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崩塌的城楼镀上金边。燕云歌的剑尖抵住青铜面具，剑身倒映着兄长完好的右眼——那眼底沉淀的，是十二岁那年教她骑射时的暖意。
“铮！“
双剑相击迸出火星，点燃了檐角垂落的火油绳。燕云城腕间铁链哗啦作响，残缺的左手忽然挽出个剑花——正是燕家剑法第九式“千山暮雪“。剑气扫落积年的烽火灰，露出城墙暗格里的青铜机括。
“慕容云城。“燕云歌的断剑在机括纹路上刮出凹痕，“这名字可配得上燕家祠堂的三百忠魂？“
面具下传来闷笑。燕云城忽然旋身，剑锋劈开丈余外的战鼓。鼓皮裂处滚出成串雷火弹，引信正嘶嘶冒着青烟：“阿妹可知，三年前那场粮草延误——“他剑尖挑起颗雷火弹掷向半空，“——等的就是今日！“
爆炸气浪掀飞三层箭楼瓦片。燕云歌踩着坠落的横梁腾空，狼牙靴底在青铜机括上擦出火花。她看见兄长后背铠甲裂缝中钻出的金线蛊虫，正沿着剑柄向自己手腕爬来。
观星台上，苏明棠的罗盘突然迸裂。冰蚕丝穿起的铜钱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她扯断颈间玉珏掷向烽火台：“未时三刻，巽位点火！“
冲天狼烟中，三十名重甲死士破土而出。燕云歌的断剑刺穿为首者咽喉，却见其铠甲内层刻满慕容氏族徽——与祠堂棺椁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为什么？“她劈开又一道面具，露出的竟是三年前战死的副将面孔，“连张叔都成了活尸？“
燕云城的剑锋忽然停滞在她喉前三寸。溃烂的唇角翕动，无声的唇语混在兵器相撞声中：“地宫...有三百孩童...申时...“
“轰！“
城墙根基处传来闷雷般的爆响。苏明棠埋设的西域火药顺着地脉游走，青石板如波浪般起伏。燕云歌被气浪掀上雉堞，瞥见兄长后背插着的七支毒箭——正是她昨日淬过蜂毒的暗器。
“阿兄！“
本能快过理智。她扑过去拽住燕云城坠落的披风，狼牙钉在城墙划出十道火星。青铜面具应声而裂，露出半张爬满蛊虫的残脸——那些金线虫正疯狂啃食着他的左眼。
“走...“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残缺的右手突然爆出巨力。燕云歌被甩向护城河方向时，看清了他最后的唇形：“...冷宫...孩子...“
三百斤火药彻底引爆。燕云歌在空中旋身，断剑插入冰面借力。冰层下的阴兵尸骸突然睁眼，腐烂的手掌托着她滑向对岸。回首望去，兄长正立在崩塌的城楼顶端，长剑指天划出燕家军旗的轨迹。
观星台的青铜柱轰然倒塌。苏明棠看着罗盘碎片扎入掌心，血珠在龟甲上汇成“涅槃“二字。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月牙刺青渗出金液——与城头爆发的蛊虫狂潮同频震颤。
“阿姊，接住！“
染血的玉珏破空而至。燕云歌凌空抓住，冰冷触感让她想起及笄那年兄长所赠的玉佩。玉珏插入冰面裂痕的刹那，护城河突然沸腾，三百盏孔明灯从水底升起，每盏灯面都绘着火中起舞的海棠。
“轰隆——“
最后的承重柱拦腰折断。燕云城的身影在漫天烟尘中坠落，铁甲碎片如蝶纷飞。燕云歌逆着人流狂奔，狼牙钉撕开三具活尸的咽喉，终于接住那具残破的身躯。
“祠堂...槐树下...“燕云城喉间金蛊钻出，衔着半枚青铜钥匙，“孩子们...苏...“
爆炸气浪掀开地皮。燕云歌用身体护住兄长，背后箭矢被气浪尽数折断。她摸到他腰间硬物——十岁那年她刻的木簪，竟被他贴身藏了十五载。
对岸传来婴孩啼哭。苏明棠立在冷宫废墟上，脚下三百幼童瑟瑟发抖。她手中玉玺沾着蛊血，正与燕云歌怀中的青铜钥匙共振。当最后一块城砖坠地时，两人隔着火海对望，三百盏孔明灯恰好拼出慕容星图。
“原来如此...“燕云歌擦去兄长脸上的血污，“所谓的叛国罪，不过是为保住这些前朝遗孤。“
怀中的躯体突然抽搐。燕云城用尽最后气力握住她的手，在掌心划下血符——正是破解地宫的最后一道密码。金蛊群突然调转方向，裹着两人冲向冷宫密道。
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燕云歌看见苏明棠举起玉玺。朝阳刺破烟尘，在传国玉玺上刻下新的谶语：
**双生劫尽，慕容重光**
地宫石门轰然闭合，将三百年的血雨腥风锁在身后。燕云歌抱紧兄长逐渐冰冷的身体，在永夜中听见苏明棠的脚步声自甬道尽头传来——带着新生儿的啼哭，与慕容氏最后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