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三十一年。
明城县姜家。
“小姐,您女扮男装进京赶考,一旦高中入朝堂,他日若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一身绿衣的少女脸上布满忧虑。
她家小姐姜轻穗,是商户女,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可也是个命苦的,父母早亡,就连唯一的哥哥也在去年病故。
叔父一家早已盯上姜家偌大的家产,以前姜家还有男丁在,他们不敢明抢,如今只剩姜轻穗一人,孤女不得立女户。
为保家产,她家小姐不得已女扮男装,对外宣称死的是妹妹姜轻穗,如今活着的是哥哥姜维。
“红豆,日后切莫再唤小姐,从前的姜轻穗一年前就死了,如今活着的是姜维,也只能是姜维。”姜轻穗不舍的摸了又摸,昔日里最喜欢的衣裳,最后狠下心全都塞进了箱笼。
红豆心口发堵,眼眶泛热,“少爷,奴婢日后定不会再喊错了。”
姜轻穗给了她一个熊抱,随即笑开来,“小红豆莫要伤心啦,少爷我定能高中,日后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小红豆破涕为笑,“少爷定会高中,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姜轻穗和姜维是龙凤胎,二人长得极为相似,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分辨出来。
红豆很快就放下心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指挥仆从们加快速度收拾行囊。
姜轻穗换上了男儿装,从窈窕淑女成了翩翩少年郎,红豆见了也忍不住夸道,“少爷好生俊俏,奴婢看了都想嫁。”
“咱们的小红豆是不是想嫁人了,本少爷择日为你选一良婿可好?”
红豆羞红了脸,“少爷真讨厌,奴婢才没有,奴婢只想陪着您。”
主仆二人打趣了一下,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该前往燕京了。
明城县距离燕京路途遥远,马车得行一个多月才能到。
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路过安远县城外的树林,马车骤然急停,险些将姜轻穗甩出去。
红豆掀开车帘,“外头发生了何事,马车怎的停下?你得注意些,少爷金尊玉贵可经不起如此折腾。”
车夫惊魂未定,指着前头吓得结巴,“那,那有个,有个死人,一地的,血。”
红豆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被吓了一跳,回头朝姜轻穗回话,“少爷,马车前有个死人,一地的血,那人估摸着是死……”了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外头的车夫喊出声来,“诈,诈尸了。”
姜轻穗听到动静,跳下马车朝前走去。
地上躺着的少年异常俊美,就算脸上沾了血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在姜轻穗凑过去时,地上的“尸体”以极快的速度掏出短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语气阴冷又凉薄,“救我,不然拉你陪葬。”
姜轻穗素来最讨厌被人威胁,但对方武功高强,即便受了重伤,杀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是以不能轻举妄动,不过一旦有了机会,她便会加倍奉还回去。
敢威胁她,就要有承担的后果的觉悟。
姜轻穗该怂就怂,手指小心的将短剑移远了些,“这位仁兄,有话好好说,我这人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你不说,我也是会救你的。”
才怪,话本子说了,路边的男人不能捡,会要命的,但她没捡,也被缠上了。
“废话少说,进城。”少年又将短剑架了回去。
姜轻穗无法,只将人带进了马车,进城去。
红豆被她叫去了后面的马车,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姜轻穗直接瘫靠在软垫,脖子上有把刀她也不甚在意,该吃吃该喝喝。
左手一只大鸡腿,右手一杯酸梅汤,桌上还有几盘糕点,吃得那叫一个香。
少年扶额轻咳一声,“你心真大,命在别人手里,也吃得下这么多,上辈子是猪?”
“你管天管地,还管上我吃东西了,别说拿刀架我脖子上了,就算明天死了,我照样吃得下去。”
姜轻穗说完就不再理他,这人好生奇怪,她吃个饭还管上了。
少年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顶多是个富贵人家的废物公子,不足为惧,也就放下短剑,坐在了角落里闭目养神。
许是觉得身边人纯良无害,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
姜轻穗暼了角落一眼,拭净手指,也跟着闭目养神。
到了安远城中的客栈,红豆叫醒了马车里的小姐,听到动静少年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又重新将短剑指向她,言语恐吓,“莫要做无用之事,待我养好伤,自会放你们离开。”
“此话当真?”姜轻穗并不在意他话里的可信度,她的人她自己会护,她从不把性命交付给他人,在马车上,她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此仇必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从不失信。”毕竟他失信的人,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姜轻穗从暗盒里拿出新的衣裳给他,“外头人多口杂,还是换上的好。”
少年没接,姜轻穗以为他是嫌弃衣裳是穿过的,又补了句,“这衣裳没穿过,是新的。”
说完便将衣裳扔他怀里,转过了身。
少年眼里闪过错愕,不过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神情。
少年收回短剑换上衣裳。
深红色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并不合身,手臂和腿处短了一截,活像大人穿了小孩的衣裳。
姜轻穗等了许久都没动静,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忍不住唇角勾起,又强压起笑意,“公子当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就算身上披个麻袋也像是天神下凡。”
姜轻穗也更加坚信,以他的容貌,卖进南风馆定能有个好价钱。
“很好笑?”少年跟着勾起唇角,但凡她敢应,定要他好看。
姜轻穗止住了笑容,用水弄湿了帕子给他,“擦脸的,若是你不愿意的话,被发现了可就别怪我。”
少年谅他也不敢胆大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对帕子动手脚,便安心的接过帕子,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跟着姜轻穗下马车进了客栈。
少年不信任姜轻穗,跟他挤进了一间房,吓得红豆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喊一声,生怕自家小姐遭了毒手,若不是小姐不同意,她也是要跟进去保护小姐的。
“你的丫鬟真吵,若我真下狠手,你怕是活不到现在。”
“你若杀了我,现在也到不了安远城。”
“你就这么自信,要是我想,我就可以杀了你。”
姜轻穗窝在榻上,看着霸占了整张床的少年,心里的怨气也不少,真是个难缠又嘴贱的家伙,看着也不比她大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