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宴会与起航

车轮碾过碎石小路,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娜美推着一辆沉重的木车,上面堆满了从恶龙乐园深处搜刮出来的财宝箱。

夕阳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她身后,恶龙乐园的方向,浓烟如同不祥的巨人,扭曲着升腾,染红了天际。

她刻意没有回头。那片废墟下掩埋的,不仅仅是仇敌的尸骸,更有她不愿让可可亚西村任何人目睹的、惨烈到近乎诡异的景象——那些被骤然爆发的神秘力量瞬间终结的生命。

一切都结束了,痛苦的、屈辱的篇章已经翻页。

新的生活就在眼前,纯净得如同清晨的露珠。

那些沉重的、黑暗的细节,就让她一个人留在心底吧。

“娜美,娜美,娜美,娜美!”

焦灼而熟悉的呼喊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打破了林间小道的寂静。

她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拨开枝叶,向她狂奔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戴着标志性草帽的少年。

路飞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娜美面前,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帽檐下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她:“娜美!你没事吧!恶龙在哪?让我来打倒他!”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紧随其后的索隆手按刀柄,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山治的香烟几乎要被他咬断,眉头紧锁,而乌索普则躲在后面,紧张地探头探脑,但他们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娜美身上,那份担忧溢于言表。

面对这失而复得的同伴情谊,娜美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路飞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解脱后的沙哑:“恶龙他们……三天前就死了。火,是我放的。”

她顿了顿,深深弯下了腰,“对不起,路飞……还有大家。我偷走了梅利号,偷走了船上大家的财宝……”

短暂的沉默被路飞标志性的、毫无阴霾的大笑打破:“嗯!我原谅你了!嘻嘻嘻!”他笑得眼睛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像阳光刺破乌云,“大家说对不对?”

“当然!”山治立刻接口,眼神温柔,“娜美桑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哼,回来就好。”索隆嘴角微微上扬,抱着双臂。

“太…太好了娜美!”乌索普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们确实曾为娜美的“背叛”怒火中烧,但在追逐她抵达可可亚西村后,从健助、诺琪高以及每一个村民口中拼凑出的故事——一个少女为了守护村子,如何忍辱负重加入仇敌麾下;如何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燕子,一次次穿梭于危险的海贼之间,只为窃取那渺茫的希望——一亿贝利的沉重梦想……那一刻,愤怒早已被心疼和理解的洪流冲散。

他们来到这里,就只有一个目的:救出他们的航海士!

这时,村里的大家也陆续赶到,健助气喘吁吁地挤到前面,看着娜美,又望了望远处的浓烟,老泪纵横,反复念叨着:“恶龙死了吗?死了就好……不管怎么样,死了就好!娜美……我的孩子,你终于……终于解放了!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苦难……”

“对!对!恶龙死了就好!”

“太好了!噩梦结束了!”

“健助先生说得对!我们要开宴会庆祝!”一个村民兴奋地高喊。

这个提议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宴会!宴会!宴会!”

欢呼声如同海浪般在树林间回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路飞的声音是其中最响亮、最具穿透力的那个,“哟嚯嚯嚯!开宴会啦!肉!我要好多好多肉!”他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仿佛庆祝的篝火已经在眼前燃起。

夜幕低垂,星河漫天。可可亚西村中心的广场上,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庞。

村民们围绕着篝火,手拉着手,唱着欢快的歌谣,踩着轻快的舞步,仿佛要将积压了八年的阴郁彻底宣泄干净。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路飞坐在堆积如山的食物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满足地大快朵颐,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赞叹。

乌索普被一群孩子和村民簇拥着,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惊险刺激(多半是夸大其词)的海上冒险,引来阵阵惊呼和羡慕的目光。

角落的阴影里,索隆斜靠着木桶,身上新缠的绷带在火光下格外显眼,他抱着酒坛,安静地独酌,偶尔抬眼望向热闹的人群,眼神平静。

山治则如同花蝴蝶般穿梭于宴会中的女士之间,变魔术般从餐盘里奉上精心制作的甜点和小食,赢得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和感谢。

远离喧嚣的橘园,沉浸在宁静的月色中。

清冽的空气里弥漫着橘子特有的芬芳。

娜美轻轻抚摸着橘子树光滑的叶片,借着月光仔细挑选着。

诺琪高在一旁陪伴着她,手中拿着铲子和麻绳,准备帮妹妹挖一棵最好、最结实的橘子树,作为她再次启航的礼物。

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可可亚西村的橘园里,为每一片叶子镀上银边。

娜美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脚趾间沁着夜露的凉意。她在一排排橘树间缓步穿行,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如同翻阅一本厚重的记忆之书。

左侧第三棵树的枝干上留着两道平行的刻痕——那是八年前贝尔梅尔抱着她和诺琪高量身高时留下的。娜美的指尖在刻痕处停留,树皮凹陷处的触感让她想起养母掌心的温度。

右侧那棵歪脖树的枝丫间还系着半截褪色的布条,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那是她第一次成功预测暴风雨后系上的“航海士勋章“。

突然,她的脚步停在园子最深处一棵不起眼的橘树前。

这棵树比周围的同伴矮小许多,但枝头沉甸甸地挂着金红的果实。娜美蹲下身,拨开树根处的杂草,露出块被青苔覆盖的小木牌。

月光下依稀可见稚嫩的刻字:“给娜美和诺琪高的生日树——贝尔梅尔“。

树根处新发的嫩枝上,三颗橘子紧紧挨在一起,像极了一家三口依偎的模样。

“就它了。“娜美的声音混着夜露滴落。她摘下最顶端那颗饱满的橘子,指甲划开果皮的瞬间,清冽的香气突然在夜色中炸开,带着阳光、海风和泥土的记忆扑面而来。

树梢间漏下的月光正好照在她湿润的眼睫上,将那些未落的泪珠映成琥珀色的星辰。

“娜美,”诺琪高看着妹妹专注的侧脸,轻声开口,眼中带着心疼,“那些贝利……你真的打算全部留下来?一分都不带走路上用吗?海上航行需要钱的地方很多。”

娜美直起身,回头对姐姐绽开一个轻松狡黠的笑容,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贼猫:“贝利而已嘛,姐姐你还不知道我?挥挥手就能再‘拿’回来啦!”她的语气轻快,似乎在努力驱散空气中残留的沉重。

诺琪高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娜美,声音哽咽:“娜美……这些年,你受苦了……对不起……姐姐没能保护好你……”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娜美的肩头。

娜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抬起手,温柔而坚定地拍着诺琪高的背,像儿时姐姐哄她那样。

“没事了,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笃定,“噩梦……真的都结束了。”

然而,娜美清楚地知道,对她而言,某种意义上的“开始”才刚刚揭开帷幕。她下意识地隔着衣袖,抚上自己的左上臂。

那里,皮肤下似乎烙印着一个全新的图案——一个由漆黑十字风车叶片和鎏金橘子组成的奇异“纹身”。

即使在无光的暗夜,那纹路也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散发着微不可察、却又无比清晰的光芒,如同悬于苍穹之上、冰冷注视着她的眼睛,无声地提醒着她那个代价与随之而来的沉重使命。过往的枷锁虽碎,新的羁绊已然缠身。

“就让我……一个人背负吧。”娜美在心底,对着那闪烁的印记,也对着无垠的夜空,无声地说道。

次日清晨,海风带着咸涩和凉意。可可亚西村的码头上人头攒动,村民们几乎都来了,为即将启航的草帽海贼团送行。黄金梅利号静静地停泊在岸边,帆已半升。

“什么?都留下了?那一亿贝利?”健助大叔听到诺琪高的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

一旁的村医拿高也急得直搓手:“一分钱都不带走就上路?开什么玩笑!那些钱可是娜美那孩子拼了命……”他无法想象娜美如何空手踏上茫茫大海。

诺琪高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解释,语气中带着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她说了,‘钱可以以后再偷,所以没关系’……我也劝她多少带些上路,可这丫头倔得像头牛,根本不听。你们知道的,娜美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海王类也拉不回来。”她看向不远处的梅利号,眼神复杂。

“唉……真是个傻孩子!”健助用力拍了下大腿,声音里满是疼惜和自责,“明明该好好报答恩情的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啊!”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脸上写满了不舍与担忧。

黄金梅利号的甲板上。

“喂,娜美怎么还没来?”乌索普伸长脖子,焦急地望着村子的方向,“不会是……反悔了吧?”他忍不住胡乱猜测。

索隆依旧保持着他的抱臂姿势,斜靠在船舱墙壁上,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哼,随她便。不来正好省得麻烦。”话虽如此,紧绷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一丝在意。

“啊?!娜美小姐不来了吗?”山治如同遭受晴天霹雳,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夸张地抱着头,“我的娜美小姐!没有你指引的航线将是多么黯淡无光!”

就在这时——

“喂——!你们快开船——!!!”

清亮而略带急促的喊声从村口传来,打破了码头的喧闹和船上的紧张。

“是娜美!”村民们立刻认出了声音。

“狂奔过来了!她……她准备做什么?”乌索普看着远处那个飞速接近的橙色身影,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她叫我们开船……总之,先开船吧!扬帆——!”路飞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地下令,眼神异常明亮,似乎瞬间理解了娜美的意图。风帆瞬间鼓满了风,梅利号缓缓驶离码头。

“难道这丫头……”

“想连声谢谢都不让我们说就溜走吗?!”

“开船了!等等!你们等等——!”

“我们还没向你们好好道谢啊啊啊!”

“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吗?快停下,小娜!”

“至少……至少让我们好好向你道声谢!”

“娜美!等等——!”

“娜美!快停下——!”

“我们不会让你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的——!”

村民们如梦初醒,瞬间炸开了锅,焦急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冲动地想跳进海里阻拦梅利号。

“喂,路飞,让她用这种方式道别……真的好吗?”山治看着岸上焦急呼喊的村民,有些不忍。

路飞站在船头,望着那个越来越近、拼尽全力奔跑的橙色身影,脸上是他标志性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要怎么道别,让她自己决定就好!”

就在梅利号离岸已有七八米远时,娜美如同一道橙色的闪电,冲到了码头边缘。她面对着船上招手呼唤的同伴,背对着岸上焦急挽留的村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双手猛地拉起自己外套的两边衣角向上一掀——

哗啦啦啦啦!

如同变魔术般,数十个款式各异、大小不同的钱包、钱袋如同熟透的果实般纷纷扬扬地从她衣服内侧落下,瞬间铺满了她脚下的码头木板!

“啊!我的钱包!”

“我的钱袋也不见了!”

“天哪!我的!”

“还有我的!”

岸上的村民们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摸去,顿时惊呼声和难以置信的叫喊响成一片。

“各位,多保重!”娜美轻盈地转身,对着岸上那些惊愕又气急败坏的面孔,高高举起手中最后握着的一叠厚厚的贝利钞票,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无比灿烂的笑容,“嘻!谢谢大家的‘赞助’啦——!”

“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可可亚西村的男女老少齐声怒吼,那声音充满了哭笑不得的“愤怒”,几乎掀翻了码头。

“喂喂喂……”乌索普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头……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索隆睁开眼,看着娜美灵巧地一跃而起,稳稳落在梅利号的甲板上,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哼,看来以后不仅要防着海贼,还得时刻看好自己的钱包了。”

“娜美小姐~~~!!!”山治双眼立刻变成巨大的红心,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单膝跪地滑行,“您偷窃的身姿是如此优雅迷人!简直是艺术的化身!”

“哇哈哈哈!”路飞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岸上,一片“气急败坏”却充满暖意的叫骂声追着远去的船影:

“你这该死的小贼猫——!!!”

“回来啊——!!!”

“还我钱包来——!!!”

“你这个臭丫头!!!”

“……”接着,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化作一声声真挚的祝福:

“随时欢迎你回来——!”

“一定要多多保重啊——!!”

娜美站在船尾栏杆边,海风吹拂着她橙色的短发,她用力挥舞着手臂,脸上带着泪痕却笑得无比明亮,向着生活了十八年的故乡、向着她深爱的家人和同伴们,大声喊道:

“大家——再见了——!!!我出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