲的袖风扫得倒卷、四散飞溅!
然而,距离实在太近了!毒粉爆开的速度也太快了!
柳怀璧虽然反应快如鬼魅,避开了大部分毒粉,但那层薄薄的、诡异的粉红色尘雾,依旧有星星点点沾染在了他急速后仰时未能完全避开的侧脸上!尤其是靠近颧骨和额角的位置!甚至有几粒细微的粉末,落进了他那双因暴怒和惊骇而圆睁的赤红眼睛里!
“呃!”柳怀璧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和暴怒的闷哼!沾染毒粉的皮肤瞬间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奇异刺痛,如同被无数细小的毒针同时扎入!更可怕的是眼睛!那几粒落入眼中的粉末,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瞬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麻痹感和迅速蔓延开来的灼热!视野边缘立刻泛起一层诡异的粉红雾霭,并且飞速向中心侵蚀!
“贱人!!!”
一声如同受伤凶兽般的狂怒咆哮从柳怀璧胸腔炸开!那声音里再没有半分温润清雅,只剩下最原始的、被彻底激怒的暴戾和毁灭一切的杀机!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眼中的麻痹和灼烧感,同时,那只刚刚拂开毒粉的手,五指屈张,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和足以开碑裂石的阴寒罡风,如同幽冥鬼爪,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撞在书架上、正剧烈呛咳、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周言当头抓下!
这一击,含怒而发,快如惊雷,狠辣绝伦!空气被硬生生撕裂,发出刺耳的爆鸣!周言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她嗅到了那爪风里浓烈的血腥和毁灭气息!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她不顾一切地向侧面翻滚!
“轰!!!”
那记恐怖的爪风擦着她的残影狠狠落下,重重轰击在坚硬无比的紫檀木书架上!
咔嚓!轰隆!
那足有半尺厚的紫檀木书架,如同被千斤巨锤砸中,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爆裂巨响!木屑混合着断裂的书简、破碎的纸张如同炸开的烟花般狂喷四溅!整个沉重的书架被硬生生从中撕裂开一个大洞,然后不堪重负地轰然倒塌!卷起漫天烟尘和纸屑!
狂暴的气浪将周言狠狠掀飞出去!她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左臂的伤口撞在地面,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散落的碎纸。
“拿命来!!!”
窗外,那嘶哑如厉鬼的咆哮再次炸响!伴随着这声咆哮,一道身影如同挣脱地狱锁链的复仇凶魂,撞碎了那扇雕花长窗,裹挟着漫天木屑和凛冽的杀气,悍然扑入!
来人全身都裹在一件破烂不堪、被大量暗沉血污浸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血衣里,脸上覆着一张同样被血污和灰尘糊满的粗陋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猩红的血丝,瞳孔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火!他身形异常高大,但动作却带着一种古怪的僵硬,左臂的袖管空荡荡地垂着,显然已齐肩而断!仅存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狭长,弧度带着一种妖异的流畅,刀背厚重,刀刃却薄如蝉翼,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淬有剧毒!刀柄末端,镶嵌着一颗暗淡无光的黑色兽瞳,此刻仿佛正死死地“盯”着柳怀璧!
血衣人!他终于现身!
他甫一闯入,根本不看地上的周言,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赤红眼瞳,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死死锁定在柳怀璧身上!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试探,血衣人仅存的右臂肌肉坟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柄泛着幽蓝毒芒的弯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刺耳的鬼啸,化作一道致命的蓝虹,直劈柳怀璧面门!刀势狠辣刁钻,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
柳怀璧脸上沾染毒粉的地方,那火烧火燎的刺痛感正在迅速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下灼烧!更可怕的是,视野中那层诡异的粉红雾霭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加深,左眼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整个眼球,视线开始扭曲、模糊!那柄淬毒弯刀带来的致命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
双重剧毒!内外交攻!心神剧震!还有那半块血玉佩带来的巨大冲击!
这位算无遗策、永远从容优雅的武林盟主,终于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和狂怒!他英俊的面容因痛苦和暴怒而扭曲狰狞,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找死!”柳怀璧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声音因毒性和暴怒而变形!面对血衣人这同归于尽般的搏命一刀,他竟不退反进!沾染毒粉的左手猛地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刺目的青白色寒芒,如同极地冰魄,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冷,精准无比地点向那弯刀劈来的轨迹!同时,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旋,宽大的袍袖灌注了十二分功力,如同两条翻江倒海的毒蛟,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罡风,狠狠卷向血衣人空门大开的左侧!
嗤——!
青白剑指与幽蓝弯刀悍然碰撞!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刃刮过玻璃的锐响!青白寒芒与幽蓝毒光猛烈交缠、湮灭!
轰!
蕴含恐怖力量的袍袖也狠狠抽在血衣人空荡的左肩处!那里没有手臂,但巨大的力量依旧透体而入!
“噗!”血衣人如遭重锤轰击,高大的身躯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污浊发黑的鲜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被狠狠抽飞出去,重重撞在书楼另一侧堆满古籍的书架上,又引发一阵稀里哗啦的倒塌!但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柳怀璧,里面燃烧的恨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添疯狂!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口中不断溢出黑血,显然内腑已遭重创。
柳怀璧也不好受!硬接那淬毒弯刀,他并指如剑的左手两根手指瞬间变得青黑,一股阴寒歹毒的异种真气混合着剧毒,如同跗骨之蛆,沿着指尖经脉疯狂向上侵蚀!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强行运转内力压制,手臂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视野中那片粉红雾霭已经扩散到整个左眼,右眼也开始模糊,世界在他眼中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
一道微弱却决绝的破风声,从柳怀璧的侧后方骤然响起!
是周言!
她趁着柳怀璧全力应对血衣人、剧毒发作、视线模糊的刹那,强忍着左臂剧痛和脏腑翻腾,从地上挣扎爬起!她手中没有武器,但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柳怀璧腰间——那枚象征着身份和权力的“映雪玉”!
螭龙盘绕,柳字徽记在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光影中,依旧流淌着温润的、却无比讽刺的月华光泽!
就是它!这枚将她推入死亡陷阱的催命符!
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周言眼中闪过玉石俱焚的厉芒!她将残存的所有力量灌注在右手,甚至不顾左臂伤口再次崩裂涌出的鲜血,五指成爪,带着一股惨烈的、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朝着柳怀璧后腰悬挂的“映雪玉”抓去!指尖灌注了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内劲,目标只有一个——毁掉它!
柳怀璧虽然视线模糊剧毒缠身,但绝顶高手的感知依旧敏锐到了极点!身后那微弱却充满恶意的劲风袭来,他瞬间就捕捉到了目标——他的玉佩!那个维系着他武林盟主身份和整个布局的关键信物!
“尔敢!!!”
柳怀璧发出一声惊怒交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般的厉啸!他猛地拧身!那只被血衣人弯刀剧毒侵蚀、青黑颤抖的左手,竟不管不顾,带着一股狠绝的戾气,如同毒蛇反噬,后发先至,狠狠抓向周言探向玉佩的手腕!同时,他另一只灌注了雄浑内力的手掌,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印向周言的胸膛!这一掌若是拍实,足以将她五脏六腑震成齑粉!
周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知道避不开这致命一掌!但她的手,离那枚“映雪玉”只有咫尺之遥!
就在柳怀璧的左手即将扣住她手腕、右掌即将印上她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
周言眼中厉色一闪,竟完全放弃了闪避!那只抓向玉佩的手,猛地变爪为掌,五指张开,不是去摘玉,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拍了下去!同时,她的身体借着前冲的势头,猛地向侧前方一矮!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周言灌注内力的手掌狠狠拍在“映雪玉”上!那枚传承五代盟主的稀世宝玉,应声而碎!螭龙断首,柳字徽记崩裂!莹白的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四散飞溅!
“噗!”
几乎在同一瞬间,柳怀璧那含怒而发的沉重掌力,擦着周言矮身躲避的肩头边缘,狠狠印在了她的右胸下方!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周言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整个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
“我的玉!!!”柳怀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无尽痛惜和狂怒的嘶吼!那声音扭曲变形,如同失去了最心爱珍宝的野兽!他眼睁睁看着那枚象征着柳家无上荣光、维系着他精心布局的玉佩在自己眼前化为齑粉!这打击,甚至比剧毒和血衣人的出现更让他心神剧震!
就在他心神失守、因玉佩碎裂而狂怒嘶吼的这万分之一秒!
一道幽蓝的、带着同归于尽气息的刀光,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再次暴起!
是那个被击飞的血衣人!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仅存的右臂肌肉贲张欲裂,眼中燃烧着最后疯狂的光芒!他根本不顾自身伤势,将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生命都灌注在这一刀之中!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燃烧生命的蓝色流星,无视空间距离,带着一股惨烈到极致的决绝,直刺柳怀璧因玉佩碎裂而瞬间空门大开的后心!
太快!太近!太决绝!
柳怀璧刚刚因玉佩碎裂而心神剧震,剧毒在体内肆虐,视线一片模糊粉红,血衣人这凝聚了生命和所有仇恨的搏命一刀,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呃啊——!”柳怀璧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惨嚎!他感觉到了身后那致命冰冷的杀机,想要闪避,想要格挡,但剧毒侵蚀下的身体反应终究慢了半拍!他只来得及将身体极其狼狈地、本能地向侧面强行一扭!
嗤——!
淬毒的幽蓝弯刀,没能刺穿他的心脏,却狠狠扎进了他左侧肩胛骨下方的位置!刀身齐根没入!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麻痹感的剧毒,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入他的身体!
“滚开!!!”柳怀璧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嚎!剧痛和恐怖的剧毒让他彻底疯狂!他猛地回身,那只完好但同样因剧毒而青黑颤抖的右手,灌注了毕生功力,带着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狠狠一掌拍在血衣人的胸膛上!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爆响!
血衣人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连人带刀被狂暴的力量狠狠轰飞!弯刀脱手,带着一溜污血从柳怀璧背后拔出!血衣人魁梧的身躯撞塌了书楼最后一面完好的墙壁,裹挟着砖石灰尘,直直地摔进了外面漆黑冰冷的夜色里!生死不知!
“噗——!”
柳怀璧也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的颜色极其诡异,呈现出一种暗紫发黑的色泽,腥臭扑鼻!肩后巨大的贯穿伤口和体内两种霸道剧毒的疯狂侵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伸手扶住旁边唯一还立着的半截书案边缘,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书楼内,一片狼藉,如同飓风过境。倒塌的书架,破碎的纸张,飞溅的毒水,四散的玉屑,还有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粉尘味、墨汁味、还有那“七步醉”淡淡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味道。
柳怀璧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因剧毒而模糊扭曲,世界笼罩在一片不断加深的粉红雾霭中。他喘息着,目光如同受伤的毒蛇,缓缓扫过这片废墟。
墙角的阴影里,周言蜷缩着,一动不动。她身下汪着一大滩粘稠的鲜血,还在缓慢地向外蔓延。右胸下方可怕的塌陷和苍白如纸的脸色,都昭示着她承受了何等恐怖的重创。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死亡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而那个该死的血衣人,已经被他一掌轰飞出去,生死不明。
威胁……似乎暂时解除了。
柳怀璧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暗紫色毒血从嘴角溢出。他扶着书案的手青筋暴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不行……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必须立刻解毒!聚贤山庄不能再留!他挣扎着,试图提起残存的内力压制体内疯狂肆虐的剧毒,脚步踉跄地想要离开这片修罗场。
然而,就在他转身,视线扫过周言蜷缩的“尸体”旁那片狼藉的地面时,他的目光猛地顿住了!
在那散落的、沾满血迹的碎纸和尘埃中,有一小片东西,在窗外透入的惨淡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极其熟悉的温润光泽。
是一块碎片。
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形状不规则的碎片。
正是那枚被他视为柳家百年荣耀象征、刚刚被周言一掌拍碎的“映雪玉”上崩落下来的一块!
螭龙盘绕的鳞片一角,以及那个古拙刚劲的“柳”字徽记的一小部分,正清晰地烙印在这块小小的碎片之上!那温润的莹白光泽,此刻在满地血污中,显得如此刺眼,如此讽刺!
柳怀璧的身体猛地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滔天怒火、无尽痛惜、被彻底亵渎的耻辱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心底最深处的惊悸,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冲上他的头顶!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碎片,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而急促!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抽搐,那双被剧毒粉红雾霭笼罩的眼睛,瞬间布满了更加狰狞的血丝!
“周……言……”他喉咙里发出如同砂轮摩擦般的、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这个名字,此刻从他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的主人连同她的骨血都彻底嚼碎!
他猛地松开扶着书案的手,踉跄着,一步,一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毁灭的气息,如同索命的恶鬼,朝着墙角那蜷缩的、似乎已经失去所有生息的躯体走去。每一步,都在满地狼藉中留下一个粘稠的血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