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之前
陶夭听从了卜的建议,开始在世间自在闲游。他根据现代的装束也给自己搭配了一套。
一头乌黑秀发间,点缀着几缕桃粉色挑染。他身着一套粉白相间的休闲装,高挑身材与之完美适配。
他早已化作鬼魂,无需休息,这些日子里,他的足迹遍布诸多地方。
最初他也回过桃花源去那封印处查看,他本以为桃花源的雾气与那封印有关,但很显然他猜错了因为雾气散了,可封印还在。他试了试,见打不开便就算了。
而在他现有的记忆中也没有什么关于封印的记录,他甚至都忘了封印什么时候在的。
于是乎他便漫无目的地踱步在幽都街头,不经意间没看到红灯,径直向前走去,惹得众多车辆纷纷鸣笛。
那嘈杂的喇叭声,瞬间让他头疼欲裂,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甚至生出将这些人都杀了的念头。但还没等他发作,交警就将他拉到了一旁。
这位交警约莫四十来岁,身着反光背心,厉声对陶夭呵斥起来。事后,陶夭了解到,如今的社会,路边设有一种会发出绿光和红光的灯。
红灯亮起时车辆通行,绿灯亮起时行人通行。行人过马路要走带有白色条纹的区域。“如今这社会真是古怪,连车也奇特得很。不用马拉竟能自行移动,莫非这也是某种势器?”
因为闯红灯,陶夭被处罚站在路边,手持一块写着“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的牌子,举十分钟,以此提醒路人切勿闯红灯。
站完十分钟后,陶夭满心不悦地放下牌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处罚点。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这莫名其妙的规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次的经历也让他意识到,在这陌生的世界,不能再这般肆意妄为。
他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陶夭的目光很快便被一个摆满奇怪物件的摊位吸引住了,摊位上的东西他从未见过,有的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热情地招呼着陶夭:“嘿,朋友,看看这些小玩意儿,都是高科技产品,可好玩啦!”陶夭一脸茫然地问道:“高科技?这又是何物?”摊主来了兴致,拿起一个小巧的圆形物件,按下上面的按钮,瞬间,一阵动听的音乐响了起来。
“这叫音乐播放器,能播放各种各样的歌曲。”摊主笑着解释道。陶夭瞪大了眼睛,觉得十分神奇,刚想伸手去摸摸,摊主却连忙缩回手:“别乱动,这东西可金贵着呢,弄坏了你可赔不起。”陶夭有些尴尬,悻悻地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走到摊位前,指着一个玩偶说道:“爸爸,我想要那个。”小女孩的父亲皱了皱眉头:“宝贝,爸爸今天没带够钱,下次再给你买好不好?”小女孩一听,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陶夭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刚到这世间时,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渴望,这小女孩不也和自己一样吗?他从怀里掏出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时间铜钱,递给摊主:“老板,我帮她买。”
摊主接过钱,仔细看了看,疑惑地说:“你这是什么垃圾?这根本就没用。”陶夭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成了笑话。小女孩的父亲看了陶夭一眼,拉着小女孩便准备离开。
陶夭心中一阵失落,但他不想让小女孩失望。他突然想到自己是鬼魂,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
他悄悄施展法术,在小女孩面前变出了一个和摊位上一模一样的玩偶。小女孩惊喜地尖叫起来,开心地接过玩偶,笑着对陶夭说:“谢谢大哥哥!”
陶夭看着小女孩灿烂的笑容,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就在这时,周围的人发现了陶夭凭空变出玩偶的奇异景象,纷纷围拢过来。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众人把陶夭当成街头卖艺的魔术师,纷纷吆喝着,让他再表演一场。
“他们大概是把我当成变戏法的了,既然如此……”陶夭回忆着记忆里变戏法艺人的模样,一个接着一个地表演起来。
他的表演惟妙惟肖,且动作迅速,很快便吸引了众多观众。不一会儿,围观的人便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表演。表演接近尾声时,陶夭反手变出一个大陶碗,同时模仿变戏法艺人的腔调吆喝道:“各位父老乡亲,本人初来乍到,盘缠用尽,还望有钱的捧个钱场。”
由于他的表演着实精彩,许多人纷纷掏出身上的零钱扔给他。不过大多是十块、五块的纸币和硬币,数额不算多,加起来大概有一两百块。见这招奏效,陶夭又露了两手绝活,观众们更是叫好声不断。
这一趟集市之行,陶夭赚了约四五百块。见识过当下的货币后,他返回之前的摊位,买下了那个音乐播放器。他学着摊主的样子按下播放键,聆听从中传出的与他认知中风格迥异的音乐。时而传来节奏明快的打击乐,时而又是曲风悠扬的钢琴曲。
正当陶夭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时,一阵桃花花瓣飘过,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小哥哥!那个,你知道城郊公园在哪里吗?”
陶夭转过头看向女孩,只见她长相清秀,因向陌生人问路而羞怯不已,脸颊两侧的梨涡泛起桃花般的粉红,美得宛如梦幻之景。
陶夭本想表明自己也是初来乍到,却一时怔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女孩。那张脸让他倍感熟悉但又回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女孩被他这般注视,脸愈发红透,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听到女孩紧张到结巴的话语,陶夭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忙说道:“不好意思,你太美了。我叫陶夭。你呢?”
陶夭那清冷的嗓音,瞬间让女孩心跳如鼓。“我……我……我叫白桃。”白桃深呼吸了几下,试图平复狂跳的心“那个……我从别的地方来这儿旅游,不太会看地图,所以迷路了。”
“刚才看到你的表演,所以想向你问下路。”女孩说完后便因为过度紧张不停地喘着气。
陶夭自己也不知道,于是微笑着赔礼道:“不好意思哈,其实我也是刚到这儿,路我也不熟。”
女孩失落地应了一声。见白桃神情落寞,陶夭又补充道:“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地图。正好我还没决定去哪儿,咱们一起吧!”
“真的!”白桃惊喜地喊出声,随后又羞涩地捂着脸说:“这多不好意思呀。”
陶夭微笑着安慰她:“好了,没事。快让我看看地图吧。”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看地图。
白桃双手颤抖着将地图递给陶夭。陶夭简单看了看地图,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白桃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们去了水族馆、电影院、美食街和游乐场。虽未找到原本要去的城郊公园,但两人相谈甚欢。起初,白桃还羞涩得说话结巴,后来也渐渐放开了。
他们观赏了水族馆里形态各异的鱼类,在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中午,陶夭在美食街再次领略了食物的滋味。
“为什么人们要把鱼关在透明的墙里?”
“为什么画里的人会动,而且我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为什么这种叫火锅的食物这么辣?”
“那个大水车是干嘛的?”
陶夭一路上不断抛出疑问,然而白桃并未觉得奇怪,反而是耐心解答。
“那不是墙,是玻璃。人们饲养这些鱼,是为了让身处内陆的人也能一睹大海的景象。”
“那个叫电影,是由许多画面组成的,画面快速交替,所以看起来画里的人就像在动。”
“早知道你吃不了辣,就点清汤锅了。”
“那个叫摩天轮可以带着我们升的很高看到平时看不到的景色。”
黄昏的光芒渐渐降临,游乐场里五彩的灯光也开了起来。玩了一整天,陶夭和白桃都有些疲惫,但脸上的笑容却未曾消散。
从游乐场出来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安静的街道,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温暖的光。
“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陶夭。”白桃轻轻说道,声音里满是愉悦。
“我也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陶夭真诚地回应。
突然,天空飘起了小雨。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白桃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天,正准备找地方躲雨时,陶夭伸出手,施展法术,在他们头顶撑起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雨滴纷纷落在防护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哇,好神奇!”白桃惊讶地看着头顶的防护罩,眼中满是好奇和惊喜。
陶夭笑着说:“这样我们就不会被雨淋湿了。”
他们在雨中漫步,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雨滴的声音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乐章,和着他们的脚步声,别有一番韵味。
“陶夭,你说你是刚到这个世界,那你之前生活在哪里呀?”白桃好奇地问道。
陶夭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记不清了。”
白桃认真地听着,眼中满是理解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失忆了也可以过的很开心的,就像今天,我们并不认识,但是遇到你为我带路,我们不也度过了超级开心的一天。”
陶夭看着白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今天遇到你,我也很幸运。”
雨渐渐停了,陶夭撤去了防护罩。街道上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气息,空气里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小广场。由于刚才的雨,广场上倒没什么人。广场中央有一个喷泉,在夕阳的映照下,喷泉的水花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陶夭和白桃站在喷泉旁,感受着水汽带来的清凉。突然,喷泉的音乐响起,五彩的灯光随着音乐节奏变换。陶夭伸出手,邀请白桃:“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白桃有些羞涩,但还是轻轻把手放在了陶夭的手上。他们在喷泉旁缓缓起舞,周围的灯光和水花仿佛都成了他们的点缀。
音乐结束,他们相视一笑。此时的气氛浪漫而温馨,仿佛时间都为他们静止了。
陶夭紧紧握住白桃的手:“我希望在此以后的日子,我能一直陪着你。”
白桃眼底含着泪光,点了点头。像是在高兴,又像是在遗憾。
夜幕正式降临,陶夭轻柔地牵起白桃的手,脚步悠悠,来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这里本是此次行程的起点,却在不经意间成了终点。
“城郊公园!”白桃眼中闪过惊喜,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而后拉着陶夭快步奔了过去。
晚风轻轻撩动着他们的发丝,这风,不像清晨的风带着丝丝清冷,不似正午的风裹挟着阵阵炎热,也没有黄昏的风弥漫的缕缕暮气。
夜晚的风,是舒缓惬意的,宛如上天给予结束一天工作、踏上归途之人的一份温柔奖赏。
陶夭漫步在湖边的桃花小径,抬眸间,只见萤火虫如灵动的精灵,从湖面上悠悠升起,恰似点点繁星,在身旁萦绕闪烁。“陶夭你看。”
白桃脚步轻快,欢悦地向前奔去,在路灯柔和的光晕与萤火的幽微光亮中,翩然起舞,身姿轻盈似蝶。
陶夭凝视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中暗自呢喃:“我依旧不知道我遗忘了什么,但在她面前那些就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不知不觉,二人来到了小径的尽头,那里有一条长椅。陶夭伸出手,轻轻拂去椅面上的花瓣,而后与白桃并肩坐下,稍作休憩。
夜已深,周遭寂静无声,唯有蟋蟀的低鸣与轻柔的风声相伴。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极目远眺,下面的湖水波光粼粼,远处市区的灯火璀璨夺目。
市区的五彩灯光与萤火虫的微弱光芒,一同倒映在如镜的湖水中,交相辉映,如梦如幻,仿佛置身于缥缈的天外之境,陶夭只觉整个灵魂都在这静谧中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陶夭……我该走了。”白桃依偎在陶夭身侧,声音轻柔,似在呢喃,又似在叹息。
陶夭沉浸在远处的美景中,并未留意到身旁白桃的身影正渐渐变得虚无透明。他依旧望着远方,随口说道:“好,明天我们去哪玩……”
待陶夭转过头来,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至,吹落了满树的桃花,粉色的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而白桃的身影,也在这漫天的花雨中,彻底消散不见。“陶夭,和你在一起。我不后悔!”
“白桃?白桃!白桃!!!”
陶夭焦急地站起身来,四处寻觅白桃的身影,然而,她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长椅上又铺满了新的花瓣,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里。
“陶夭,和你在一起,我不后悔!”
白桃消散前的那句话,如同一道魔咒,在陶夭的脑海中不断回响,挥之不去。
他痛苦地用双手捂住头,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这句熟悉的话语,他绝不止听过一次。渐渐地,那些混乱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和白桃相关的记忆开始渐渐消失,仿佛从始至终,这一天就只有他孤身一人。地图是他买的,水族馆里也是他一人,电影院里也没有那个女孩。
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但白桃的身影,却与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悄然重合。她现在正被困在桃花源深处封印的那片湖边,夜夜抽泣。
“白桃,你就是我丢失记忆中最重要的人——花!!!”
陶夭恢复记忆后,不敢有片刻耽搁,朝着记忆中的地方疾驰而去。他心急如焚,口中不住呼喊:“花,等我!”
眨眼间,他便来到了结界前。下意识地,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满心期待着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爱人面前。
他带着欣喜与急切,将手贴在结界上,口中念念有词:“令敕八方,卫蔽苍生,吾命撤散。”然而,咒语念罢,结界却依旧纹丝不动,坚如磐石。
“怎么会这样?”陶夭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初他设下禁制,规定魂体无法打开结界,没想到多年过去,结界上那道禁制竟成了阻碍自己的障壁“花—!花—!”
他对着结界内声嘶力竭地呼喊,渴望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可这结界阻隔严密,他的呼喊如同石沉大海,根本传不进去。他又急又恼,愤懑地拍打着结界。在他不断的拍打之下,结界竟积蓄起一股强大的能量,如汹涌浪潮般将陶夭震飞出去。
稳住身形后,陶夭决定直接破开这结界。“幸得卜前辈为我指点迷津,我才得以回忆起一切。如今,我所爱的人花就在这结界内,我绝不再让她苦苦等我。我一定要进去!”
陶夭汇聚全身之势,向着结界全力攻去。结界与他的攻击接触瞬间,迸发出强大气场,周围的桃花纷纷被吹起,如粉色的雪花漫天飞舞。
结界积蓄能量后,发出比刚才更猛烈的冲击。陶夭没有闪避,毅然选择硬扛这一击。他吃痛地单膝跪地,但很快又咬牙站了起来,加大对结界的攻击输出。终于,那原本完好的结界上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纹。
见攻击奏效,陶夭再度加大力气。然而,结界的蓄力时间越来越短,很快又一次强大的冲击袭来。这一次明显比前两次更猛烈,即便他腾出一只手抵挡,仍受到不小的伤害。
撑过这一击后,陶夭趁机一鼓作气,将结界撕开一道口子。“成功了!”他惊喜地朝着口子走去。可就在他要进去时,结界裂口旁飘浮的碎片突然攻来。陶夭因毫无防备且一时脱力,未能及时避开,重重地挨了这一击。
他翻着白眼向前倒去,眼睁睁看着结界慢慢恢复,自己却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心有不甘地昏了过去。昏迷之际,他仍在心中自责:“可恶,要是我当初没有自爆修为……不,我必须自爆,不然花和我都会死。”
漫天的桃花悠悠飘落,宛如轻盈雪花,将陶夭层层埋葬。待他再次苏醒,眼眸中往昔的神采已然消散,只剩一片空洞。他直直盯着那修复完好、仿若从未破损过的结界,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呵呵,呵呵……花……我又失约了,呵呵呵呵呵!”陶夭如痴如狂,近乎病态地跪在原地,神情癫狂,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语。
时光悄然流逝,几日就这般过去了,仿佛连老天都在与他作对。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珠不断冲刷着陶夭的身躯,洗净了他身上的污渍,可那蒙在他心底的污浊,却任凭雨水肆虐,始终无法被冲散。
蓦地,一道惊雷炸响,宛如天崩地裂。那明亮的电光刹那间穿透了陶夭心中的阴霾,让他黯淡的眼眸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高光
“对,找到他。求他,求他帮我。”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
陶夭的思绪瞬间飘回到身为老者的那段岁月,忆起了那个拥有灭世之力的往生士。此刻的他,已无暇去细想对方是否会伸出援手,甚至根本不愿去想。他就像一个空壳,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机械地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