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等灵魂》:门外谈酒
- 一个人的风:《健民短语》增订版
- 杨健民
- 1237字
- 2025-04-17 14:22:15
1992.01.05
偶尔举觞小试,也只是为了友人常拿“古训”教我:“文人不饮酒,才学何处有?”我无可奈何,自知才疏学浅,究其“劣根”,这大概也算是其中之一。
既不会饮,就压根儿没醉过。常常看到有人在文章里描述醉酒的那般境界,我的心也曾蠢蠢动过,但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我有一位朋友,在酩酊大醉之后给我写了封信,满纸皆是醉酒后的感受,似乎一下子使他长大了许多,顿悟了不少,这又给我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本来,这篇文章不该由我这“酒外之徒”来做,然而转念一想,我虽没有酒量却有“酒的情感”,不妨站在门外,做一回“旁观者清”吧。
“醉”里乾坤大。酒在中国历史上所产生的那些看似微妙实则不可估量的影响,史家们并没有忘掉。夏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夏桀和商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商纣,两个人都造了装酒的大池,整日沉溺于“酒池肉林”,最后都把自己的国家给喝丢了。这正应了夏禹在戒酒之后说的一句话:“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这就是酒在中国历史上最早闯下的大祸。因为酒而惹出麻烦,甚至闹出战争来,也不是没有的。楚国当时以大国自居,有一次竟向各国要酒,相当于我们今天的“摊派”。结果赵国偏不给酒,楚国就把赵国的京城给包围了。由此,中国历史上曾不断有劝人戒酒的文献出现,《尚书》中的“酒诰”便是最著名的一篇。
尽管把饮酒的后果看得再严重,却丝毫没有减弱中国酒风之盛的习气。畅饮狂饮痛饮酣饮闹饮乃至滥饮暴饮,饮酒的感受毕竟被人类历史所积淀下来,成为了国人的一种身心体验。晋朝的刘伶骑着马,一边饮酒一边对身后扛着锄头的人说:“死便埋我。”唐代的傅奕居然要人把自己的墓志铭写成:“以醉死。”这两个豪气干云的“醉死派”,仅仅是中国古代众多醉鬼中的一种。“天垂酒星之曜,地列酒泉之郡”,孔融的这一篇“酒之为德,久矣”,把酒的伟大看成能够从中得到真理和存在,这未免夸大了酒的作用。
然而,酒还是酒。飞觞醉月也好,觥筹交错也罢,既然是一种民族性的心理积淀,也是一种文化现象,酒大概是不会被湮没的。不然,为什么会有人去研究中国酒文化?又为什么会有各种各样的品酒博览会?饮酒有饮酒的风度,有所节制便好。《菜根谭》里有句话:“花看半开,酒饮微醺。”我想这可能是一种陶然的境界、一种美妙的乐趣。辛弃疾在醉眼蒙眬中,看见了松树:“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便颇有一种状态的美。“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也是一句老话了。酒确乎能够起到暂时的心理平衡作用,能够产生一种介于事实与幻想之间的思想创造力或艺术创造力。李白不是“斗酒诗百篇”嘛。酒在现代社会交际中,还能起到某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别的不说,就说时人把“烟酒”等同于“研究”,该不只是新的文字通假吧。
现代社会由于传播媒介的作用,人们认识酒的眼界不断地被开拓。不久前,一位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告诉我,现在的电视广告是“一酒二药三化妆”。当你坐在电视机前等待下一个节目时,那劈头而来接踵而至的酒的广告,直轰炸得你非得到云里雾里去走一遭不可。那情形,想起来颇像不知是哪一则广告词里讲的:“酒不沾唇人自醉。”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