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夜逃亡

  • 宋血
  • 温馨之旅
  • 4177字
  • 2025-05-28 00:00:17

太学生撞开偏厅门的瞬间,林缚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额角带血的少年喘得像拉风箱,话尾还沾着铁锈味的腥气——是被府兵抽了鞭的。

他望着墙上用炭笔密密麻麻写满的“蔡氏粮款空额““军器监精铁私售“,再看桌上摊开的二十本账册,每本封皮都压着半枚蔡府朱印,喉结滚了滚。

“安营!“他喊得又急又沉,少年正攥着账册往怀里塞,指节发白。“《春秋》经匣第三层,用《左传》压着。“林缚补充半句,余光瞥见安营猛地抬头,眼底闪过狠光——那是三年前他在破庙捡到这孩子时,小乞儿护着半块冷炊饼的眼神。

系统提示音像烧红的铁签子扎进耳膜:“罪证录完成100条,激活司谏阶。“林缚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剑鞘,“替天巡狩“四个字硌得掌心发烫。

这是系统给的第一把御史剑,剑脊嵌着七颗铜钉,对应七宗罪。

他摸到怀里铁券的棱角,那是司谏阶的免死牌,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

“小莲!“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晃。

少女抱着蓝布匣子的手在抖,蜜蜡封的信在匣里发出细碎的响。“东跨院王典簿的炭库,后墙第三块砖能抠动。“他压低声音,看见小莲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藏好,若有人问...“话没说完,院外传来刀鞘撞门框的脆响。

白日抄起铁尺撞开窗户的动静比雷声还大,青砖碎块噼里啪啦砸在石榴树上。

林缚瞥见那百户的背影,玄色禁军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半块虎符——那是他老养父战死前塞给他的,说“见符如见老帅“。

此刻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倒比白日掌中刀更利三分。

“青田!“算师正用扫帚猛擦墙面,炭灰簌簌落在他月白道袍上,倒像是故意画了幅泼墨山水。“擦不干净就刮!“林缚喊完这句,突然听见青石板路上传来皮靴碾过碎瓷的声音——蔡攸爱穿鹿皮皂靴,每走一步都要碾两下脚底下的东西,说是“踩碎蝼蚁的骨头听响“。

偏厅里的人陆续消失。

安营猫着腰钻过屏风,衣摆扫过林缚的鞋尖;白日的铁尺在窗沿磕出火星;青田的扫帚柄“咔“地断了半截,他骂了句“晦气“,直接用袖子去抹墙;小莲跑出门时,蓝布匣子蹭过门框,留下道淡青的印子,像片被揉皱的荷叶。

林缚最后摸了摸桌角——那里刻着他父亲当年弹劾蔡京时的断句:“豺狼当路,安问狐狸“。

指腹触到刻痕里的木屑,突然想起昨夜安营蹲在灯下抄账册,笔尖戳破纸背时说的话:“等我把蔡家的罪证攒够了,要他们跪在我爹娘坟前,一人磕一百个响头。“

“林博士好雅兴啊。“蔡攸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针,从院外刺进来。

林缚整理了下青衫,袖口沾着安营刚才碰翻的墨汁,倒像是特意染的暗纹。

他推开偏厅门,月光劈头盖脸砸下来,照见蔡攸身后二十个府兵,刀出鞘半尺,映着月光成了一片冷鳞。

蔡攸手里转着枚镶翡翠的扳指,那是蔡京上个月赏的。“听说林博士私藏反书?“他眯起眼笑,眼角的泪痣跟着颤,“本公子亲自来查查——“话没说完,东跨院方向传来“轰“的一声,白日的铁尺砸在了柴房的梁上,惊得屋檐下的夜枭扑棱棱飞起。

“那边有动静!“一个府兵喊。

蔡攸脸色骤变,挥了挥手:“分一半人去!“他转头再看林缚,目光扫过偏厅敞开的窗户,扫过墙根新鲜的炭灰,又扫过林缚腰间那把陌生的剑。“林博士这剑...“他刚要伸手,西角突然传来铜哨声——是安营吹的。

“相国寺的暗桩!“蔡攸身边的管家脸色煞白。

林缚看见那管家指尖发抖,想起青田上午说的:“蔡攸的人在茶棚安了线,咱们借他们的哨声调虎离山。“果然,蔡攸又挥了挥手:“再分五个人去西角!“

等府兵的脚步声渐远,林缚退后半步,后背贴上廊柱。

他摸出怀里的铁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司谏林缚,可当廷直谏,百官不得阻。“系统界面在眼前浮起,罪证录的数字还在跳动:98,99,100——刚好卡着蔡攸撞门的时辰。

“林博士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蔡攸的笑里带了刺。

林缚望着他腰间的玉牌——那是蔡府二公子的凭证,羊脂玉被他摸得油光水滑。“蔡公子要查,便请。“他侧身让路,余光瞥见青田从厨房方向闪过去,道袍下摆沾着炭黑,活像只偷了灶糖的乌鸦。

蔡攸跨进偏厅的瞬间,林缚闻见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点血腥气——大概是刚才打太学生时溅上的。

他看着蔡攸踢开倒在地上的木凳,掀翻案几上的茶盏,玉扳指刮过桌面,留下道白痕。“反书呢?“蔡攸转头,眼里冒着火,“你藏哪儿了?“

“蔡公子要找反书?“林缚突然笑了,“学生倒有几本账册,记着军器监这半年运了多少精铁去燕云——“他顿了顿,“听说燕云最近多了批金国的重甲,不知道跟这些精铁有没有干系?“

蔡攸的脸“唰“地白了。

他身后的管家突然咳嗽起来,林缚看见那管家的手在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青田说过,这管家替蔡攸联络金国商队,每单抽三成。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罪证录新增:蔡攸通敌,管家牟利。

当前数量:102。“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白日带着府兵绕回来了。

蔡攸咬了咬牙,挥袖扫落案上的烛台:“走!“他经过林缚身边时,鹿皮靴碾过地上的炭灰,留下个模糊的鞋印。“林博士最好祈祷,别让本公子找到证据。“他撂下这句话,带着人冲进夜色里。

林缚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渐远。

他弯腰捡起蔡攸碰倒的烛台,火苗在风里摇晃,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里还残留着青田没擦干净的炭痕,像道没写完的血书。

“老师!“小莲从东跨院跑出来,蓝布匣子还抱在怀里,发辫散了一绺,沾着炭灰。“王典簿的炭库后墙,砖抠开了。“她喘着气,“里面有个洞,刚好能塞匣子。“

林缚摸了摸她的发顶,触手是潮湿的汗。“做得好。“他说,“去收拾两件换洗衣物,咱们得走了。“

“去哪儿?“小莲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

“西水门的竹器行。“林缚从袖中摸出枚铜钥匙,“后院第三间仓房,梁上有块活动木板。“他顿了顿,“是张顺叔当年给的,说万一有难...“

提到张顺,小莲的睫毛颤了颤。

那是她爹,半年前被蔡攸的人沉了汴河,临死前塞给她半块木牌,说“找林博士“。

此刻她攥紧蓝布匣子,木牌在怀里硌着心口,像团烧不尽的火。

两人穿过太学后墙的狗洞时,林缚的御史剑磕在砖头上,发出清越的响。

小莲在前头爬,忽然回头:“老师,剑鞘上的字在发光。“林缚抬头,月光正好穿透云层,“替天巡狩“四个字泛着冷白的光,倒像是剑自己着了火。

他们穿过三条小巷,绕过两个巡城兵的火把,最后停在竹器行后巷。

林缚用铜钥匙打开仓房的锁,霉味混着竹篾的清香涌出来。

他搬来条长凳,踮脚推开梁上的木板,里面铺着层稻草,还放着两坛黄酒——是张顺去年秋天埋的,泥封上的“顺“字还新鲜。

“先歇会儿。“林缚擦了擦木梁上的灰,小莲已经把蓝布匣子藏进稻草底下。

她摸出块干饼,掰成两半:“老师,吃点。“饼硬得硌牙,林缚嚼着嚼着,突然笑了:“当年我在太学当助教,你爹总给我送新蒸的炊饼。“

小莲的眼睛湿了。

她低头拨弄着稻草,突然说:“老师,我想出去。“

“去哪儿?“

“找蔡攸的管家。“小莲的声音轻,却像根细铁丝,“他常去大相国寺后巷的香粉铺,给小妾买螺子黛。“她抬头,眼里闪着光,“我能混进去,听他们说什么。“

林缚盯着她。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照亮她脸上的炭灰,倒像是画了道战妆。“太危险。“他说。

“不危险。“小莲摸出块绢帕,上面绣着并蒂莲,“我扮作香粉铺的小丫鬟,这帕子是张婶给的,她说能当暗号。“她顿了顿,“老师不是要攒罪证吗?

我能帮你。“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角色小莲触发隐藏支线:暗桩。

是否开启?“林缚没理,他望着小莲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小姑娘蹲在张顺的竹器摊后,用竹篾编了只小麻雀,说“这是给我爹的,他说等打完仗,要带我去看真麻雀“。

“天亮前回来。“他说,“带着这个。“他解下腰间的御史剑,“遇到危险,就喊'替天巡狩'。“

小莲接过剑,剑鞘上的字贴着她的手心,像团活的火。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老师,系统提示说你快升司谏阶了?“

林缚摸了摸系统界面,罪证录的数字停在108。“快了。“他说,“等升了阶,就能当廷直谏——到时候,蔡攸的罪证要让满朝文武都听见。“

小莲笑了,露出颗虎牙:“那我得再给老师攒十条。“她掀开仓房的门帘,夜风吹进来,卷走了半片稻草。

林缚坐在木梁上,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

他摸出怀里的铁券,借着月光看上面的纹路,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铜锣声——是巡城兵换班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撞在青瓦上,碎成一片。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蔡攸搜查太学未果,正调动五城兵马扩大搜索。

当前危险等级:中。“林缚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安营藏在《春秋》经匣里的账册,想起白日引开府兵时挥起的铁尺,想起青田擦墙时骂的那句“晦气“。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鞘,那里还留着小莲手心的温度。“宋可亡,天下不可亡。“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月光下的汴梁城。

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缚的手指瞬间扣住铁券。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仓房门口。

他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喊:“林博士?

是我,白日。“

门帘被掀开,白日的玄色军服沾着血,铁尺上还挂着半片布帛。“蔡攸调了西军的人。“他说,“他们在城门口设了卡,查得极严。“

林缚的瞳孔收缩。

他望着白日腰间的半块虎符,突然笑了:“虎符还在?“

白日摸出虎符,在月光下晃了晃:“老养父说,这符能调三千边军。“他顿了顿,“老师,需要的话...“

“留着。“林缚打断他,“等真正需要的时候。“他转头望向窗外,东边的天已经泛白,“先躲两天,等蔡攸的火气消了...“

话没说完,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检测到蔡攸发布悬赏:活要林缚,死要人头。

赏银:五千贯。“

林缚望着系统界面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父亲临死前的血书:“天下不亡,汉心不灭。“他摸了摸腰间的御史剑,剑鞘上的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把淬了火的刀。

巷外传来卖浆者的吆喝:“甜浆粥嘞——热乎的甜浆粥——“小莲的身影突然从街角闪出来,蓝布匣子还抱在怀里,发辫上沾着片桃花瓣。

她冲林缚眨了眨眼,指了指怀里的匣子,嘴型说:“又攒了五条。“

林缚笑了。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听着巷外越来越热闹的人声,突然觉得这汴梁城的烟火气,比任何铁券都更有力量。

蔡攸的府兵此刻正在朱雀大街上横冲直撞,刀鞘拍打着路人的肩头。

他们掀翻了卖炊饼的摊子,踢翻了卖花担子,却没人知道,在西水门的竹器行里,有把剑正等着出鞘。

(蔡攸的搜查行动持续了七日,五城兵马踏遍汴梁的角角落落,连大相国寺的佛肚子都掏了个遍,却始终没找到林缚的影子。

有人说看见他往南去了,有人说他藏在金明池的画舫里,更离谱的说法是他上了太行山——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第七日的深夜,太学藏书阁的《春秋》经匣里,多出了一本新的账册,封皮上用朱笔写着:“蔡攸通敌罪证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