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瑾瑶当选伴读官,阿书心生羡鱼情

“选秀?”

顾逸尘听父亲顾问之说,当今皇上膝下只一女,是为文静公主,刚满五岁,想让公主进尚书房学习,故令朝中凡五品以上官员家中不论嫡庶,只要识字者均入宫选秀,最终选定五名秀女给公主做伴读。

顾逸尘听闻此事,心中自觉不安,自家小妹顾嘉只怕也要入宫选秀。

这顾嘉原是顾老夫人的妹妹秋璇所生,因妹妹秋璇生产顾嘉时难产,孩子还未生出来便撒手人寰,顾老夫人念外甥女小小年纪就受此大罪,便接到家中抚养,对外称是自己的幺女,一直养到现在,今年刚满十五岁。

一时间来往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家家置办礼品东西打点选秀官员为入宫选秀做好准备。

墨香阁的阿书听闻此消息,一时不知所措,又想起苏玉瑾,于是快步向苏家走去。

这苏玉瑾原是本朝丞相之嫡女,因相爷夫人年过四十才生下她,相爷便视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幸而苏玉瑾也为人处事不因宠生娇,上对待父母兄弟恭敬有礼,下对待管家仆人亦尊敬和气,自身不爱金器首饰,反而对史书古籍饶有兴趣。

阿书一路走到相府,只见相府朱门高筑,两扇厚重的门扉上,衔着兽面吞环铜制门环,在日光下闪烁冷硬的光,其上錾刻的云纹繁复精巧,每一道蜿蜒都似在诉说着相府的尊崇地位。

踏入相府,迎面是一座巍峨照壁,琉璃镶边,壁身绘着龙凤呈祥图,色彩明艳,龙的爪牙锋利、鳞甲森然,凤的羽尾飘逸、翎毛绚丽,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腾飞九霄,据说此为苏丞相还是使臣之时,出使楼兰,替先帝攻下楼兰作出重要贡献,先帝亲赏的,绕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宽阔的庭院。

庭院中,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平整光洁,映着日光泛出清冷的光泽。正中是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石身千窍百孔,纹理自然,似是鬼斧神工雕琢而成。假山周围,栽种着奇花异草,有盛放的牡丹,硕大的花朵层层叠叠,红的似火、粉的如霞,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还有珍稀的兰草,叶片修长,淡紫色的花瓣藏于其间,清幽雅致,与牡丹的浓艳相互映衬。

庭院两侧,是抄手游廊,廊柱上雕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笔触细腻,栩栩如生。游廊尽头,连接着正厅。正厅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檐下悬挂着一排琉璃宫灯,灯罩上绘着山水花鸟,灯烛摇曳时,光影在地上交错,如梦似幻。厅内,楠木桌椅摆放整齐,桌面光滑如镜,纹理清晰可见。正墙上挂着一幅名家墨宝,笔力苍劲,彰显着相府主人的高雅品味。

再往后走,是一处幽静的花园。花园中有一座八角凉亭,亭子周身由红木打造,亭内设有石桌石凳。亭子四周,环绕着一湾碧水,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亭台楼阁。水中,锦鲤成群,红的、白的、花的,自在游弋,偶尔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花园的尽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吟浅唱。

当朝相府,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透着贵气,彰显着主人在朝堂之上的显赫地位,也见证着这深宅大院里的风云变幻。

“阿瑾”。

苏玉瑾正在房中看着新得的《三国志》专心致志地读着,却被这一声问候打断。

苏玉瑾抬头望去,来人正是表姐阿书,苏玉瑾忙起身去迎接,招呼丫鬟倒茶。

“姐姐你怎么了,看你这一身的汗,定是一路跑过来的。”

“好妹妹,你可听说了吗?皇上要给公主选几个伴读。”

“昨天晚上听父亲说过此事,怎么了?”

“好妹妹,你可有什么想法。”

苏玉瑾放下手中的书本,说道:“当朝五品以上官员众多,凡五品官员家中适龄女子不论嫡庶都要去,那就更多了,哪里就能轮到我了。”

“我认为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皇上选伴读要选五名,想来历代选伴读的都是双数,怎么咱们皇上这里偏就只要五名。我想来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正说着,丫鬟茉心进来通传说苏玉瑶来了。

“快请进来。”苏玉瑾说道。

“姐姐,此次选秀,你有什么打算吗?”

苏玉瑶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要选咱就去,还能什么打算。”

“那咱们都去了,家里怎么办?”

“那也得去呀,你没听见父亲说了,这是皇上的旨意?”

苏玉瑾说罢,看苏玉瑶有些不安的样子,又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什么,我也得去,如果咱们二人都选上了,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如果都落选了,那也不必介怀,照样回家里,如从前一样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苏玉瑾安抚好苏玉瑶后,打发丫鬟茉心送苏玉瑶回去,转头又跟阿书说道:“姐姐,你会生气吗?”

“当时也是我自己生病没去成,我现在虽然还未出嫁,却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我虽然羡慕你们,但是却没有理由生气。”

说完又补充道:“如果你二人选上了,我也能跟着沾点光呢你说是不是。”

很快来到选秀这日清晨,暖烘烘的日光穿透雕花窗棂,像碎金般斑驳洒落在金銮殿的金砖上。殿内,硕大的红烛摇曳生姿,燃着袅袅香烟,将满室熏得馥郁,可这股甜香,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气氛庄严肃穆又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龙椅之上,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神色威严,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皇后端坐在旁,凤冠霞帔,仪态万千,手中轻轻拨弄着佛珠,时不时与皇帝低语几句。

大殿之下,一众大臣按照品级依次站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场特殊的“选拔”。今日,是为公主挑选伴读的日子,满朝文武都明白,能成为公主伴读,不仅是无上的荣耀,日后更有可能平步青云,因此各家皆是早早做了准备。

随着太监那尖细悠长的“宣参选女子入殿”声响起,殿门缓缓打开,一阵微风悄然溜进,撩动着殿内悬挂的绸缎幔帐。一行妙龄少女依次有序地走来,她们皆是出身名门,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刻,虽极力保持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双手和紧张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内心的忐忑。

走在最前面的,是礼部侍郎家顾问之的千金顾嘉,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罗裙,绣着淡雅的兰花,身姿轻盈,步伐优雅。进入殿内,先是不慌不忙地行了个标准的宫廷大礼,仪态端庄,举止得体。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认可。接着,她起身,声音清脆悦耳,先是介绍到自己出身与父亲官职,再接着条理清晰地讲述自己对诗词歌赋的见解,还当场背诵了几首经典诗作,引得大臣们纷纷点头称赞。

第二位是护国大将军聂无极之女聂无双,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温婉,她一袭劲装,英气十足。行礼时,身姿挺拔,干脆利落,尽显将门风范。面对皇帝的询问,她畅谈兵法谋略,对历代名将的战术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神中透着自信与果敢,连皇后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

随后,又有几位女子依次上前展示才艺、回答问题,或擅长琴艺,指尖在琴弦上灵动跳跃,奏出悠扬乐曲,与殿外鸟儿的啼鸣应和;或精于绘画,现场挥毫泼墨,一幅山水图跃然纸上,好似要将殿外的大好春光引入这庄重的宫殿。

最后选出五名伴读分别为:

英武殿大学士徐前学之女徐子言;左丞相苏池韵之长女苏玉瑾,次女苏玉瑶。礼部侍郎顾问之之女顾嘉,护国将军聂无极之女聂无双。

内务府太监总管分别到各家宣旨报喜。

还没等到家中,宁德街便是一阵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来往官员亲戚一一前来祝贺道喜,好不热闹。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给父亲母亲奉茶请安。”

“好好好,回来了,我的孩子真的是争气,你二人都选上伴读了,日后常住宫中,可千万要自己当心,所谓伴君如伴虎,虽然与皇上见面不多,可是也要凡是谨言慎行,不求你二人荣华富贵,但求你们保全自身即可。”

苏池韵见二人回来,心中不免欢喜,也从此替孩子们担忧起来。

“父亲放心,我会保全自身,保护好玉瑶,不给家族拖累。”

“好,是我的好孩子。”

正叙着话,只见阿书带着侍女走来,见到苏玉瑾,立马上去紧紧握住苏玉瑾的双手,半天不得开口。

“姐姐,你来看我们了。”

阿书道:“早就听说妹妹们入选了,只是今日店里事忙,忙到现在才得空过来,我没有来晚吧!”

苏玉瑾道:“哪的话,我们也才刚回来,姐姐来的正是好时候,我们还没有用过晚饭,不如我们去我院里一起吧,我还有话要和姐姐说呢~”

说完又对苏玉瑶说道:“阿瑶也一起吧。”

说着,苏玉瑾亲昵地挽住表姐的胳膊,往院子里领。一踏入海棠院,馥郁的海棠花香便裹挟着春日独有的清新,不由分说地扑鼻而来。表姐下意识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甜香,只觉身心都被这股香气熨帖着,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心里不禁感叹:“平日里在墨香阁中忙碌,许久都没感受过这般纯粹的美好了,这院子可真香!”

苏玉瑾笑着介绍:“这几株海棠树是我出生那年,父亲从扬州买回来的,一直种在我院子里,这些年都是我亲手照料的,如今开得正盛呢。”

抬眼望去,满树繁花密密匝匝,每一朵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娇俏可爱。花瓣不时飘落,悠悠洒在蜿蜒的青石小径上,仿佛是大自然随手绘制的一幅浪漫画卷。

几人走到长廊前,只见迎面丫鬟婆子走过来,对着三人行了礼后说道:“小姐,方才小厨房已经把饭菜备下了,周大娘叫我过来问一下小姐,是在湖心亭用还是在红锦池用呢?现在红锦池那边一直打点着的,夜里锦鲤都出来觅食,倒是好看极了。”

“那就去红锦池吧,晚些时候我邀请二小姐和表姐去湖心亭喝茶,你着人准备着。”

一路走过长廊,来到海棠院的后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旁边种的海棠花倒映在水池里,仿若用水面照着镜子,一张石桌摆满了精致的饭菜,袅袅热气升腾而起,饭菜的香气与海棠花香交织在一起,竟生出别样的诱人气息。四周的石凳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月光和灯火光下照的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苏玉瑾拉着阿书在石凳上坐下,“表姐,快尝尝,都是你爱吃的。”

阿书看着满桌佳肴,又环顾这如诗如画的院子,心中泛起一阵心酸,只一味的看着苏玉瑾。

“怎么了,你看着我,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书说道:“这样好的时光,以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了,下一次我们三人一起吃饭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哎呀,我是去做伴读,又不是去做妃子,公主长大了,皇上肯定就放我们回来了也未可知呢?”

“可千万别,虽然平日里我们不屑于为那几斗米折腰,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我还是希望你们二人以后能平步青云,在前朝也能作出点事业来。”

苏玉瑾看出,此时阿书似有醉意,从前阿书家何等人物,却因她这一辈家中没有男子出生,导致朝中再无大臣支撑,早些年阿书父母把她当宫嫔培养,本想进宫选秀,做个家人子,再回到昔年德妃在世时的风光,可奈何因为身患寒疾错过选秀,再后来为厉行节俭,皇帝下旨三年一次选秀改为十年一次。她便彻底失去这一机会,如今而立之年,只能一手撑起江家,一手撑起墨香阁的生意。心中不免有些失意了。

酒过三巡,三人彼此吐露心声,为还未完成的事感慨,为还未见到的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