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进城

听着身后两位老父亲的笑声，李心的耳根子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别理我爹，我没那个意思。“他挠着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灯倒是落落大方地摆摆手：“我知道。我爹看不上大胆哥，倒是挺中意你的。“她顿了顿，“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

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到了杨家。农闲时的小推车都是拆成零件存放的，李心虽然没用过，但看着杨灯熟练地组装，也只能在旁边打下手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院里的宁静。

“等一下！“杨灯正蹲在地上安装护板，头也不抬地应道。

李心刚拉开门，就见牛大胆伸着脖子往里张望：“李心？你怎么在这儿？灯儿呢？“

听到声音，杨灯连忙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身：“大胆哥！“

“这小子怎么在你家？”牛大胆瞪圆了眼睛，目光在李心和杨灯之间来回扫视，“你爹是不是想把你嫁给李心。”

“你胡说什么呢！“杨灯急得直跺脚，眼眶瞬间红了，“我跟李心就是普通朋友！“

牛大胆冷哼道：“你不清楚，难道你爹能不清楚，你一个女人，让你和李心这个小白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李心识趣地退到一旁，假装对地上的蚂蚁产生了浓厚兴趣。这小两口吵架，他还是别掺和为妙。

听到牛大胆那不咸不淡的话语，杨灯的声音也有了哭腔。

杨灯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信不过我爹，还信不过我吗？“她指着半成品的小推车，“李心在黄河滩发现个大船锚，我们回来取车......“

看到杨灯缓缓流下的眼泪，牛大胆也明白自己应该是误会杨灯了。

牛大胆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可瞥见旁边“专心研究蚂蚁“的李心，到嘴边的道歉又咽了回去：“杨叔啥时候回来？“

“卖完船锚就回，估摸下午......“杨灯抹着眼泪答道。

牛大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李心一眼。

“你没事吧？“李心看到杨灯眼角还有些湿润的泪痕，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让你见笑了。“杨灯吸了吸鼻子，继续埋头组装推车。

李心搬来小板凳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

杨灯倒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

看着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杨灯，才这一会脸怎么红成这样，女人真是善变啊！

李心一脸无辜的的问道：“我看你拼这个车啊！我不会还不能学习吗？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还是我来，你指挥我。”

杨灯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那笨手笨脚，非把车折腾散架不可。“

李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见杨灯蹲在地上专注地组装推车，他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厨房。

灶台上，一把被柴火熏得黝黑的水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李心找来两个粗瓷碗，一个从水缸里舀了半碗凉水，另一个倒了半碗滚烫的开水。

“灯姐，歇会儿喝口水吧？“他端着碗凑到杨灯跟前，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凉的热的都有，要是都不合口味，我还能给您兑个温的。“

看到李心那又滑稽又谄媚的脸时，刚才在眉间的那一抹阴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灯抬头看见他那副滑稽模样，眉间的阴郁顿时消散。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板着脸问：“那你说说，什么样的水最好喝？“

李心顿时来了精神，像个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凉水伤胃，热水烫嘴，最适宜的温度啊，得比体温略高那么一点点。“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凉水兑进热水里，快满时往手指上倒了一滴。

“嘶——“李心猛地缩回手，“还是烫！“

他锲而不舍地又试了两次，烫得三根手指都红了，终于调出满意的温度。

“喏，这个温度刚刚好。“他献宝似的将碗递给杨灯，指尖还泛着红。

杨灯接过碗，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读书人就是讲究。“说罢仰头将水一饮而尽。

......

烈日当空，李胜和老驴子合力将那沉甸甸的船锚搬上了吱呀作响的板车，准备往城里出发。

就是这几个大老爷们不让人省心，不是忘东就是忘西，这回倒是记得把板车带来了，可盖布又给忘在了家里。三个人索性把衣服都脱下来包在船锚上，毕竟财不露白，除了杨灯，其他三人就这么光着膀子赶路。

李胜走在最前头拉着车，老驴子在后面推着，杨灯扶着车帮保持平衡，李心则勉强跟在最后头不掉队。

四个身影推着板车在乡间小路上艰难前行。那么大的一个物件，在阳光下依然格外扎眼，

可那些赶路的还是忍不住往板车上多瞄两眼，对着那个被衣服包裹的“大圆球“指指点点，有几个甚至故意放慢脚步，眼睛滴溜溜地转。

李心落在最后，白净的脸早就晒得通红，赤条条的上半身跟案板上的白切鸡一样。在四人里面格外滑稽，路过的人看到李心都捂着嘴笑。

日头爬到正午，四人终于望见了县城的土城墙。隔老远就看见城门口，三个挎着步枪的年轻民兵正在盘查行人。

“爹......“杨灯不自觉地往老驴子身后躲了躲，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声音都打着颤，“咱们这样进城，不会有事吧？“

至于李心和李胜之前和政府们也打过交道了，对于他们的工作态度还是相当之敬佩。

李心上前一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小同志，麻烦您叫一下领导？“

民兵打量了他们一眼，和善地说：“老乡，领导开会去了。有啥事跟我说也一样。“那语气亲切得就像在跟自家亲戚说话。

李心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兄弟，不是信不过您。实在是这东西太金贵，您可能做不了主。“

说罢便将小同志领到板车前面，掀开一角，银亮的船锚在阳光下直晃眼。

小同志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眼中带着震惊“这是船锚？怎么这么大！”

“我们几个在黄河滩上捡的。“李心挺直腰板，郑重地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可那神情却比谁都认真，“与其卖黑市让奸商赚差价，不如卖给国家。咱庄稼人没别的本事，就这点觉悟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