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绝境相依

荒原之上，危机四伏。龟裂的地面时常隐藏着突然出现的深沟，那些扭曲的怪树和荆棘也仿佛拥有某种低级的意识，会在她经过时突然挥舞枝桠抽打，或是伸出带刺的藤蔓试图缠绕。柏源源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同时还要时刻警惕着可能从任何角落扑出来的未知生物。她将龙凰斗气覆盖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掌风凌厉，将袭来的枝桠藤蔓尽数震碎。

走了约莫小半日，天空的昏黄似乎染上了一层更深的暗影，仿佛黄昏提前降临。空气中的硫磺味更加浓重，狂暴的能量也愈发活跃，让她的斗气消耗速度加快。背上的萧炎依旧昏迷，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却也提醒着她肩负的责任。她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呼吸也急促起来，香汗浸湿了额发和衣背。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隆起的、布满了黑色砾石的土坡后方，传来了令人心悸的窸窣声和低沉而充满贪婪的嘶吼。

柏源源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迅速而轻巧地将萧炎放下，隐蔽在一块巨大的、带着烧灼痕迹的岩石后面，屏息凝神，紧张地望向前方。

只见三只形似猎犬，却远比普通猎犬狰狞可怖的生物，缓缓从土坡后踱出。它们体型壮硕如小牛犊，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仿佛冷却熔岩般的厚重鳞甲，四肢粗壮，利爪闪烁着寒光。最令人不安的是它们那双完全赤红、没有丝毫理智可言的眼眸，以及不断张合、滴淌着具有腐蚀性涎水的血盆大口。它们抽动着鼻子，显然已经嗅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低吼着，分散开来，呈一个标准的捕猎扇形，朝着岩石这边围拢过来。

“是这片区域的土著魔兽吗？气息大约相当于人类大斗师级别……”柏源源迅速感知着对方的气息，心中反而稍稍安定。若是以前，面对三只配合默契的大斗师级别魔兽，她唯有狼狈逃窜一途，但如今……

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青芒，《云涡龙凰诀》在体内加速运转，青色的龙凰斗气自丹田涌出，如同苏醒的蛟龙，流转于经脉之间，带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她深吸一口气，主动从岩石后掠出！

身法施展，不再是云岚宗那种偏向轻灵飘逸的路数，而是多了一份云破天传承中的厚重与诡异，步伐踏出，脚下仿佛有微型的云涡生成，让她的移动轨迹变得难以捉摸。面对最先扑来的那只鳞甲猎犬，她不闪不避，一掌拍出。

掌风呼啸，并非刚猛无俦，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绵密与旋转劲力，仿佛掌心中托着一团微缩的青色风暴。当手掌印在猎犬坚硬的额头鳞甲上时，那股绵密的劲力瞬间渗透，紧接着，凌厉的穿透力轰然爆发！

“嘭！”

一声闷响，那猎犬坚硬的颅骨竟被这一掌直接震碎，红白之物飞溅，庞大的身躯软软倒地，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另外两只猎犬见状，赤红的眼中凶光更盛，一左一右同时扑来。柏源源身形如鬼魅般一侧，避开左侧猎犬的扑击，右手并指如剑，青色斗气凝聚指尖，闪电般点向右侧猎犬的脖颈鳞甲缝隙。

“嗤！”

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轻易地破开了防御，龙凰斗气瞬间涌入，摧毁了其生机。

最后一只猎犬从身后扑至，腥风已然吹动了柏源源的发丝。她甚至没有回头，左腿如同钢鞭般向后猛地抽出，腿风凌厉，带着旋转的斗气，精准地踢在猎犬相对柔软的腰腹部位。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猎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被踢飞出去数丈远，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电光火石之间，三只相当于大斗师的魔兽已然毙命。

柏源源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振奋的光芒。这《云涡龙凰诀》的威力，远超她的预期。斗气不仅质量极高，兼具力量的厚重与变化的精妙，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龙凰威严，似乎对这类低等魔兽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让它们的反应都慢了一拍。

她不敢过多停留，迅速将三只魔兽身上有价值的材料——如较为完整的鳞甲、以及蕴含狂暴火属性能量的魔核取下收起。然后再次背起萧炎，加快脚步，朝着远山的方向疾行。

终于，在天色彻底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深邃的幽蓝色之前，她抵达了山峦的边缘。经过一番仔细搜寻，她找到了一处位于山壁凹陷处的天然山洞。

山洞不算深，仅有数丈，内部还算干燥，但角落里散落着一些不知名野兽的枯骨和早已风干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野兽留下的腥臊气，显然已经废弃了相当长的时间。柏源源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潜藏的危险生物或诡异的能量波动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萧炎安置在最里面相对平整干燥的地面上。

她搬来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在洞口垒砌了一道半人高的简易屏障，既能阻挡视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御小型生物的闯入。接着，她又从纳戒中取出云岚宗特制的驱虫避蛇的药粉，仔细地撒在洞口周围以及山洞内部的一些缝隙处。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般地坐倒在萧炎身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早已将她的衣衫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疲惫的曲线。

洞外，世界的喧嚣仿佛才刚刚开始。各种奇异而恐怖的兽吼、嘶鸣、翅膀扑棱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拖行的摩擦声，比白天清晰了数倍，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属于这片异域的、残酷的夜之乐章。每一次声响的靠近，都让柏源源的心脏为之紧缩。

她取出水囊和干粮，自己默默吃了一些，又小心地扶起萧炎，一点点地给他喂了些清水。看着他那张在昏迷中依旧带着一丝坚毅轮廓的侧脸，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漫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抱紧双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之中，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无声的泪水滑落，打湿了衣袖。

但这份脆弱，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她猛地抬起头，用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明亮。她是柏源源，是云岚宗的少主，更是得到了云破天始祖承认的传承者！她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她盘膝坐好，双手结出修炼印结，《云涡龙凰诀》开始缓缓运转。虽然此地的能量狂暴，但经过功法的过滤和炼化，依旧能化为精纯的龙凰斗气，补充着她的消耗，同时也温养着她因为过度紧张而疲惫的灵魂。她分出一缕心神，时刻关注着洞外的动静和萧炎的状况，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在这异域的寒夜里，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绝不熄灭的灯火。

时间在寂静的守护与洞外喧嚣的衬托下，缓慢而煎熬地流逝。

到了后半夜，一直安静的萧炎身体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他的体温开始异常地升高，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

“萧炎！”柏源源立刻从浅修中惊醒，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怎么回事？生灵之髓的药效应该还在持续修复才对……”

她再次将斗气探入其体内，脸色顿时一变。原来是那一丝盘踞在萧炎经脉深处的、属于“虚无之噬”的阴冷混乱能量，在生灵之髓带来的磅礴生机刺激下，不仅没有被净化，反而像是受到了挑衅，变得异常躁动起来。它如同一条狡猾的毒蛇，开始疯狂地冲击萧炎的经脉壁障，并与萧炎本身那微弱复苏的斗气，以及异火残留的些许力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三股力量在他体内如同失控的野马般互相倾轧，使得他的伤势有恶化的趋势！

必须立刻疏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柏源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到萧炎身后，双掌抵住他的背心，精纯平和的龙凰斗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她的斗气源自云破天，性质中正宏大，又带着一丝源自远古龙凰的至高威严，对于“虚无之噬”那种混乱、侵蚀性的能量，似乎有着一种先天的克制与安抚作用。青色斗气所过之处，那躁动的阴冷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虽然依旧凶戾，却不得不暂时退避、蛰伏。柏源源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的斗气，如同最灵巧的工匠，梳理着萧炎体内混乱的能量流，将它们缓缓归拢，抚平因冲突而产生的波澜。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也充满了凶险。她必须控制好渡入斗气的量和速度，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大的能量反噬，给萧炎本就重伤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断滑落，浸湿了衣领，她的脸色也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和斗气的持续消耗而微微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萧炎体内暴动的能量终于渐渐平息下去，那异常的体温也开始回落，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只是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苍白。

柏源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回双掌，整个人几乎虚脱般地向后靠去，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完全浸透，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带来一阵寒意。她看着萧炎恢复平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看似清秀甚至有些文弱的少年，体内却蕴含着如此惊人的力量与韧性。他背负的过去，他面对的敌人，他眼神深处那永不磨灭的火焰……这一切，都让她在敬佩之余，生出了一种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微妙的心疼与悸动。在这绝对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他是她唯一熟悉的依靠，而她，也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守护。

“我们会活下去的，萧炎。”她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坚定，既是对昏迷同伴的承诺，也是对自己内心的宣誓，“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论前面还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找到回去的路。”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胸前温热的云凰玉，感受着其中那缕龙凰本源气与远方若有若无的呼应。目光透过石块的缝隙，望向外面那片深邃无边、充斥着无数未知与危险的异域黑夜，眼神中没有退缩，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然。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但她已别无选择，唯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