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还未停歇。
我坐在化妆间的角落,指尖摩挲着断裂的银链。金属已经失去光泽,像是一段被掩埋的记忆。镜子里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睫毛下垂,遮住眼底的情绪。
周砚之刚才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星轨在我耳边轻声响起:【目标人物发声频率异常波动,建议立即启动“生理状态分析”】
我深吸一口气,将耳麦切换至加密模式,低声说:“开始分析。”
数据在视网膜上迅速铺开,一串串波形图与频谱曲线交错闪现。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细微的沙哑震颤,换气时有短暂的卡顿,这是典型的声带受损表现。
但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他每次发音时,喉部震动频率都有0.3秒的延迟,这说明损伤并非近期造成,而是长期累积的结果。
“系统,追溯伤势成因。”我继续指令。
屏幕闪烁几下,随后弹出一条提示:【初步判断为童年高烧引发急性喉炎,未及时治疗导致永久性声带纤维化】
我心头微震。
难怪他在那场雨戏里突然走神,也难怪他总是在说话时微微侧头,像是刻意避开某个角度的共鸣。
这不是演技问题,是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星轨继续补充:【若不进行专业干预,未来五年内可能出现持续性失音风险】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叩击桌面。
周砚之……原来你也藏着这样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片场依旧弥漫着昨夜暴雨残留的潮湿气息。
我早早到场,在后台更衣室等待周砚之到来。化妆师刚帮我调整完耳麦,我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来了。
隔着帘子,我能听到他和副导演交谈的声音。依旧是低哑的嗓音,带着些许疲惫。
我起身走向休息区,假装偶遇。
“影帝今天来得早。”我语气淡然。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有些晦涩,“昨晚睡不好。”
我点点头,顺势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可能是天气原因。”
他没接话,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喉咙滚动间,我捕捉到他吞咽时的一丝僵硬。
“你嗓子不舒服?”我问得随意。
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怎么,担心我影响你的对手戏发挥?”
我摇头,“我只是觉得,演员的状态直接影响角色张力。如果连基本的身体状况都控制不好,谈何精准表达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道:“你总是这样,把一切都当成可以计算的数据。”
我没有否认。
因为他不知道,我确实拥有“数据”。
星轨已经开始比对过往影像资料。从他十年前的第一部电影试镜视频开始,一直到去年的金像奖发言片段,每一帧都被系统拆解分析。
结果显示,他的声音早在2015年就已经出现明显变化。而在一段模糊的采访录像中,他还曾无意间咳嗽了整整三十秒,镜头外有人递过药瓶。
我记下了那个药瓶上的标签图案。
一颗红色十字,嵌在蓝底圆环之中。
这是某家私人医院的标志。
而这家医院,就在星耀娱乐总部附近。
午饭时间,我借口胃不适,提前离开片场。
陆沉没有多问,只递给我一颗润喉糖,“别太拼。”
我没接,只是点头。
走出摄影棚后,我直接前往公司档案室。名义上是调阅《凰权》合约扫描件,实则另有目的。
门禁识别了我的指纹,系统亮起绿灯。
我走进去,快速翻找陈明远经手过的旧合同。
星轨同步开启OCR识别功能,搜索关键词:“医疗证明”、“健康报告”。
很快,一组数据跳出来。
2008年,一份乙方签约协议附件中,赫然写着:“乙方须定期提交健康报告至陈总办公室”。
我心中一凛。
这意味着,陈明远不仅掌握艺人的职业动向,还掌控他们的身体健康信息。
包括……周砚之?
我继续往下翻找,却在翻到某一页时,指尖猛然一顿。
一张附录纸上,印着熟悉的红色十字标志——正是我在周砚之采访片段中看到的那个。
我拍下照片,迅速退出系统。
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收好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档案室。
阳光刺眼,照得我眯起眼。
看来,这场戏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回到化妆间,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粉饼盒,打开夹层,里面还藏着之前从墙上刮下的粉末样本。
星轨提示:【可卡因残留浓度已下降至安全值,建议送交第三方机构检测】
我合上粉盒,目光落在墙角那张剧组合照上。
照片中的男人站在化妆台前,穿着一件T恤,图案正是红色十字标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灯光师会无意中泄露那段往事。
他们不是不小心,而是……根本逃不开。
这个圈子里,谁没有点秘密?
只是有些人选择藏起来,有些人却被逼着说出来。
而我,偏偏拥有揭开它们的能力。
傍晚,我又一次找到周砚之。
他正在练习台词,声音低沉而克制。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
“有个建议。”我说,“关于你的嗓子。”
他停下,转头看我。
“什么建议?”
我走过去,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上面是我整理的中医调理方案,伪装成“演员嗓音保养技巧”。
“试试这个。”我说,“也许能让你少受点苦。”
他拿起纸条,目光扫过内容,忽然笑了。
“叶清歌,”他低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好演员,毁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一笑,“谢谢你。”
我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身后,他忽然又开口:“你知道吗?有些人,早就习惯了疼痛。”
我脚步一顿。
他继续说:“习惯到,它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我没有回头,只是说:“那是因为还没遇到值得放手的理由。”
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我握紧手中的银链,知道这一章,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别人。
而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