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阴阳渡口

水生用铲柄戳了戳最近的尸骸,干瘪的眼窝里突然钻出条百足蜈蚣:"他奶奶的,这蜈蚣背上有字!"

蜈蚣壳上赫然刻着"癸卯七月初七",正是我的生辰。

我心头一紧,雷纹突然刺痛,虺玉在匣中发出嗡鸣。

甬道尽头是座青铜祭坛,九具漆棺摆成莲花状。

张思朔的符火照亮棺盖时,我们同时倒吸凉气——每具棺材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朱砂混着尸油填满凹痕。

"天地玄宗......"我掐诀的手突然僵住,漆棺竟自动移位,露出中央的青铜鼎。

鼎耳缺口中卡着半截玉簪,簪头云雷纹与虺玉严丝合缝。

水生刚要碰鼎足,整座祭坛突然旋转。

漆棺中爬出九具金甲尸,关节处缠满红绳——绳结正是天师府嫡传的"九转金刚结"。

"坎离易位!"张思朔甩出五帝钱钉住震位。

金甲尸天灵盖突然炸开,飞出的不是脑浆,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铜算珠。

我并指抹过剑脊,雷光劈中鼎身的刹那,鼎腹浮现星图。

张思朔突然拽住我:"哥,这星图是反的!北极星的位置......"

她话音未落,祭坛地面裂开蛛网纹。

九道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链头拴着的正是失踪多年的镇煞船船锚!

水生一铲劈在锁链上,火星中映出刻字:"怀义封煞于此"。

虺玉突然灼如烙铁,鼎中升起团青雾。

年轻时的老天师虚影正在刻符,身后黑袍人腰间玉坠闪过——那纹路竟与赵绾绾颈后的衔尾蛇一模一样!

"小心!"张思朔突然扑倒我。

漆棺盖擦着后颈飞过,棺底露出条向下的石阶,腥风里裹着缕熟悉的旱烟味。

石阶尽头是间青铜密室,墙上挂满黄铜算盘。

张思朔剑尖挑起蛛网:"这些算珠排列的是河图洛书。"

水生突然"咦"了一声,他面前的算盘少了七颗珠子,缺口处留着焦痕。

我摸向腰间皮囊——七枚五帝钱正好嵌进缺口。

当最后一枚铜钱归位时,密室突然倾斜。

三百个算盘珠滚落在地,拼出父亲的字迹:"数理通阴阳,进退皆因果。"

"哥!看头顶!"张思朔的惊呼带着回音。穹顶镶着块巨型龟甲,甲面裂纹组成我掌心的雷纹。

虺玉突然飞起,在龟甲上灼出个"巽"字。

地面轰然塌陷,我们跌入水银池。

中央玉台上供着个青铜匣,匣面云雷纹间卡着半块山楂糕——正是我七岁那年咬过的缺口。

"别碰!"张思朔打落我伸出的手。

山楂糕突然化作团痋虫,在空中凝成父亲虚影:"晦娃子,雷池要开了......"

水生突然抡铲砸向玉台:"装神弄鬼!"铲刃卡在机关缝里,露出暗格中的桃木剑——剑柄红绳褪成暗褐,分明是我七岁时的旧物。

剑身突然自鸣,雷纹顺着剑脊爬上手臂。

密室里响起拨算珠的脆响,年轻时的父亲正在虚空中演算:"......二十三为劫数,当取天璇位......"

当我们爬出地穴时,夕阳正把瘴气染成血色。

赵绾绾蹲在溪边清洗伤口,突然指着对岸:"公子,那石碑在渗血。"

青苔覆盖的石碑上,"痋谷"二字正渗出暗红液体。

水生沾了点嗅闻:"是朱砂混着尸油。"

张思朔燃起犀角符照向碑底,密密麻麻的痋虫卵正在蠕动:"这些卵在吸石碑的精血,寅时是破阵良机。"

夜枭的啼叫撕开夜幕时,整片密林突然活了。

树干睁开琥珀色的复眼,藤蔓如触手般缠来。我甩出雷符劈开瘴气,符火却在水汽中凝成父亲的脸。

"哥!西南方!"张思朔的桃木剑引着火光,照出座吊脚楼轮廓。

檐角青铜铃无风自鸣,每声都像在念《往生咒》。

水生踹开竹门时,梁上突然垂下三百条红绳。

每根绳都系着个陶偶,偶身刻着天师府弟子的生辰。

赵绾绾突然闷哼,她颈后的衔尾蛇纹正在发烫。

"坎位香案!"我劈开扑来的陶偶,香炉里插着三柱引魂香——正是老龙滩闻到的气味。

张思朔剑挑香灰,灰烬中浮出张泛黄照片:二十岁的父亲正在与黑袍人对弈,棋盘上摆着九枚青铜钉。

虺玉突然炸裂,玉纹顺着雷纹爬上脖颈。

密林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九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用算珠拼出新的谜题:"今有痋人三百,五日成煞......"

"这瘴气比昨日浓了三倍不止。"张思朔用桃木剑挑开垂落的藤蔓,剑尖沾染的露水瞬间结出霜花。

她突然驻足,犀角灯照见岩缝里半块残碑——"痋"字的虫旁正在渗出暗绿汁液。

水生抡起工兵铲刮去青苔,露出底下朱砂描的箭头:"昨儿那石碑指的不是正北?怎的这箭头往西南偏?"

铲刃带起的腐叶里钻出条双头蜈蚣,甲壳纹路竟与赵绾绾颈后的衔尾蛇纹如出一辙。

我并指抹过虺玉,玉纹在瘴气中泛起血光:"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雷纹顺着指尖游走,将三丈内的雾气灼出个人形空洞。

空洞尽头隐约可见座吊脚楼,檐角青铜铃无风自动,每声铃响都带起圈肉眼可见的音波。

"当心脚下!"赵绾绾突然拽住张思朔的腰带。

她绣鞋刚离开的位置,淤泥里浮出个青铜算盘,算珠排列的正是父亲教我的鸡兔同笼题。

水生用铲柄戳了戳算盘,三百颗算珠突然腾空,在空中拼出个"巽"字。

瘴气突然剧烈翻涌,数十条藤蔓如巨蟒绞来。

张思朔燃起三清符掷向乾位:"哥,这藤怕离火!"

符纸却在触及藤蔓的瞬间自燃,火光中映出藤皮底下密密麻麻的痋虫卵。

"闭气!"我甩出墨斗线缠住最近的古树,线绳浸过黑狗血的部位滋滋作响。

赵绾绾突然咳出团黑血,菌丝从她袖口疯长成网:"公子,坎位三丈有生门!"

"要解这题需用鲁班尺。"张思朔撕下道袍铺在棺盖,就着人皮灯笼的血光演算,"三百痋人对应九宫八卦,五日恰合五行......"

她突然顿住,桃木剑挑起棺缝里的半截烟杆——正是父亲不离身的那根。

我接过烟杆时,青铜棺突然渗出沥青状液体,裹着张泛黄信笺浮出水面。

"是怀义师叔的笔迹!"张思朔的指尖抚过信纸褶皱,"

甲子年七月初七,于痋谷封阴蛟,留虺玉镇......"后半截被尸油浸糊,唯剩个血画的箭头指向东北。

水生突然闷哼,他踩着的棺盖正在下沉:"底下有东西在拽!"工兵铲劈开的水花里,无数青铜算珠逆流而上,每颗都刻着天师府弟子的生辰。

赵绾绾甩出银针截住算珠,针尾金铃突然齐碎:"公子,这些是活人生祭的命珠!"

我并指抹过虺玉,雷光顺着水脉游走。

当第七道电光没入漩涡时,整条暗河突然倒流,露出河床上的青铜祭坛。

坛中央的玉匣咔嗒弹开,里面躺着枚焦黑的虎牙——正是当年师父斩蛟所用的"白虎煞"。

"坎位三步!"张思朔突然拽着我扑向震位。

我们原先站立处窜出九条青铜锁链,链头蛇首叼着的正是失踪多年的镇煞船锚。

水生抡铲劈断锁链时,船锚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痋文——竟是用尸油写的《天师度》残章。

当我们拖着疲惫身躯爬上岸时,晨雾中隐约传来摇橹声。

老船夫陈伯的乌篷船鬼魅般出现在芦苇荡,船头青铜铃缠满新丧的白绸。

"三位可要渡河?"陈伯的斗笠压得极低,腕间辟邪红绳浸着黑血,"对岸的痋谷村......"

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裹着半只痋虫。

我按住腰间虺玉,雷纹刺痛预警。

张思朔的桃木剑悄然出鞘三寸:"老人家怎知我们要去痋谷?"

水生突然用铲柄挑起船板下的渔网——网眼里卡着片褪色的道袍,袖口云雷纹与我一模一样。

陈伯猛地掀开斗笠,左眼窝里钻出条双头蜈蚣:"张天师,老朽等了你二十年......"

船身突然侧翻,三百具浮尸从河底升起。

我甩出墨斗线缠住桅杆,却见那些浮尸天灵盖都钉着青铜算珠。

赵绾绾突然呕出团黑血,菌丝从她七窍钻出:"公子,这是痋术逆转的往生阵!"

虺玉在掌心炸裂,玉纹顺着血脉游走。

当雷光劈开最后具浮尸时,对岸突然响起熟悉的咳嗽声——年轻时的老天师虚影正在布阵,身后跟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