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桃源葬花(叁)

回到当下,陶夭见他们回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急切和期待,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求求你们了,帮帮我。”

抬起头,此刻的他,神色间满是哀求,眼神已没了往日的高光,眼角微微泛红,像是被泪水浸泡过,显然此前哭过多次。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几分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是?桃花源的老者?”仇升虽然察觉到他与老者的气息颇为相似,但此刻的他没了当初的戾气,相貌和昆科乾司南中映射的陶夭很像。

一时间让仇升难以确认他就是那位老者。仇升皱着眉头,上下仔细打量着陶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仇思将陶夭请进屋后,仇升的眼睛仍紧紧地盯着他,警惕地打量着他。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见此情形,陶夭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是陶夭,就是你们口中的桃花源老者。我此次前来,是求你们帮我。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帮我了。”陶夭说着,又要跪下。仇思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稳地将他搀扶起来。

“别跪啊,我们没说不帮……”仇思话还没说完,仇升就立刻打断了他。仇升双手抱在胸前,义正言辞地说道:“不帮!”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不过看在你周身戾气全消的份上,我可以让你自己去轮回。”

陶夭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奢望,但在桃花源深处,还有个人在等我。我想先见她一面,再去轮回。”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恳切和渴望,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仇升语气鄙夷地回怼道:“既然知道不该奢望,那你就该知道你不该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求你们了,哪怕让我入无灭虚间,我也愿意,只求见她一面。”陶夭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哀求,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她?”仇思双手抱臂,沉思着,向陶夭问道,“是谁?”

“她是我的爱人,名叫花。我们原本也是往生士,但在一次游历中,我们误入了桃花源,遇见了最初的桃源老者。那老者想炼化花的灵魂。”陶夭缓缓诉说着,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见情况不对,我们便想离开,但由于老者堵在了出口,我只能带着她往深处跑,结果深处是一片湖,根本没有出路。于是我造了一个结界,将花保护在其中。”

“并设下禁制非人族不可打开。然后我就和老者打了起来,经过几次激烈的交锋,我自爆修为勉强将其击败。准备打开结界时,那老者的残留的怨魂竟想夺舍我,当时我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抵抗了,无法阻止他。”

“为了不让他打开结界,也为了花不被炼化,我将自己的肉体湮灭掉了。但灵魂却受其影响,变成了鬼。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千年,直到最近才清醒过来。期间,我还做了不少违背内心的事,也让花等了两千年。”

说到最后一句时,陶夭的语气中满是自责与悔恨,声音微微颤抖,不像是在演戏。“我记得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可能会和现实有些偏差,但我真的想再见到花。”

“两千年,怎么可能还活着!”龙夏不解道,“除非她不是人族。”

“不,花是人族。她修炼的是森系势能,生命远超常人。两千年对她来说不算太多。”

仇升立马称奇道“不是,森系能活这么久吗?”说着他的眼神瞟向倩千千。

倩千千有些无语地说道“看什么呢,我修的是森风系,和生命力不挂钩。”

“那就好,”仇升一脸贱兮兮的,长舒了口气。“还以为我不能陪着你白头偕老了呢。”

倩千千白了他一眼,转身拉着龙夏就要走,“龙夏我们走,先去调查人皮灯的事。”

仇升立马就哀求道“千千,我错了嘛。别走啊。”听仇升道了歉,倩千千也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瞪了仇升一眼。

见此情形,家都笑了起来。然而陶夭的眼神却幽暗了下来。“真好。”似乎他也回想起与花的过往。

仇升察觉他情感真挚,不像是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试探性地问道:“往生士准则第七条是什么?”

“遇到危险,强者应保护弱小,而非逃避责任。”陶夭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声音清晰而坚定。

“看来是真的。”仇升在听过陶夭的回答后,微微点了点头,彻底确定了他确实是往生士。“怎么办,帮不帮?”仇升转头看向仇思,询问他的意见,毕竟仇思还有任务在身。

仇思深吸一口气,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整理了一下思绪,脑海中快速地权衡着利弊。最后,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坚定地说道:“帮!”

经过一番热烈的探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气氛十分活跃。最后决定让龙夏和倩千千先到关镇调查人皮灯,仇升和仇思则跟随陶夭去完成他的心愿。

“哥,你确定了吗?任务没完成可是会被判死刑的,虽说秦政不一定真会杀你。”仇升有些担忧地问道,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仇思轻笑一声,拍了拍仇升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没事,不是还有你们吗!陶夭怎么也是个前辈,就帮他圆个梦吧!”

在整理了些必要的东西后,他们便各自展开了行动。仇升,仇思前往邬嶺,龙夏,倩千千前往关镇。

虽然没有了上次的逆向传送阵,但他们的移动速度还算可以,仇升一行很快便来到了桃花源的入口处。

一路上,陶夭不住地向仇升和仇思表达着感激之情。他满脸真诚,说道:“谢谢你们,感谢你们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仇思面带温和的微笑,轻声回应着他的感谢:“此前之事并非出自你的本意,况且你曾还是我们的前辈,不必如此客气。走吧,待完成你的心愿,我还要去调查人皮灯的事情呢。”

言罢,他们飞身穿过狭窄的山隙。只见前方的血桃林早已被仇升尽数毁去,四周皆是一片焦黑的空地,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一片凄惨之象。不过好在桃林深处,那些正常的桃树依旧繁花似锦,绽放着勃勃生机。

没走上几步,眼前又是一番绝美之景。仇升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问道:“喂,陶夭,这该不会也是血桃树吧?”

“这里很早就有桃树了,而血桃树则是我……或者说是那位老者,为了源源不断产出冤魂而炼制的工具。”

陶夭的神情却有些黯然伤怀,缓缓讲述起这里的过往。

“他将人的灵魂困于树中,不断折磨,让被困之人的痛苦的记忆不断高涨,随后那些灵魂会自行剥离出带有痛苦的残魂,将其炼化成为可以吸收利用的势。不过,桃林深处应该还是原来的那片桃林。”

仇思因为加入往生士还不到几个星期,对一些关于鬼的知识了解尚浅,不禁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灵魂会自行剥离自己的灵魂?”

陶夭思索片刻后答道:“因为当人过于悲痛时,自我为了保护自己不被那些记忆影响便会选择遗忘,而遗忘的方式便就是剥离自己的灵魂。”

“可灵魂残缺不会对魂体造成伤害吗导致意识不清吗。”仇升听后,感觉这和自己所学的好像有点出入。

陶夭摇了摇头,“并不是他人的破坏,而是自我的保护。这样魂体会通过自我修复来恢复意识,然后继续上述步骤。便有了源源不断的怨魂产出,供其吸收。”

“怎么说,那我将桃树毁掉他们才算是解脱了吧。”仇升有些感叹地说,那些灵魂要在清醒的状态不断受尽非常的折磨,不断地感受灵魂剥离之痛。真正的死亡倒也算是解脱吧。

说话间,陶夭突然停下脚步,手指前方,“到了,就是这儿。”

顺着陶夭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散发着半透明金光的能量罩散发着强大生命气息。距离它近的桃树花朵都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艳丽许多。

仇升望着眼前的结界,先试着感知了下结界内部的情况,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难以置信地惊叹道:“这……竟是你所设?竟连结界内的气息都能隐藏!你生前怕是不有灭世的实力!”

陶夭摆了摆手,说道:“并非如此。这结界是我借助势器所设。当初我设下禁制,魂体无法打开封印,没想到到头来却是防着自己,说来真是可笑。”他的语气中满是自嘲。

听闻是依靠势器所设,仇升愈发惊讶:“防御性的势器!我们往生司都还未曾收入一个,今日竟让我碰上了。要是能完好取下,陶夭,你应该用不着了吧?”

仇思虽不太了解往生士内部的情况,但他看得出,仇升如此动容,这东西对他而言定是有利可图。

陶夭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们帮我,那东西我直接送你!”他眼神坚定,显然,那件事对他而言价值远高于区区势器。

“既然如此,那就……”仇升召唤出封魔,同时一道惊雷直直劈下,封魔刀身上的符文再次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仇升集中全身力气凌空跃起,挥动封魔重重地劈在结界,强大的气浪再次吹得四周桃林沙沙作响。

“给老子破——!!!”

随着仇升的一声怒吼,结界应声裂开了一道口子,“走吧,请。”他嘚瑟地转过头向着陶夭说道。

“小心!!!”

还没等仇升反应过来,那结界的碎片如当初一般,再度迅猛袭来。仇思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推到一旁,仇升堪堪躲过这一击。碎片未能命中目标,又迅速飞回裂口之处。待众人回过神来,结界已然再次恢复完好,仿佛刚刚的破碎只是一场幻觉。

“这势器着实有些门道。”目睹刚才的场景,仇升越发兴奋,这势器不仅能够自我修复,还能爆发出不逊色于破苍的强大攻击。

他连忙起身,打开所有势能回路,如离弦之箭般飞速冲去,道道刀光裹挟着雷霆之力,似银蛇狂舞,在结界上撕开一道道裂纹。

从裂纹处飞出的碎片,好似不服输一般,朝着仇升凶猛攻来。只见仇升邪魅一笑,眼中流淌出雷电的光芒,下一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迎着那凌厉的攻势冲了上去。

在仇升眼中,那碎片虽速度迅疾,却如同静止一般行动迟缓。他在碎片间灵活穿梭,手中长刃不断挥动,留下一道道耀眼的刀光。

当仇思和陶夭再次看到仇升的身影时,他已经从仇思身旁闪现到了结界处,这段约三四十米的距离,仇升只用了不到一毫的时间。

与此同时,刚才挥出的刀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再次动了起来,将所有的碎片斩得粉碎。

正当仇升以为大功告成之际,那些化作尘沙的碎片竟再度“活”了过来,试图修补结界。仇升岂会轻易罢休,他当机立断,再次引动天雷注入封魔。

紧接着,仇升猛然握紧封魔,直直刺入结界阵纹的中心。刹那间,结界以仇升刺入之处为起点,爆发出如同蛛网状的裂纹。随着仇升将封魔中天雷的力量尽数释放,结界在天雷的轰鸣中逐渐碎裂,最终如玻璃般散落,消失在了空气中。

见结界消失,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语气轻松道:“轻轻松松。”而仇思和陶夭却呆立在原地,满脸鄙夷地看着他。

仇升顿感疑惑,满心自我怀疑地质问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做错什么了?”

陶夭抬手捂着脸,眼中满是对仇升“实力”的无奈,说道:“没,只是……你们把手放在阵纹上,再催动咒词,也能把这打开。”

刹那间,仇升原本洋溢着得意笑容的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没好气地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陶夭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向仇升,解释道:“我刚刚正和仇思说着呢,你就冲过去直接把它破了。仇思可以作证。”

仇思实在憋不住,笑着说道:“没错。就在刚说把这送给你的时候提到的。”

“啊——”仇升崩溃地大叫起来,“合着我刚才打得那么激烈,全是我自己加戏是吧!”

仇思和陶夭朝着结界内走去,路过仇升身边时,分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仇思赞道。

“真的厉害!”陶夭也跟着附和。

待走到仇升身后,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剩下仇升独自站在原地,只觉的自己鼻子大大的,红红的,模样呆呆的像个小丑。

“喂,势器呢?”仇升疑惑地四处看了看,“我总不能白忙活吧。”

陶夭也感到奇怪,正常来说结界消失势器应该会出现在入口处,也就是阵纹处。但这次却没有,不过还没等他多想。

仇思就催促道“应该在里面吧,赶紧跟上。仇升见状也只好垂头丧气跟上。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吹来的风里渐渐带上了水汽与土腥味。行至尽头,一片广阔的环山湖出现在眼前。湖面的反光太过刺眼,一时间让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短暂的目眩后,仇升与仇思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美景,一时竟有些失神。

由于此前走过的林间小道十分狭窄,而此刻,四周的树林突然消失不见,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蓦然展现在眼前,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微风轻拂湖面,阳光洒在水面上,如繁星点点,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四周岸边满是粉色的桃树,不见其他杂色,宛如梦幻之境,美得有些不真实。

陶夭焦急地四处张望,急切地寻觅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她捕捉到了一抹倩影。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黑红交织的长裙,衣衫半敞,香肩若隐若现,头上一枚鲜艳的红花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亭亭玉立在湖中,清澈的湖水没过双腿,下半身的衣衫被湖水轻柔地浸湿,宛如一朵绽放的绮丽花朵,悠悠地浮于水面之上。

她伸出右手,轻轻托着一片花瓣,神色忧伤,目光痴痴地落在花瓣之上。她的手腕处,佩戴着一只银质镂空手环,手环上挂着一枚银质圆形铃铛,那铃铛的直径与手环相差无几。微风拂过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花?”陶夭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朝那位少女发问。这少女的容貌,与他记忆里的“花”别无二致,可气质却有着云泥之别。

在他的记忆中,“花”如桃花般甜美清新;而眼前的这位“花”,则似彼岸花,美丽而成熟,却又犹如一座冰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