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亮,后山的油锯声就啃穿了薄雾。男人们踩着露水进山,裤管扫过灌木丛,带起一阵木屑味的旋风。他们用指节叩击杨树干,回声里能听出将来笔杆的直度。
祠堂前的广场上横着新伐的树干,电刨机一开嗓,整个村子都飘起淡黄色的雪。女人们坐在矮凳上,膝头堆着半成型的木坯,砂纸在掌心摩挲出灼热的光。她们把卷轴的内孔掏得圆润,像给月亮修着边角。孩子们蹲在屋檐下,小刀削着边角料。铅笔屑蜷曲在他们脚边,像褪下的蛇皮。
“您好,我是来应聘雕刻师的。”,孙华年抬起手,向着刘远杨说着。
“雕刻师?我没找过啊?”
“哦,是我自己来的,我听说这个村子要卖卷轴,我觉得,我们可以雕刻上花纹,打上蜡,会让卷轴提升一个档次。”
“哦?你走吧,我们村不用外人。”
“您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您看看我手艺。”
“你是哪的?”
“我是兰陵的。”
“这么远,你是兰陵市的,你来蒙阴?”
“哎,家里穷,我们那边不认这项手艺,家里三个孩子等着吃饭,我没办法,这才打听着需要我这门手艺的人。”
“家里穷?”
“哎,不怕您笑话,出来的时候,孩子想吃个汉堡,我都掏不出钱。”
“吃什么?”
“汉堡啊。”
“你被录用了,而且,你住我家吧。”
“啊?随便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你能住哪?这里的工人都是本村的,人家都可以回去休息。”
“奥,那我的住宿费在工资里扣。”
“哈哈,不差你那点钱,你先来,我看看你的手艺。”
“好的,哥。”
“您别叫我哥了,你指定比我大,叫我远杨就行。”
“行,兄弟,咱们都是汉子,您不嫌弃我,叫我年哥就行,我保证,认真干活,我还会在村子里带徒弟。”
“哈哈,年哥敞亮,走,先去我家吃饭。”
两个人聊着,来到了刘远杨新盖的三层小洋楼中。
“小清,中午添双筷子。”
“又见面了,姑娘,打扰了。”
“哦,是您啊。快坐吧,吃饭。”
孙华年小心翼翼的放下自己的雕刻工具,拘谨的坐在了饭桌旁。
“年哥,这是我爸,这个呢,是我妹,你身边有没有好男孩,我这妹还没结婚,您看有好的给介绍一下。”
“哥!”
“好好好,我不说了。”
孙华年站起来,向刘怀仁和刘远清问好。
“这两个分别是我的儿子跟女儿。志超,志芸喊伯伯。”
“伯伯”X2
“哎,你们好,我这初来乍到的,没准备什么礼物,先欠着哈。”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孙华年也凭借着精湛的雕刻手艺赢得了刘庄众人的认同。
“年哥,我来做饭就可以了。”
“没事的,姑娘。”
“年伯伯,您给我刻的木头枪坏了,能不能再给我弄一把。”
“小志超啊?可以,我明天给你行吗?”
“可以。”
“年伯伯,我也要,我也要。”
“小芸儿,女孩子不可以玩枪,我给你做一个木马怎么样?”
“木马~年伯伯最好了。”
“再亲一下这边,我再送一个木头的蝴蝶结。”
“木马~”
“哈哈,小芸儿真可爱,行啦,下去吧,不抱了,再抱着饭糊锅里了。”
嬉闹的三人好像忘却了那位站立在一旁的刘远清。
纵使她已经三十多岁,它依然藏不住她那如少女般萌动的心。
“年哥,我把你被子拿出来晒晒。”
“我自己来就行,您看,我这一个粗老爷们,净麻烦姑娘了。”
“您啊,别整天姑娘姑娘的,叫我小清就行了。”
“行,那麻烦小清姑娘了。”
“呆瓜!”
“什么?”
“没什么,年哥,快开饭吧,我都饿了。”
“等你哥和老爷子回来就开饭。”
等到父子二人回来,孙华年和刘远清开始端饭。
“华年啊,你来了这么久,把我嘴都养叼了!”,刘怀仁吃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忍不住称赞道。
“爸,你说我以前做的饭不好吃呗。”
“是你这个丫头说的,我可没说。”
刘远杨看了看桌子上和睦的一面,嘴角微翘。
“仁叔,我看村子里有想起房子的,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按着我们家这个户型来弄。”
“对,都跟我打听呢,问杨子在哪请的大师傅。”
“仁叔,我有个建议,既然都想盖房子,不如规划规划,咱们村祠堂很漂亮,如果都规划好了,我看应该能成为一个旅游景点。”
“继续讲。”
“好,您想啊,来这旅游,还不买点毛笔跟卷轴回去?”
“杨子,你怎么看?”
“我觉得不错,您是族长,您看着办呗。”
“干了,要盖,索性一块盖了。”
众人吃罢饭,孙华年起身想收拾饭桌。
“年哥,我来吧。”
“没事的,姑娘,又不累。”
“怎么就不累,你看你让刨刀弄的手,哪有好地方,你也不小心点。”
“没事,习惯了,不疼。”
刘怀仁吃饱饭摆弄着自己培育的花卉。
“小年,你过来。”
“怎么了,仁叔?”
“家里几口人呢?”
“五口,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
“那行,那行。”
“咋了,叔?”
“没事,就问问,就问问。”
“行,那我去干活了。”
看着孙华年离开家后。
“小清,你过来。”
“咋了,爸?”
“他是有妇之夫,你知道不?”
“我知道呀!”
“那你还喜欢他。”
“那咋了?”
“你!”
“我喜欢他,欣赏他,又没说非要破坏他的家庭。”
“你,抓紧找个人结婚!”
“我不!”
“你,你要气死我?”
“我不结婚又能咋啦?”
“我看你老了以后怎么办?”
“嘻嘻,爸,这些年志超和志芸我带在身边,教他们识字做人,我老了,他俩还能看着我这个姑姑饿死在路边?”
“就算真的看着,我也认了。”
“你你你!”
“行了,爸。你总说我眼光高,眼光高,我眼光不高,只是可惜,晚生了几年,来错了地方而已。”
“这世界上就他一个男人?”
“那当然不是。”
“只是有些人,
遇到啦,
就注定会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