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碎的梦与冰冷的铁
- 剑风传奇:我能读取武器记忆
- 今天不学了
- 4334字
- 2025-06-09 15:50:53
营地里的空气总是混杂着汗水、劣质麦酒和尚未干透的血腥味。
加雷斯坐在噼啪作响的篝火旁,用力擦拭着他那把饱经风霜的长剑。
剑身上新添了几道豁口,像咧开的嘲讽笑容,诉说着上一场厮杀的惊险。
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角落里那个蜷缩在破旧毛毯中、呼吸均匀的瘦小身影——他的儿子,芬恩,此刻睡得正沉。
这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加雷斯是个粗人,思考不是他的强项,但他知道,芬恩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得让他骄傲,也聪明得让他害怕。
从芬恩呀呀学语开始,他就经常说一些“胡话”,描述一些匪夷所思的“梦境”:会跑的铁盒子,会飞的铁鸟,还有能瞬间点亮黑夜的“灯”。
加雷斯听不懂,只当是小孩子特有的奇思妙想。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段难得的休战期,村子里的老人也喜欢讲些神神叨叨的古老传说,那曾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他希望芬恩也能拥有这样充满想象的童年,而不是过早被现实的沉重压垮。
随着芬恩长大,那些“奇怪的梦”似乎在他脑中留下了印记。
他学什么都快,尤其是加雷斯教他的基础剑招,往往一点就透,甚至能举一反三,让加雷斯都暗自心惊。
不仅如此,芬恩还总能琢磨出一些方便的小玩意儿:用细藤条编的简易捕鸟陷阱,能让火堆烧得更旺的通风结构,甚至用磨尖的石片做了个能削水果皮的小刀。
每当芬恩拿着这些“发明”向他炫耀时,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都让加雷斯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骄傲和担忧的复杂情感。
他太清楚,在这个世道,过于聪慧和早熟,未必是福。
营地里有些和芬恩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经开始帮着搬运箭矢、清理盔甲,眼神里都透着一股麻木的早熟。
但加雷斯严禁芬恩靠近那些真正的战场准备,也从不让其他佣兵随意使唤他,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想拿芬恩寻开心,加雷斯那蒲扇大的巴掌可不是吃素的。
他想尽力给儿子一个“像样”的童年,就像他记忆中那样,即使只是短暂的和平与幻想。
近来,芬恩讲述“梦”的次数渐渐少了。
他依然会问一些古怪的问题,但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观察,或者默默地练习剑术。
加雷斯觉得,儿子似乎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偶尔会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但他骨子里,依然是个孩子,渴望父亲的陪伴和认可,会因为加雷斯一句夸奖而高兴半天,也会因为加雷斯要出任务而流露出明显的不舍。
篝火的火星跳跃着,加雷斯叹了口气,将长剑归鞘。他走到芬恩身边,轻轻拉了拉滑落的毛毯,盖住儿子单薄的肩膀。
就在这时,芬恩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初醒时带着一丝迷茫,但很快,那迷茫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与……了然。
仿佛一场持续了数年的漫长睡梦终于彻底苏醒,脑海中那些曾经零散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碎片,此刻已经完全整合、融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拥有清晰善恶是非观念的认知体系。
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恶意”,尽管这个世界的标准可能与之截然不同。
“爸……”芬恩轻声叫道,声音比以往更多了一丝沉稳。
加雷斯愣了一下,他感觉儿子这一觉醒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醒了?睡得好吗,小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
芬恩坐起身,毛毯滑落。他看着加雷斯,眼神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加雷斯觉得眼前的儿子无比陌生,仿佛透过这副稚嫩的躯壳看到了一个成熟的灵魂,但下一秒,那眼神又变回了他熟悉的依赖和孺慕,只是在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真正沉淀了下来。
“嗯,睡得很好。”芬恩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个微弱却真实的笑容,“感觉……脑袋清醒了很多。”
加雷斯没完全听懂,但他看到儿子笑容里的那份安定,是以前少有的。
他松了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走过去,粗糙的大手再次揉了揉芬恩的头:“醒了就好,饿了吧?我去看看有没有剩下的汤。”
“爸,不用了,”芬恩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要出任务了?”他看着父亲腰间的剑和整理好的行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加雷斯心中一暖,儿子越来越懂事了。
“是啊,酬金不错,但对手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他顿了顿,看着芬恩清澈的眼睛,那些嘱咐的话又涌了上来,“吃的给你留好了,藏在老地方,省着点吃。待在营地里,哪儿也别去,千万别靠近河边,等爸回来。那些剑招要记得练,但别跟人起冲突,知道吗?”
“嗯,我知道。”芬恩用力点点头,他看着父亲脸上被岁月和战斗刻下的痕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想说“别去”,想说“这次很危险,我感觉不好”,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一个佣兵的命运往往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最终只是伸出小手,用力抓住了加雷斯粗糙的手指,抬头认真地说:“爸,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早点回来。”
“会的,臭小子,你老爹我命硬得很!”加雷斯咧嘴一笑,露出豁了口的牙齿,像是一种沉重的承诺。
他俯身,在芬恩额头上印下一个粗糙的吻,然后毅然转身,加入了集结的队伍。
那是芬恩最后一次看到父亲的笑容。
加雷斯再也没有回来。
几天后,当佣兵的残兵败将拖着疲惫和伤口回到营地时,芬恩在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没有找到。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了冰窖。
几个面色阴沉的佣兵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混合着同情、麻木和一丝不耐烦的审视。
他们打量着这个瘦小的孩子,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
其中一个领头的,将一把沾着暗红色污迹和泥土的长剑,“噌”地一声插在他面前的泥地里。
剑身嗡鸣,仿佛残留着最后的悲鸣。剑柄上那磨损严重的皮革,甚至能看到加雷斯手掌握出来的凹痕。
“小子,你爸死了。”领头的声音粗哑,没什么感情,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运气不好。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芬恩呆呆地看着那把剑,视线仿佛被死死钉在了上面。它静静地插在泥地里,剑身暗沉,没有丝毫华丽的装饰。
靠近剑尖的部分,新添了几道狰狞的豁口,像是无声诉说着最后的惨烈。
剑脊厚重,泛着冰冷的钢铁光泽,即使沾染了泥土和暗红的污迹,依然能看出它曾经被主人精心打磨。
包裹着的皮革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露出了底下深色的木头,皮革上上面浸透了汗水长年累月形成的包浆,以及因为父亲握剑姿势而留下的手的凹痕。
他记得,就是这双手,曾无数次把他高高举起,也曾在他发烧时,笨拙地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他记得,就是这把剑,在他刚能握稳木棍时,父亲曾小心翼翼地让他触摸过,那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曾让他对父亲的力量充满敬畏。
父亲曾笑着说:“小子,等你长大了,或许也能挥得动它。”他还记得,父亲教他第一个劈砍动作时,就是握着他的小手,覆盖在这粗糙的剑柄上,感受那份独属于战士的沉稳与力量。
那时的剑柄,还带着父亲掌心的余温……
如今,这把剑,就是父亲最后的温度了。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缓伸向了那把插在地上的长剑。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沾着干涸泥土和可疑暗红污渍的剑柄的瞬间——
轰!
一股庞杂、混乱、却又无比清晰的洪流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视野猛地拔高,变成了成年人的高度。他低头,看到一双粗糙、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疤的大手正紧紧握着剑柄——那是爸爸的手!
厮杀的呐喊震耳欲聋,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汗臭。
泥泞的地面上,人影晃动,刀光剑影交错,每一次格挡都带来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
他在人群中奋力搏杀,每一次挥剑,每一次闪避,都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本能和熟练。
肌肉的记忆,战斗的节奏,对时机的把握……这一切都如同亲身经历般烙印进芬恩的意识深处。
他不是在看,他是在经历!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格挡,身体的反应远超他稚嫩的认知,那是属于父亲的,千锤百炼的本能!
他看到一个敌人凶狠地扑来,他下意识地侧身、格挡、反击,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但敌人太多了,像潮水一样无穷无尽。疲惫感如同铅块般沉重地压在四肢百骸,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
然后,是一个瞬间的疏忽,也许是脚下被尸体绊了一下,也许是体力终于到了极限。
侧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低头,看到一截断矛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力量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迅速流逝。他踉跄着后退,视线开始模糊。
周围的喊杀声变得遥远而失真。
他想到了营地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想到了那个“一定早点回来”的沉重承诺……
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对面一个敌人狰狞的脸孔逼近,高高举起了沾满血污的战斧。
紧接着,眼前一片血红!温热的液体喷濺开来,模糊了视野,如同给这个灰暗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绝望的血色滤镜。剧痛和黑暗同时袭来,彻底吞噬了一切……
这一切的发生,在现实中,仅仅是芬恩的手指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刹那。
他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几个佣兵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他们本以为加雷斯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或许能留下来当个杂役,甚至以后培养成一个廉价的刀盾手。
他们等着看他的反应,评估他是否“有用”。
芬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悲伤而收缩。刚才那身临其境的死亡体验,那属于父亲的最后痛苦和绝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现实与记忆的残酷落差猛烈冲击着他年幼的心智。
爸爸……死了。
被长矛刺穿,最后被……他不敢去想那最后的画面。
“不……不——!!!”
撕心裂肺的尖叫从芬恩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声音尖锐得刺破了营地的嘈杂,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猛地扑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地面。泥土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颊。
“爸爸!爸爸——!!!”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破碎而嘶哑,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本能地宣泄着那无法承受的巨大悲痛。
佣兵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应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的神色。
“操!刚才看着还行,这就疯了。”一个佣兵低声咒骂道,往旁边啐了一口。
领头的那人皱着眉头,打量着在地上打滚痛哭、涕泗横流的芬恩,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嫌弃:
“废物一个,还以为能捡个便宜杂役。就这怂样,吓破胆了,根本不是当兵的料,养着也是浪费粮食。没用了。”
另一个佣兵附和道:“是啊,头儿,没必要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他们原本那点“评估”或者说“利用”的心思彻底熄灭了。
这样一个精神崩溃的小鬼,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甚至是个麻烦。
领头的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几个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像丢垃圾一样随意扔在芬恩旁边不远处的泥地上。
“喏,小子,最后这点吃的给你。好自为之吧。”
那几个烤焦的面包滚落在泥地上,沾上了尘土,像是一种最后的、轻蔑的施舍。
说完,几个佣兵不再多看一眼那个在悲伤中彻底失控的孩子,转身便走,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营地的喧嚣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拂着芬恩凌乱的头发。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他自己那渐渐低沉下去,却依旧无法停止的、绝望的呜咽。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抱着自己,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身旁,只有那把见证了父亲死亡的冰冷长剑,和几个同样冰冷坚硬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