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雪中的窝头

牛车轱辘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苏瑶缩在车尾，看着父亲苏建国的背影在漫天飞雪中逐渐变成模糊的黑点——他坚持步行护车，疤腿每踩进雪窝都要停顿片刻，却始终不肯上车歇哪怕半刻。母亲李桂芳把小花裹在怀里，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埋在补丁堆里，只有偶尔发出的细弱啼哭，证明她还活着。

“大妞，吃口窝头。”李桂芳从怀里掏出个冻硬的麦麸窝头，裂纹里露出零星的玉米面，正是苏瑶今早偷偷掺进去的。她摇头推开：“娘吃，我不饿。”目光扫过车辕上的明辉，少年正用冻僵的手指在木头上刻字，每一笔都呵出白气——他在记“逃荒天数”，今天是第三天。

怀表在衣襟下发烫，苏瑶想起今早的签到奖励：一小包盐和半张草药图，标注着“鹰嘴岭北侧可采防风草”。她摸了摸藏在鞋底的盐袋，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刘翠兰的竹扫帚指着牛大力的猎户包：“你打猎得了野兔肉，凭啥不分给大伙？”猎户的铜铃铛在风雪中乱响：“老子弓箭快冻裂了，打只雪兔够给你塞牙缝？”

林宇从队伍前端挤过来，眼镜片上蒙着白霜：“按昨晚分的名额，每户每天半块野菜饼，刘婶若嫌不够——”他话没说完，牛车突然剧烈颠簸，车轮陷进雪坑。苏建国和几个青壮扑上去推车，牛大力趁机把雪兔塞进苏瑶怀里：“给小花补补，别让那老虔婆看见。”

兔肉还带着体温，苏瑶正要推辞，却看见刘婶的眼睛正从人群缝隙里盯着她。怀表的齿轮声在耳边响起，她突然明白系统奖励的“隐性规则”——物资必须通过“合理伪装”才能使用，否则只会招来觊觎。于是她故意提高声音：“林知青，这兔肉分给伤病员吧，我家还有这个。”

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布袋，里面是昨晚用签到的玉米面捏的窝窝头，在白雪映照下泛着诱人的金黄。李桂芳惊呼一声，明辉的眼睛瞪得滚圆。刘婶的竹扫帚“当啷”落地：“好啊苏建国，说没藏私粮，你闺女手里攥着细粮窝头！”她扑过来要抢，却被苏建国一把推开，疤腿在雪地上划出深长的血痕。

“这是菩萨赐的。”苏瑶举起窝头，故意让阳光在表面镀上金边，“昨夜在破庙祈祷，窝头就从神像手里掉下来。”她望向林宇，后者立刻会意，翻开《农业手册》：“古籍记载，灾年有‘天仓开’异象，或许苏姑娘正是被选中的——”他突然咳嗽，耳尖发红，没说完的话隐在风雪里。

村民们的目光从窝头移到苏瑶胸前的怀表，那是她今早故意露出来的，裂痕里的槐树叶在风雪中轻轻颤动。刘婶的侄子嘟囔：“难怪她病好了就变聪明，原来是得了神启。”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牛大力趁机把雪兔分成小块，用柳树枝串起来分给老人孩子。

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漫天白絮瞬间吞没了牛车，明辉的木叉“咣当”掉在地上：“姐，看不见路了！”苏瑶摸到怀里的草药图，突然想起上面画着“驿站废墟在东南方三里处”。她扯住林宇的袖口，在他耳边大喊：“跟紧老槐树！系统——不，菩萨指引过我！”

破庙废墟的断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比系统路线图上的位置近了半里。苏瑶率先冲进去，用签到的火折子点燃枯枝，橘色火焰映出墙角的石刻：“1962年逃荒者留，此处可避西北风。”林宇的手指抚过刻痕，突然抬头：“苏姑娘，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shelter？”

她正要回答，刘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神婆闺女果然会妖法，带大伙来鬼地方！”她怀里抱着抢来的半块兔肉，竹扫帚指着神像底座：“说不定底下埋着死人骨头！”明辉忍无可忍，抄起木叉：“刘婶再胡咧咧，我把你家鸡窝的位置告诉狼！”

火光照亮苏瑶的侧脸，她看见林宇正盯着自己胸前的怀表，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母亲李桂芳悄悄把窝头掰成小块，混着雪兔肉喂给小花，孩子终于发出一声含糊的“娘”。苏建国靠在断墙上，用雪擦拭着砍柴刀，刀刃上凝结的血珠，在火光中像红宝石般耀眼。

“都过来烤火。”苏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故意露出鞋底的盐袋一角，“今晚熬点盐水粥，菩萨说，喝了能抗寒。”村民们陆续围过来，刘婶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鞋底，竹扫帚尖在地上划出歪扭的痕迹——那是她在记盐袋的位置。

夜深时，暴风雪稍歇。苏瑶摸着怀表蹲在墙角，发现裂痕里的槐树叶又鲜嫩了几分，齿轮上隐约浮现出新的字迹：“连续三日签到可解锁‘基础种植术’，漏签则扣除已获物资。”她后背发凉，突然意识到系统并非毫无代价——如果明天黎明前没找到东方方位签到，今天的盐和草药图就会消失。

“苏姑娘。”林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抱着《农业手册》坐在断墙上，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银边，“你胸前的怀表，和我父亲被抄走的那块很像。”他摘下眼镜擦拭，声音低了几分，“表盘裂痕里的槐树叶，是我们家乡的市花。”

苏瑶的手指骤然收紧，怀表的齿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想起现代办公室里捡到怀表的那个下午，城中村的槐树正在飘絮，而此刻，鹰嘴岭的老槐树正在暴风雪中摇晃。两个时空的槐树，此刻在怀表的裂痕里重叠，织成一张跨越二十年的网。

“林知青，”她突然抬头，火光在瞳孔里跳动，“如果我说，这块怀表能让人在荒年活下去，你信吗？”不等他回答，便转身走向断墙缺口，那里正对着东方，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即将穿透云层。

雪地上，刘婶的脚印正悄悄接近她放盐袋的地方。明辉的木叉在手中握紧，苏建国的砍柴刀轻轻落在雪地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嗒”声。而苏瑶，正迎着晨光，在破庙的断墙前，完成第三次签到——这次，她看见怀表齿轮间浮现出一行小字：“前方五里，有冻僵的野蜂巢，蜂蜜可治冻伤。”

暴风雪再次呼啸而起，却掩盖不了怀表发出的微弱金光。苏瑶摸着新获得的蜂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母亲的惊呼——小花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而刘婶的竹扫帚，正朝着她藏盐袋的地方挥去。

这是逃荒的第三夜，破庙里的火光忽明忽暗。苏瑶知道，比起暴风雪，人性的贪婪才是最可怕的风雪。而她手中的怀表，既是希望的罗盘，也是危险的诱饵。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系统的奖励能否及时拯救小花？刘婶的算计，又会给队伍带来怎样的危机？

断墙上的林宇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出淡淡的血迹。苏瑶望着他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系统草药图上的防风草——或许，下一次签到，她该祈祷得到的，不是粮食，而是能救人性命的药材。毕竟在这个年代，活着的威胁，从来都不只是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