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景姗贪睡,半躺在床榻上翻着书,“明月,帮我做件事。”
在暗处的暗卫,纷纷看向角落里放荡不羁的男子,古铜色的皮肤大片大片裸露在外,贴身黑衣勾勒出腹肌,硬是让他穿出了英姿飒爽,多情风流的感觉。
明月跳下房梁,站在陆景姗床边,眼前的女子因为刚醒,脸上还有着些许嫣红,看他时泪眼朦胧。明月身下一紧,声音沙哑,“小姐。”
陆景姗娇嗔,“明月,我想吃莲子粥。”
明月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小姐等等,我做完端过来。”说完,快步朝着小厨房去了。
其他暗卫们大眼瞪小眼,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四统领,怎么在陆小姐面前都像猫儿一样,一谈到陆小姐,整个人就铁汉柔情?
小厨房里,明月轻车熟路地生火,淘米,洗莲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小厨房外一众婆子女婢都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嗜血无情的明月大人吗?
沐儿瘪瘪嘴,怎么会有这种陆府的编外人员,这本来是我的工作呀!
“沐儿,去拿点糖过来。”明月心安理得的使唤沐儿。
沐儿跺了跺脚,没办法,进去给明月当下手,沐儿故作阴狠地教育明月,“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小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明月覰了她一眼,“这谁说的准呢!”
沐儿气得脸红,“不害躁的家伙,呸!”
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沐儿,端着粥出去了。
屋内,数名女婢围上来为陆景姗更衣打扮。
明月进来的时候,陆景姗刚好转过来,明月心脏狠狠跳动了几下,“小姐。”
陆景姗笑着,“明月,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谈过了。”
明月给了暗处一个眼刀,暗卫们纷纷离开,我们到底是太子的暗卫还是陆小姐的暗卫呀!
“我要去见寅月公子,但是我现在哪都去不了。”陆景姗接过莲子粥,小口小口地喝。
明月眼神一暗,冷静地道,“昨日张公公来向殿下禀告,宋小侯爷已经抵达京城。只是不能确定确切的日期。”
陆景姗点点头,眸中有暗光划过,“宋小侯爷宋裴阳?是与燕琦玉一样想借着蒋小将军和月熙婚宴在京城这块现存的大饼咬一口,还是想要拿走什么不属于京城的东西?”
明月摇头,“他行踪隐蔽,张公公目前只探查到,他前些日子出现在小姐您举办茶宴上。”
陆景姗稍作思考,眼前划过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原来是他,人皮面具。”
明月有些担心,“小姐见过他了?可与他有过什么冲突?”
陆景姗摇摇头,“放心吧,只是匆匆见过一眼而已。你如此担忧我?”
“小姐当年救了将死的我,我就已经将小姐奉若神明。在我眼中,小姐是无价之宝,是我的主人。”明月低头,藏住了自己眼中疯长的占有欲。
陆景姗一愣,当时我不过是瞧着他可怜,去给失血过多的他撑伞了而已……
五年前,京郊密林。一场大雨冲散了地上残留的血迹,掩盖了血腥气,树叶上的血滴滴落到地上很快就被冲刷掉。
一身鹅黄色襦裙,面若桃花的豆蔻少女,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摆,快步穿行于树林间,眼睛紧紧盯着一个躺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来,面冠如玉的男子。
男子听见脚步声,紧张而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女孩,他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女孩身后一身锦衣一脸阴沉的男子和一个冷漠无情的中年男人,但女孩还是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来救他,爱恋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你没事吧?”女孩走到他面前,弯下身,用伞遮住他的脸和伤口。
男子艰难地摇头,“没事。”
女孩撅了噘嘴,“你这还叫没事?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命硬的人呢,你可得活下来呀!”
你可得活下来呀!这句话一直在男孩耳边回荡,“从来没有人希望我活下来……”
女孩没听清,刚想再问几遍,身后却传来了喊声,“景姗,该走了。”
女孩担忧地看着男孩,叹了口气,将伞放在他身旁,“我得走了。你坚持一下,再过一炷香,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男孩眨了眨眼睛。
女孩起身,匆匆走了。
男孩贪恋地看着女孩的背影,却看到了来自锦衣男孩和中年男子的警告。
等女孩和锦衣男孩走了,中年男子走过来,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真是走运,被陆小姐看见你这般模样。”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了药瓶,丢在一边,弯腰拿起纸伞,眼底有一瞬间的温柔,“这小丫头,就是太善良了。”
男孩颤抖着拿过药瓶,迅速吃了药,“谢统领大恩。”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你真正该谢的是陆家嫡长女陆景姗,是她保住了你这条贱命,可惜,你去了东宫之后估计也得不到重用,估计没什么好日子过。”
男孩低眸,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摇摇头,转身走了。
等到午膳时分,陆景姗才从回忆里脱身。
用膳后,明月给陆景姗找了一套粗布衣裳,将人带出了东宫。
陆景姗紧紧跟在带上人皮面具的明月身后,低眉顺眼,倒有几分像大户人家的女婢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寅月楼。
“找你们楼主大人。”明月将令牌拍在柜台上。
掌柜迷瞪着眼,靠在座椅上昏睡,一听令牌敲在木板上的声音,一个激灵,猛地压上前定睛一看,眼珠子打转,谄媚地笑着,“金字牌!有请有请,楼主大人在楼上等着两位呢!”
明月收回令牌,跟着侍从上楼。
陆景姗看了一眼又迷瞪着眼的掌柜的,有意思,人虽少,但能在肥马轻裘,炊金馔玉的京城赚的盆满钵满。有意思的东西,总是那么让人好奇着迷,难怪坊主老是让我提防着寅月公子。
顶楼上,一身蓝衣,峨冠博带的男子背对着窗户,端坐在茶桌旁,听见了小童推门的声音,才抬手看茶,挑目,“别来无恙啊,陆小姐。”
陆景姗轻笑一声,直接坐到了寅月公子对面,“久违。”原来真是你呀!久违了,宋寅月…
寅月公子示意两人坐下,看着陆景姗的脸,“人皮面具?”
陆景姗抬起茶杯,“公子好眼力。”
寅月公子温润地笑了,“长街打马过,琼宇寻花中。”
陆景姗摩挲着茶杯,“卜卦问天何不如问我?你这般猜度我的心思,只会天妒英才。”
寅月公子笑出声,“陆小姐这张嘴,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
“我还以为你久居南山不闻其香。”陆景姗抿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寅月公子放下茶杯,“宋小侯爷可不是一条狗,但显然,只有你看不出来。”
陆景姗盯着寅月公子,“少时见他,诵书学武,一事无成,被老侯爷养得天真无邪。”
“朝中大臣一茬又一茬,全换成了你的人,再也没有人敢给你闭门羹,让你站在门外为一个男人淋一夜的雨。”寅月回怼道,“那些给你难堪的人,都被宋裴阳暗中敲打过。”
陆景姗拧眉,“怪不得,能换的这么快,只可惜这次他来,不止太子提防,陛下也提防。”
寅月轻嗤,“提防他的,不是陛下,不是太子,若是你想,谁能知道他来过?提防他的,从来都是你。”
陆景姗心中些许火气看到寅月冷嘲的眸子时,就像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一下子就没了,“你在为他出头?边疆七载,硬是逼出了一匹狼来,我倒后悔当初放他去南疆。”
寅月公子眯着眸子,“小姐幼时救过太多人了。只可惜,不是谁都像小侯爷一样护着你。你那三妹妹可不是个小角色,你救她一命,她却是一条毒蛇。”
陆景姗歪歪头,“我救过宋裴阳?”
寅月公子冷哼一声,“你帮小侯爷离开了京城,而他生来属于南疆。”
陆景姗道,“那是承了老侯爷的情,为了保住老侯爷的香火罢了,况且,当年天灾,流年不利,应祭天祈福,哪还可以乱杀无辜。”
寅月道,“你可得小心你那妹妹了,非一母而出的内宅之人,你也敢救。夏丞相可不是软柿子,可以供你捏着玩。”
陆景姗歪歪头,有些不了解,“你是在说我那人畜不分的妹妹?她看见的,向丞相府递的信,只是我想让她看见的。况且,我那大哥哥可是我的嫡亲哥哥,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母亲膝下只有我们两人尚不能相互扶持,只想着争个你死我活。”
寅月公子点点头,“也是。你这人善于玩弄人心,可怎么在太子面前就是一朽木似的,怎么,太子踩着你的机关来的?”
陆景姗眼皮直跳,“你的卦术冠绝天下,今日我只想问你看那燕琦玉可有母仪天下之态?”
寅月公子神色凝重,“我早前就帮你看过了。你一靠近她,你的的命星就会暗淡,可她的命星高挂于顶不说,还有如日中天之感。你们俩此消彼长,如果你长时间与她接触,你迟早会被吞噬,而太子与你风马牛不相及,与她却是相辅相成。”
陆景姗脸色一白,“当真是她。”梦里,赵嘉佑当真是为了她杀我。我们这些人,还都是她的挡箭牌!
陆景姗黑眸深深看着寅月,“寅月,我这盘棋不能乱,我不管她是不是皇后命,绝不能影响我!”
寅月看着她,“权利有那么重要吗?还是说,赵嘉佑重要。”
陆景姗闭上眼又睁开,“溯往玉里,我看到了未来,兔死狗烹。”
寅月公子本来就喜欢奇门遁甲,尤其偏爱海外秘术,一听她说起溯往玉就来了精神,“谁带来的?可真?”
“海外方士风清。”陆景姗看向窗外,“千真万确,但到底是仙家宝物,我只能窥见一二。”
寅月公子急吼吼道,“那他人呢?”
陆景姗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曾派人找过,但是连城门护卫都说,没有叫风清的人来过,细数细查,却是没有此人来过,但溯往玉仍在我那里。”
寅月公子一听玉还在,咳嗽两声,“那你将玉给我看看。”
“我离京之日,自然会将它交给你。”陆景姗揶揄地看着寅月公子。
寅月公子抽抽嘴角,“好,一言为定。”
陆景姗起身,向寅月公子行礼,“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明月跟着起身,走到了陆景姗身旁。
两人像来时一样,回了东宫。
由于这次有明月的帮助,行动一帆风顺,赵嘉佑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