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宿舍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苏楠蜷缩在被子里，还沉浸在昨夜的疲惫中。这几天为了艺术展的收尾工作，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此刻只想再多赖一会儿床。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老师！苏老师！”门外传来林溪焦急的呼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苏楠猛地坐起身，睡意瞬间消散。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林溪就几乎是撞了进来，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直直地怼到她面前。
“苏老师，你看这个！网上...全是骂你的！”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苏楠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某知名论坛的热帖标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瞬间刺进她的心脏——《艺术中心新老师身份成谜，疑似靠不正当手段上位》。配图是她昨天在展厅的背影，画面模糊不清，可陆晚的身影却半隐在阴影中，角度刻意得像是要坐实“权色交易”的猜测。评论区早已沸腾，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心机女”“攀高枝”等字眼刺痛着她的眼睛，甚至有人扒出了她在鸽子巷租房的信息，详细到门牌号。
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也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被贴上“骗子”的标签，所有的努力和梦想都被踩在脚下。而这一次，伤口还未愈合，就又被撒上了一把盐。
“这是有人故意的！”林溪气得跺脚，“我昨晚还看到这个账号在夸展览！肯定是买的水军！”
苏楠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门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想起昨晚陆晚送她回宿舍时，在楼下停留的那几分钟，那时他的眼神就透着忧虑，现在想来，怕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晚的消息：“别出门，等我。”短短五个字，却让她悬着的心稍稍安定。可还没等她回复，另一条短信让血液瞬间凝固——来自房东：“苏楠，有人出高价租你的房子，今天必须搬走。”
她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耳边嗡嗡作响。原来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要被夺走了。那些在鸽子巷的日子，虽然贫苦，却是她在这座城市里仅有的一点温暖回忆。如今，这点温暖也要被无情地剥夺。
楼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窸窸窣的议论声。苏楠透过猫眼看见几个举着相机的人正在挨个敲门，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她的心猛地一缩，转身抓起帆布包，从侧门溜出了艺术中心。
巷子口，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来，车窗降下，陆晚的脸隐在阴影里，下颌线绷得笔直，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上车。”
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陆晚专注地开着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向盘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痕。苏楠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跟踪车辆，喉咙发紧，轻声问：“是陆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晚猛地刹车，车子在无人的江边停下。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岸边的几只白鹭。
“是我疏忽了。”他转身时，眼底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未眠，“爷爷动用了媒体关系，想逼你离开。他不仅想保住陆家的颜面，更想维护和李长河的利益关系。”他从后座拿出一个档案袋，里面是厚厚的调查报告，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她从福利院到鸽子巷的生活轨迹，甚至有几张偷拍的照片——她在快餐店打工时疲惫的模样，深夜在出租屋画画时专注的侧影，连她在垃圾桶里翻找画材的画面都被拍了下来。
最刺眼的是夹在中间的一张合同复印件，甲方赫然写着“长河画廊”，李长河的签名清晰可见。“当年他偷走你的画后，和我爷爷签了秘密协议，用部分收益换取陆家的庇护。”陆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他们怕你揭露真相，所以想彻底毁掉你。”
苏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一阵翻涌。原来十年的等待，换来的不是正义，而是更庞大、更黑暗的阴谋。她突然想起艺术展上那个总在角落徘徊的灰衣男人，想起今早门缝里塞进来的恐吓信——“别妄图翻旧账，小心身败名裂”，信纸边缘还残留着一抹陌生的香水味。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陆晚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灼人，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她。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是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李长河醉醺醺地搂着一个富商，言语间满是轻蔑：“就那幅破画，福利院小丫头能奈我何？陆家老爷都发话了，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江边的风卷着浪花拍打着堤岸，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苏楠望着陆晚手机里跳动的证据，忽然意识到这场博弈早已不是简单的复仇。陆家在商界的势力盘根错节，而她只是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穷画家，这场战斗，她几乎没有胜算。
“为什么？”她抽回手，声音发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你是陆家的继承人，何苦为了我，和整个家族作对？”
陆晚沉默良久，伸手打开车载音响。熟悉的钢琴曲流淌而出，正是艺术中心门铃的旋律。“十年前的雨夜，你蹲在信箱前画画，雨水把纸都泡皱了，却还在固执地描着那抹红色。”他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远处的灯塔上，眼神温柔而坚定，“那一刻我就在想，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这么纯粹地爱着艺术。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再见到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份纯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胸针，形状是歪歪扭扭的信箱，边缘还刻着细小的藤蔓，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你当年落在画展后台的。我找了匠人复刻了一枚，原品一直锁在保险柜里。这些年，我走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收集着关于你的点点滴滴，只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苏楠的呼吸停滞，泪水终于决堤。她从未想过，自己孤独的坚持，竟然会被另一个人默默守护了这么久。那些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的日子，原来一直有人在远处为她点亮一盏灯。
手机再次震动，是林溪发来的消息：“苏老师，孩子们把展厅的星星灯都点亮了，说要等你回来。”照片里，艺术中心的夜空被数百盏星星灯照亮，宛如真正的银河坠落人间。孩子们用稚嫩的笔迹在便签纸上写着：“苏老师，我们相信你！”“苏老师，快回来教我们画画！”
陆晚发动车子，眼神坚定：“他们想让你坠入黑暗，我们就偏要让全世界看到你的光。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车子调转方向，朝着艺术中心疾驰而去，后视镜里，朝阳正刺破云层，将江面染成金色，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