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墨幽思巧设局,智谋深蕴韵中伏

夜色像被泼了浓墨的布,裹着荒宅的断墙残瓦。

林墨蹲在草窠里,指尖抚过地面新翻的土——方才他和武大山用铁铲挖的地坑,表面覆着松枝和薄土,此刻在“洞若观火”的视野里,连每根松针的倾斜角度都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

“左边第三块砖。”武大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沙哑里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糙意。

林墨转头,见师父正弯腰调整绊马索的位置,斑白的鬓角沾着草屑,“王管事的人惯走墙根,得把索子往墙根再挪半尺。”

林墨的后颈胎记微微发烫——这是“察言观色”在提醒他,武大山虽在说陷阱,眉峰却松着,眼角细纹里浸着几丝赞许。

他没说话,只是用竹条量了量距离,指尖压进土里做记号。

师父说得对,山匪的轻功讲究贴墙走,绊索太靠外容易被察觉,太近又会被墙影遮住。

“墨小子,”武大山直起腰,短刀在腰间碰出轻响,“你这眼睛,比我当年在暗桩里蹲三天看得还准。”他拍了拍林墨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记住,陷阱不是杀招,是耳朵。

等他们踩响第一声,咱们就知道——鱼,咬钩了。“

林墨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十字疤招供时瞳孔的震颤,想起王管事派来的人昨夜在院外留下的靴印(前掌深后掌浅,是练过登云步的山匪),想起怀里残卷上“虚虚实实”那行批注。

风掠过松林,带起几片枯叶打在他脸上,他却觉得浑身发烫——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设局,像攥着把烧红的刀,既怕烫到手,又想看看能砍开什么。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

林墨“洞若观火”的视野里,矮墙外侧的树影突然扭曲了一瞬——有东西在移动,速度快得像条黑蛇。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道黑影在墙头上顿了顿,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出腰间悬着的青铜虎头牌——和十字疤说的山匪标记一模一样。

“来了。”林墨轻声道。

武大山的短刀已经出鞘,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冽的青。

黑衣人脚尖点墙,正要翻进院子,左脚突然被什么勾住。

他低喝一声,右手迅速去摸腰间的短刃,却整个人向前栽去——绊索绷直的瞬间,地坑里的松枝“咔嚓”断裂,他重重摔进坑里,后脑勺撞在青石板上,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昏了过去。

林墨从草窠里钻出来,借着“洞若观火”确认黑衣人颈侧没有跳动的脉搏。

他蹲在坑边,从对方怀里摸出半块虎符,背面刻着“王府外院”四个小字——和王管家腰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撤。”武大山的刀已经收进鞘里,“留着尸体,够王管事喝一壶了。”

林墨最后看了眼坑里的黑衣人,把虎符塞进怀里。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害怕,是兴奋。

原来设局不是被动挨打,是把对手的刀攥在自己手里,再捅回他们心口。

次日清晨

赵婆婆的粗瓷碗搁在石桌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林墨的眼。

他捧着碗,看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眼角的笑纹里沾着灶灰:“小墨啊,昨夜我听见西头有动静,像...像有人摔了东西?”

林墨的“察言观色”瞬间启动——赵婆婆的瞳孔缩了缩,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围裙角,喉结动了两下,分明是想问又不敢问。

他低头吹了吹热汤,声音放得软:“许是野狗打架呢,婆婆您别操心。”

“哎,操心啥。”赵婆婆笑得牵强,眼角的笑纹却没跟着动,“我就是...就是看你这两天总往荒宅跑,怕你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她突然伸手摸林墨额头,掌心的温度带着灶火的余温,“可别学那些小年轻,夜里瞎逛荡。”

林墨任她摸着,“洞若观火”里,赵婆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心里警铃大作:赵婆婆在村口开了二十年茶摊,耳聪目明得很,昨夜的动静她不可能真当野狗。

她到底听见了什么?

还是...有人找过她?

“知道了婆婆。”他把空碗递过去,笑得像寻常少年,“我今天去镇里卖山货,您要是缺盐,我捎两包回来。”

赵婆婆接过碗,手指在碗沿顿了顿:“不用不用,我...我昨天刚买了。”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林墨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叹口气,踩着碎步往村口去了。

林墨望着她的背影,后颈胎记又开始发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虎符,突然觉得这清晨的阳光都带着寒意——赵婆婆的异样,比昨夜的黑衣人更让他不安。

林墨蹲在村外老槐树上,看着小贩甲的灯笼在田埂上晃成一点黄。

对方裹着灰布衫,裤脚沾着新泥,显然是刚从水巷回来。

“东西带来了?”林墨跳下来,手里的密信残片在月光下泛着暗黄——是从黑衣人丙怀里撕下来的半页纸,上面有“子时”、“西墙”等字样。

小贩甲缩了缩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你确定要卖给王管家的线人?

那老东西的鹰犬可...可都长着顺风耳。“

“就因为他耳目多。”林墨把残片塞进小贩甲手里,“他要是知道山匪和王管家有联系,能把王管家的皮都扒了。”他的指腹蹭过残片边缘的焦痕——这是他故意用火烧过的,显得像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你就说,这是从山匪老巢搜出来的,开价二十两。”

小贩甲捏着残片的手直抖:“二十两?够我买半亩地了...”

“拿稳了。”林墨拍他手背,“王管家要的不是纸,是面子。

他越急着灭口,咱们越安全。“

小贩甲突然抬头:“小墨,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墨望着远处荒宅的方向,那里的松树在风里摇晃,像无数只举着刀的手:“让该怕的人,尝尝怕的滋味。”

三日后

荒宅的断墙上爬满了牵牛花,林墨藏在最高的枣树上,树叶筛下的光斑落在他脸上。“洞若观火”里,八条黑影正从四个方向包抄过来,腰间的短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比他预想的还多三个。

“虚火诱敌”的计策奏效了。

主屋的窗户里亮着昏黄的灯,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影晃动(其实是武大山用草人套了外衣,后面支了个铜盆烧松枝)。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众人猫着腰往主屋摸去。

第一个踩中绊索的黑衣人被弹到半空,又重重摔在地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得像敲梆子。

第二个刚要跑,脚腕突然陷进地坑,坑里的竹刺扎进小腿,疼得他满地打滚。

第三个更惨,触发了连环陷阱——绊索扯动绳子,房顶上的瓦罐“哗啦”砸下来,正好扣在他头上。

林墨数着惨叫声,手心沁出冷汗。

他原以为只有五个人,现在多了三个,得调整计划。

他摸出兜里的石子,“瞬时判断”在脑子里转得飞快:左边第三个杀手离树最近,右边第二个正在解同伴的绳子,中间那个举着刀往草人走...

“咻——”

石子破空而出,精准砸中右边第二个杀手的后颈。

那人闷哼一声,转身往山林里追去,边跑边喊:“在这儿!

往林子跑了!“

剩下的杀手果然中计,纷纷跟着追进山林。

林墨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松涛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要下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像冰锥扎进后颈。

“好一招调虎离山。”

林墨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立在对面枝头,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的银鳞甲——正是那日在柴房外被他误认为叛徒的黑衣人甲。

对方眉骨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到下颌,此刻正勾着嘴角,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你可知自己成了谁的棋子?”

林墨的瞳孔骤缩,手里的木棍不自觉攥得发疼。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黑衣人甲的声音里没有敌意,反而带着几分戏谑,像是看一场有趣的戏。

“你...你是谁?”林墨的声音有些发颤,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黑衣人甲没回答,只是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银鳞甲:“王爷要的是铁剑门的残卷,王管家要的是山匪的银子,你要的是...逆命?”他突然笑了,笑声像夜枭的啼鸣,“小崽子,等你摸清楚这潭水有多深,就该知道——逆命?

呵,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身影便没入松林,只留一片被惊起的鸦群,扑棱棱掠过林墨的头顶。

林墨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怀里的残卷突然变得滚烫。

他这才惊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山风卷着松针吹过他的脸,他却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他的喉咙——原来他设的局,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