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云彩下落一事，早在林永锋今日到来时就暗中向卫城透露，故而云巧也是知情的。

不过，方才林永锋只说了一半，剩下最重要的另一半信息还没说出来。

经过查探，他们可以确认，柳家确实有个叫彩霞的年轻俏婢，年纪、籍贯、何时来的柳家等信息也正如贾氏所说，并无不同。

好消息是，这俏婢有九成可能就是云家三女云彩，也没被柳家的男主子们收用，这几年来一直负责伺候柳老夫人，如今已经是很体面的一等丫鬟。

坏消息则是，彩霞如今并不在京城柳家，而是前不久刚陪着柳老夫人回乡下祖宅去了，似乎是回去祭祖，或是调养身体。

总之，派去的人只打听到这么些信息，至于那柳老夫人何时返京，这个真问不出来。

也就是说，林永锋那边只能兵分两路，一路留在京城蹲守，另一路则继续上路，往柳家祖籍去寻人。

因为还没能见到那彩霞的面儿，不能做最后确认，故而，在云母主动旧话重提之前，云巧还不打算马上揭开这事，只想着再等一等，等那边来了新消息，或是等卫城亲自出马查探后来信再做决定。

可惜，云母今天太不识趣，云巧一气之下就没忍住，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林永锋倒是圆滑，临时编了个“拐卖”的说辞出来，给云父云母就坡下驴。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便这样糊弄过去。

然而，饶是云母再厚脸皮，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心肝的人。

活了大半辈子，她最愧疚的人便是曾经十月怀胎生下、又亲手卖掉的小女儿云彩——当然，这个最愧疚也只是相对而言——如今得知云彩下落，有了能再次相见的机会，心虚愧疚的同时，她还有点隐秘的欢喜。

在这复杂的情绪包围下，即便她再努力替自己和丈夫圆谎，演技却没精湛到天衣无缝的地步，轻而易举就能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就连全场最好糊弄的云鹏程，在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怀疑前提下，稍稍留意亲娘的神态变化、肢体动作，也渐渐看出她是在撒谎！

心里短暂重燃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云鹏程看看神色了然、却若无其事的二姐等人，方才猜测愈发笃定，也更加心塞。

在众人各自心怀鬼胎的沉默中，甄思苓赶着牛车风风火火送药来了，这场家庭会议便草草落幕。

云父云母没再反对云巧母女北上，云巧也没有再揭开“拐卖走失”这层薄薄的遮羞布，去戳他们肺管子，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今天云桃照旧没来，林永锋这个做大女婿的，不免要承担起责任，亲自将吐了血的小舅子和神情莫测的岳父岳母送回去，再顺路护送手无缚鸡之力的甄家兄妹回家。

甄思求全程走神，手里捏着一株经过主人同意、从卫家地里拔的药草，满脑子只琢磨着“这草叶子为什么有五片分叉，自家的只有四片分叉”这种普通人觉得很无趣的问题。

甄思苓却按捺不住，路上悄悄问林永锋。

“林姐夫，巧姐姐的弟弟怎么样了？病得厉害吗？年纪小小的，怎么还吐血了？”

云鹏程的病症如何，她已经问过亲兄长，但，此时此刻她问的显然不只是病症如何，而是今天卫家发生了什么事。

甄思苓跟卫城夫妇早有交情，如今又是云桃的半个生意伙伴。云桃有喜后去烧饼铺的时间少了，都是林真真带着苗嫂子在忙活，甄思苓还会时不时带点小吃食过来林家探望。

更别提，云桃之前没忍住，悄悄告诉林永锋，亲弟弟对这姑娘有意思。即便他同样不看好（主要是甄思苓太能干，云鹏程着实能力平平），却也没把这姑娘当外人，便斟酌着把能说的说了。

得知云家有个小女儿早年走失，如今因缘际会听说了下落，甄思苓并没多想，还笑眯眯替云家人高兴。

“这可真是喜事一桩！我从前也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例子，有人大悲大喜之下确实会吐血，云家阿弟应该是太高兴了，又被巧姐姐要走的事吓到……诶，林姐夫，八月那会儿你们镖行有北上的安排吗？什么时候回来？年前能赶得及吗？”

甄思苓听完八卦，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并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永锋。

林永锋心中一哂。

他和云桃猜得果然不错，即便那小子近几个月时不时就往城里小食店跑，可惜，这姑娘压根没把云鹏程放心上，此时心心念念的恐怕还是其他正经事。

“甄丫头，你也想跟着出去？”他一语道破。

现在才六月，镖行的路线一般会在一个月内提前定下。不过，永安镖行在乐州一带小有名气，跟外地其他同行、商贾也有联络。就算没法亲自送到目的地，一路辗转也有熟人照应，比去外面找人或孤身上路安全多了。

甄思苓嘿嘿一笑，爽快承认。

“林姐夫果然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之前没机会，现在这不是能搭顺风车嘛。我那小食店的生意虽然还不错，但，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我想以后开个大酒楼，那天南海北的菜色我得自己先尝过吧，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到底不方便——”

林永锋扭头看了甄思求几眼，后者似有所觉，抬头说：“她想去就让她去，最多换身男装。只有一件事，路上她要喊苦喊累，你别管她就行。”

语气淡定，一点也不惊讶。

甄思苓连连点头：“我保证不会喊累！”

人家亲大哥都不管，林永锋也就没再反对，只让甄思苓回头找云巧商量。对镖行来说，多带一两个人压根不是事。

此时此刻，云鹏程还不知道心上人马上就要插上翅膀飞走了，回到家后，只剩爹娘和自己在，绷了许久的弦终于绷不住了。

“爹，娘，二姐动身时，我打算跟他们一起出发。我想亲自去接小妹回来！”

云家老两口脸色顿时变了。

“胡说什么？你大姐夫不是说了，她这会儿已经不在京城，还往更北的那啥地方去了。这里过去至少一千多里，你身子骨从小就弱，怎么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