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蟠龙金柱映着晨光，将燕云歌的影子拉长如断剑。
她单膝跪在冰凉的汉白玉砖上，甲胄未卸的血腥气惊得文官们掩鼻退避。
太监总管尖利的嗓音刺破死寂：“镇北将军燕云歌，私通前朝余孽、损毁皇陵龙脉，按律当诛九族——“
“九族？“燕云歌突然嗤笑，惊得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一颤，“我燕家九族早在北境死绝，陛下是要诛鬼魂么？“
龙椅旁的苏明棠指尖一抖，茶盏在案几上磕出清响。
她今日簪着金丝步摇，垂落的东珠正对燕云歌眉心血痣——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珠垂三寸，示意殿外埋伏三百刀斧手。
“放肆！“兵部尚书李崇山出列呵斥，官袍上仙鹤补子随胸膛起伏，“你私调大军掘皇陵、毁城墙，还敢口出狂言！“
燕云歌缓缓起身，铁靴碾碎地砖缝隙里的香灰：“三年前北戎破关，李大人克扣军饷致使七万将士冻毙时，怎么不说九族当诛？“她突然扯开大氅，内衬缝着的三百份阵亡名录哗啦展开，“今日便让这满朝朱紫看看，真正的九族血书！“
“铮——“
尚方宝剑出鞘的寒光割裂殿内阴霾。持剑太监踉跄两步，剑尖直指燕云歌咽喉：“陛下有旨，逆臣燕云歌即刻伏诛！“
“伏诛？“她屈指弹在剑身，嗡鸣声震落梁上积尘，“这柄建武元年的尚方剑，熔的是我燕家捐出的三百口铁锅。“指尖顺着剑纹抚至吞口处，“此处缺角，是当年我祖父为陛下挡箭所损——“
话音未落，燕云歌突然旋身夺剑。狼牙护腕卡住剑柄雕纹，膝撞太监手腕的脆响中，玄铁剑身已折成两截。
“陛下可知，“她将断剑掷向龙案，剑尖钉入鎏金扶手三寸，“真正的尚方剑该饮的是佞臣血！“
死寂中，苏明棠的茶盏突然坠地。瓷片飞溅划破李崇山脸颊，血珠溅在断剑的“如朕亲临“四字上。殿外传来甲胄铮鸣，三百禁军长戟交错成网。
“好个燕家女。“庆王的轮椅碾过金砖，玄狐大氅扫落禁军佩刀，“当年燕老将军当殿斩马谡的气魄，今日倒是重现了。“他指尖把玩着半枚青铜钥匙，正是地宫密道的机关枢。
燕云歌瞳孔骤缩——那钥匙上沾着的靛蓝，正是兄长棺中冰蚕的毒液颜色。
“庆王也要掺和谋逆案？“李崇山突然冷汗涔涔，他瞥见庆王轮椅扶手上的螭龙纹正泛着幽光。
“谋逆？“庆王低笑，玉扳指叩响轮椅机关，“本王是来献宝的。“轮椅扶手突然弹开，三百卷金箔文书如瀑倾泻，“李大人三年来与北戎往来的密信，够诛几次九族？“
苏明棠忽然轻咳，东珠步摇应声而断。殿外霎时箭雨破窗，却尽数钉在文官们的乌纱帽上。
燕云歌趁机擒住李崇山，断剑残锋抵住他咽喉：“说！当年粮草延误的密令从何而来？“
“是...是...“李崇山突然双目暴凸，七窍钻出金线蛊虫。
庆王轮椅疾冲而至，铜制轮轴碾碎满地蛊尸：“晚了，有人要灭口。“
龙椅上的老皇帝突然抽搐，手中玉玺滚落丹墀。苏明棠飞身接住，玺底丹砂在青砖上印出“慕容“二字。
她抬头与燕云歌四目相对，殿外忽起狂风，卷着北境特有的雪粒子灌入大殿。
“护驾！护驾！“
在禁军的嘶吼声中，燕云歌突然长笑。她扯开染血的战袍，露出心口月牙刺青——与地宫棺椁上的慕容图腾一模一样：“陛下不是要找前朝余孽么？“断剑挑起李崇山的头颅，“不如先问问这位兵部尚书，为何要助北戎养蛊？“
庆王的轮椅突然横在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他自袖中取出卷黄绫，缓缓展开的刹那，满殿哗然——竟是先帝遗诏，上书“慕容氏女可承大统“。
“先帝爷的笔迹，诸位可还认得？“庆王指尖划过玉玺旧印，“这'慕容'二字，是先祖为避祸改的燕姓。“轮椅暗格弹出一柄青铜剑，剑身铭文与断剑如出一辙：“真正的尚方剑在此。“
苏明棠突然抚掌轻笑。她将玉玺按在遗诏缺角处，三百卷金箔文书突然自燃，在空中聚成北斗阵型：“陛下，该让位了。“
殿外传来震天喊杀声。燕云歌看着兄长旧部的玄甲军冲破宫门，忽然明白庆王轮椅上的螭龙纹，正是慕容皇族的图腾。
当第一缕血光映上龙椅时，她折断的尚方剑正插在太极殿中央，剑柄红缨如残阳泣血。
“这局棋，“庆王转动轮椅碾过李崇山的尸首，“终究是慕容氏赢了。“
燕云歌却将断剑掷向殿外风雪：“我要赢的，从来不是棋局。“她扯下染血披风盖住老皇帝惊惧的面容，“是这天下再无饿殍易子！“
苏明棠的步摇在狂风中散落，东珠滚入血泊。当玄甲军跪成两列时，她与燕云歌隔着满地狼藉对望，三百年的国仇家恨，终是凝成新朝的第一滴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