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是什么?闪闪发光?“年轻的瞭望手杰克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再次举起望远镜。在波光粼粼的海平线上,一艘通体金黄的帆船正破浪而来,船身反射的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船首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公羊头颅,两颗黑曜石镶嵌的眼珠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当杰克的目光与那对宝石接触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桅杆上飘扬的海贼旗上,戴着草帽的骷髅正咧着嘴大笑,那笑容在杰克看来充满了嘲弄与轻蔑。
“船...船长!“杰克连滚带爬地从瞭望台滑下,膝盖重重磕在甲板上也顾不上疼,“前方三海里,有一艘...一艘纯金的船!“
“放屁!你小子又偷喝朗姆酒了吧?“独眼船长巴博萨一把揪住杰克的衣领,浓烈的酒气喷在年轻人脸上。但当他自己举起望远镜时,那只独眼瞬间瞪得滚圆,黄铜镜筒从他手中滑落,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圣母玛利亚啊...“巴博萨的独眼里倒映着黄金船的身影,贪婪的唾液从嘴角溢出,“全速前进!把老子的炮都擦亮!今天我们要发大财了!“
整艘海盗船顿时沸腾起来。水手们疯狂地转动舵轮,炮手们忙着给火炮装填弹药,几个醉醺醺的家伙甚至开始为如何瓜分战利品争吵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那面海贼旗上的骷髅笑容越发狰狞,羊首眼中的紫光也愈发妖艳。
黄金船的甲板上,娜美倚着镀金的栏杆,橘色长发在海风中飘扬。她望着远处那群手舞足蹈的海盗,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又一群送死的傻瓜。“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贝尔梅尔雕像。
“又一伙上钩的家伙。”祂平静地叙述着这一事实。声音并非从某个点发出,而是像海水自身在低语,带着一种无机质的、亘古不变的冷漠。黄金船的甲板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晕,空气中残留着被抹除者的最后一丝惊恐气息,却又迅速被海风吹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娜美倚着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黄金船舷,橘色的发丝被海风撩起,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她强迫自己看向那个以黄金船为躯壳的存在,声音有些干涩:“嗯,又来了一群贪婪的家伙,幽明大人。”她刻意加重了“大人”二字,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讽刺与麻木。
“海贼绝大部分都是愚蠢且贪婪的。”幽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祂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日出日落同样平常的真理。“贪欲是点燃他们生命最便捷的火种,只需一点诱饵,便能燎原,继而化作最纯粹的‘柴薪’。”
“你好像很不开心,娜美。”那声音并非询问,而是确认。娜美的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在祂的感知中都如同暗夜中的火炬般清晰。
娜美猛地抬起头,直视着船首那两颗深邃如宇宙深渊的黑曜石羊眼,压抑许久的质问终于冲口而出:“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被路飞他们打倒的敌人都变成了灰烬?而且…而且路飞他们…他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好像那才是最正常不过的结果!”
她想起了每一次战斗后的诡异情景,敌人并非血肉模糊地倒下,而是在风中断裂、崩解、化为飞灰,而她的伙伴们,对此毫无异样,甚至路飞还在为在对方的船舱找到肉而欢呼。
短暂的沉寂,只有海浪拍打黄金船体发出的空洞回响。然后,那非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解释一个孩童的疑问:
“我吃肉,你们喝汤,如此而已。我取走灵魂——那才是本质的、核心的能量,那些无用的血肉躯壳,便当作…赏赐给物质界的尘埃了。至于你的伙伴们…”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毕竟镰刀也要越锋利才越好收割。他们无法感知异常,并非‘愚钝’,而是我稍稍…弯曲了环绕他们的‘常识’。
让他们免受认知崩溃的折磨,能在‘正常’中继续狂欢,这难道不是一种仁慈和宽容吗,小娜美?”
娜美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扭曲常识?把伙伴们变成无知觉的收割工具?这算什么仁慈!“那像你这么…伟大的存在,”她几乎咬着牙说出“伟大”两个字,“为什么不亲自动手?你明明可以瞬间抹去这片海域上所有的生命,却偏偏选择这种低效的方式,利用我们?”
“效率?”幽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似嘲弄的涟漪,“生物之间的厮杀、吞噬,是你们这片物质界最底层的规律之一,如同海流旋转,潮汐涨落。偶尔的‘偷猎’无伤大雅,但若我亲自下场,掀起席卷世界的死亡天灾…那会引起‘世界’本身意志的警惕、戒备,甚至更激烈的驱逐反应。这不符合我的…长远规划。”祂似乎在暗示着某个更宏大、更可怕的图景。
“怎么?”那声音再次捕捉到娜美细微的抵触,“还是感到不适?为你同类化作尘埃而于心不忍?多么有趣的双标。你们人类在捕食其他种族——宰杀牲畜,捕捞鱼类,砍伐树木——何曾有过半分不适?唯独杀死同类,便会产生所谓的‘负罪感’。所以我常说,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里,‘杀人即是罪’。这认知刻在你们的灵魂深处。而被杀者,他们的怨念、他们的不甘、他们对生的强烈执念,便会化作最炽热的‘罪孽’,如跗骨之蛆缠上终结者的灵魂。而这些饱含极致负面情感的‘罪魂’,正是最好的‘柴鑫’,是我最上等的养料。”
娜美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祂的话语冰冷而精准,揭开了人类道德最矛盾、最残酷的一面。“你做这些……仅仅是为了进食?”她艰难地问。
“不。”幽明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宏大感,黄金船的船体似乎都随之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进食只是过程。我是在为我将要创造的世界收集必要的养分。构筑新世界的基石,需要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
娜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幅地狱般的景象——恶龙海贼团的鱼人们,尖叫着从看不见的高空坠落,砸进翻滚着气泡的滚烫油湖,瞬间焦黑碳化,又在下一刻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高空,重复着永无止境的酷刑。
凄厉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脸色发白:“是……那片炼狱?”
“炼狱?”幽明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不屑?“那不过是临时的‘榨取器’罢了,低级而粗暴,仅仅是为了高效萃取‘罪魂’中的核心能量。榨干了,便抛弃。而我追求的……”祂的语气带上了一种近乎憧憬的宏大感,“是创造一个能自我循环、自我维持、永恒存在的世界。像这片大海和天空一样,拥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生命轮回,生生不息。那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你想……创世!”娜美被这个远超想象的答案震撼了,声音带着颤抖。一个以无尽杀戮和灵魂为燃料来创造新世界的神明?这念头本身就令人疯狂。
“是的,创世。”幽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个既定事实。“而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任何资源都值得投入……包括给予你一点小小的‘优待’。”
娜美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一百万。”幽明清晰地吐出数字,“一百万个纯净的‘罪魂’。为我收集到这个数量,我便为你复活你的母亲——贝尔梅尔。”
“贝尔梅尔……”这个名字如同最柔软的匕首刺入娜美的心脏。
她几乎是本能地、颤抖地握紧了挂在胸口的项链吊坠——那不再是普通的装饰物,而是一小块温润的、仿佛带着贝尔梅尔体温的雕像,是她母亲存在过的最后印记。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窒息。复活?让贝尔梅尔回到她身边?这是一个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一个足以让她出卖灵魂的诱惑。
但同时,她又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交易提议,而是一个冷酷的、不容拒绝的“神明恩赐”。拒绝?那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好好为我的猎犬们领航吧!娜美。”幽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如同最终判决。
黄金船首的羊眼黑宝石,幽光一闪,仿佛在无声地签下了契约。冰冷的感觉从脚下蔓延至全身,娜美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绑在了这艘驶向无尽罪孽深渊的黄金方舟之上。
······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迅速结束的战斗。面对草帽一伙,这群被黄金蒙蔽双眼的海贼弱小得如同扑火的飞蛾,几个回合便已溃不成军。
“黄金……路飞,那些海贼刚才好像在喊着什么‘黄金’?”乌索普收拾着战场上的狼藉(虽然大部分敌人都化作了不易察觉的尘埃),有些困惑地回想敌人临死前扭曲面容上喊出的最后话语。
三刀流剑士将染血的刀(奇怪的是,血迹也很快变得黯淡、仿佛要蒸发)利落地甩净,插回刀鞘,发出清脆的鸣响。
他瞥了一眼海贼船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空旷的海面。
“是在说梅利吧。”索隆随意地应道,眉头却不自觉地微蹙了一下,刚才战斗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敌人的武器接触处传来一种……奇异的空洞感?但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甩甩头,将这点微妙的违和感抛到脑后。
“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开饭了!”山治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活力。
他优雅地弹了弹烟灰,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刚从黄金船方向走回阳光号甲板的娜美。
“娜美小姐~开饭了哦!”他的声音瞬间变得甜腻而殷勤,快步迎了上去。
“山治——!我要吃肉!给我肉!”路飞标志性的、充满纯粹生命力的呐喊声响彻甲板,他正伸长橡胶手臂试图直接探进厨房的锅里,仿佛刚才那场微不足道的战斗和对敌人口中“黄金”的疑惑从未发生过。
阳光号上,日常的喧嚣瞬间盖过了所有残留的阴霾与冰冷。
只有娜美,在走向餐厅时,握着胸前雕像的手,攥得更紧了几分,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