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途寒庙,幽冥初窥

冰冷的夜风如同钢刀刮过脸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林夜拖着残破的身体,在迷宫般狭窄、肮脏的巷道里亡命奔逃。左肩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林宏临死反扑的狠辣。更糟糕的是体内,那股强行宣泄后暂时蛰伏的幽冥寒气并未真正平息,它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受损的经脉中,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体力。

身后的呼喝声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在曲折的巷道墙壁上投下跳跃晃动的巨大黑影,如同追魂的鬼魅。

“这边!血迹往这边滴!”

“快!他跑不远了!受了重伤!”

“围住前面的岔口!别让他溜了!”

护卫们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循着林夜滴落的血迹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冰冷血腥气,死死咬住不放。林夜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和兵器碰撞甲胄的铿锵声。

视线开始模糊,冷汗混着血水不断从额角滑落。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块。双腿如同灌满了铅,越来越沉。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

不行!绝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林夜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昏沉的意识勉强清醒了一瞬。他猛地拐进一条更窄、更黑暗的岔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这条巷子堆满了废弃的箩筐和腐烂的垃圾,恶臭扑鼻,却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掩护。

“头儿!血迹到这里断了!”一个护卫的声音带着疑惑在不远处响起。

“断不了!仔细搜!他肯定藏在这片!受了那么重的伤,跑不远!”一个更加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显然是护卫队长。这声音林夜似乎有些耳熟,但现在生死关头,根本无暇细想。

脚步声在岔口附近徘徊,火把的光线在巷口反复扫射。林夜蜷缩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霉味的破箩筐后面,屏住呼吸,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他死死按住胸口,那块冰冷的玉佩紧贴着皮肤,仿佛是他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连接点,也是体内那股躁动寒气的源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护卫们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就在咫尺之外。林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声。他调动着最后一丝意志,拼命压制着体内那股随时可能因虚弱和恐惧而再次失控爆发的幽冥寒气。一旦暴露,以他现在的状态,绝无幸理。

“头儿,这边有个破庙,门好像虚掩着!”另一个护卫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林夜心头猛地一沉!他藏身的这片废弃区域,尽头确实有一座早已荒废、被乞丐和野狗占据的破败小庙!

“过去看看!”护卫队长的声音果断下令。

沉重的脚步声立刻朝着破庙的方向移动过去。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护卫们的注意力被破庙吸引的瞬间,林夜如同黑暗中最后扑向猎物的受伤孤狼,爆发出压榨生命潜能的力量!他不再试图完全隐藏行迹,而是用尽最后的气力,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朝着与破庙相反方向、更深邃更复杂的贫民窟深处,跌跌撞撞地亡命冲去!他甚至故意踢翻了一个破瓦罐,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那边有动静!”

“该死!声东击西!追!”

护卫们的怒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立刻被瓦罐碎裂声吸引,朝着林夜逃离的方向紧追而去!火光和喧嚣迅速远离了破庙的方向。

林夜不敢有丝毫停留,他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凭借着对这片区域模糊的童年记忆(母亲带他来过一次),在蛛网般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小巷里拼命穿梭。他不敢走大路,专挑最阴��、最狭窄、最肮脏的缝隙钻。身上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被反复撕扯,鲜血浸透了破烂的棉袍,滴落在冰冷的泥泞里,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有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地驱动着这具残破的躯体。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声似乎渐渐被拉远、被黑暗和复杂的地形吞噬。林夜的体力也终于彻底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比之前那座更加破败、几乎半塌的土庙,歪歪斜斜地立在荒草丛生的土坡上,庙门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门洞。

那里……那里或许能……

最后一丝意识支撑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跄着扑进了那个散发着浓重灰尘和腐朽气息的黑暗门洞。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喉头一甜,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喷了出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刺目的冰花。极度的寒冷从体内深处蔓延开来,与失血和脱力带来的虚弱感交织在一起,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地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死死地、死死地攥住了紧贴胸口的玉佩。仿佛那是他坠入无尽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锚点。

黑暗中,只有他微不可闻、如同游丝般的喘息,和玉佩那恒定不变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在无边的冰冷和黑暗的沉沦中,林夜的意识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猛地拽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

没有声音,没有实体,只有一片破碎的、流动的、如同万花筒般的景象在他“眼前”飞速旋转、组合、崩塌。

他“看”到:

一片浩瀚无垠、死寂冰冷的虚空。星辰不是璀璨的光点,而是巨大、冰冷、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涡,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冰冷的陨石带如同冻结的冥河,无声流淌。

一柄断裂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黑色巨剑,剑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流淌着暗紫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光泽,孤零零地悬浮在冰冷的星骸之上。仅仅是“看”到它的残影,就感受到一种撕裂灵魂的绝望和杀伐之气。

无数模糊的、扭曲的身影在破碎的大地上厮杀。他们的力量不是温暖的光,而是翻涌的、吞噬光线的黑暗,冻结万物的寒霜,撕裂空间的幽影。每一次碰撞,都无声地湮灭大片空间。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伟岸背影,站在一片由无尽骸骨堆砌而成的尸山之上。他手中似乎握着什么,散发着令整个破碎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纯粹的“寂灭”气息。林夜试图看清他的脸,却只感觉到一双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冰冷无情、洞穿一切的目光扫过,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

无数闪烁着幽暗光泽、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古老符文,如同星辰般在虚空中沉浮、组合、分解。它们蕴含着难以理解的至理,散发着冰冷、吞噬、转化的本源气息。其中几个最为核心、最为复杂的符文,仿佛受到了吸引,缓缓朝着林夜意识的核心飘来……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伴随着那些幽暗符文的靠近,猛地冲入了林夜濒临溃散的意识!

“呃啊——!”

现实中的破庙里,蜷缩在冰冷尘土中的林夜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他紧闭的双眼在眼皮下剧烈地滚动,额头青筋暴凸,冷汗如同溪流般涌出,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非人的酷刑。

那些冰冷的符文,那些破碎的战争画面,那柄断裂的巨剑,那个尸山之上的背影……如同最狂暴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与之相伴的,是一股庞大、晦涩、冰冷死寂到极点的意念洪流!

这股意念洪流的核心,是四个如同用万载玄冰雕刻而成、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古老篆文:

**九!幽!噬!元!诀!**

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吞噬万物、寂灭一切的恐怖意境!

紧接着,是无数细小的、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幽暗符文开始自动组合、排列,形成了一篇残缺不全、却散发着无上威严和冰冷气息的……功法总纲!

“……引九幽之息,纳万界之寂……化元为虚,噬灵补己……破而后立,死中求活……幽冥为引,寂灭为锋……”

断断续续、冰冷晦涩的意念碎片,如同破碎的冰棱,狠狠扎进林夜的意识。他无法理解全部,但其中几个核心的、关于如何引导那冰冷死寂气息运转周天、如何吞噬外界能量修复己身、如何在绝境中破开桎梏的法门,却如同本能般,清晰地烙印下来!

尤其是那关于如何引导体内那股狂暴寒气、如何将其初步纳入可控循环的初始法门,更是被重点标注,反复冲击着他的认知!

这……这就是玉佩中蕴含的力量?这就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

狂喜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随即又被更加汹涌的痛苦浪潮淹没!强行接收这远超他承受极限的传承信息,让他的意识如同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搅动!身体内原本蛰伏的幽冥寒气,受到这股传承意念的刺激,如同被唤醒的凶兽,再次狂暴地涌动起来,疯狂冲击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

“呃……啊……”林夜蜷缩在冰冷的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的泥土里,留下道道血痕。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撑开的容器,随时都会“砰”的一声彻底炸裂,灵魂和肉体一同被那冰冷的洪流撕成碎片!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那烙印在灵魂中的《九幽噬元诀》初始法门,如同溺水者最后的稻草。林夜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拼命地、笨拙地、按照那法门所述,尝试着引导体内狂暴的幽冥寒气!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艰难和痛苦。就像试图用一根脆弱的稻草,去引导一条决堤的、由万载玄冰融化的冥河!每一次尝试,都带来经脉寸寸欲裂的剧痛,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然而,或许是玉佩的某种引导,或许是生死关头的潜力爆发,或许是那传承本就与他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

嗤!

一缕微弱到极致、却无比凝练的、散发着纯粹幽暗光泽的寒气,终于艰难地、按照一个极其微小却玄奥的轨迹,在他体内最为坚韧的一条主脉中,极其缓慢地、如同蜗牛爬行般,完成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残缺的周天循环!

就在这个微小循环完成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吸力,猛地从林夜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嗡!

紧贴着他胸口的黑色玉佩,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幽光,而是一圈清晰可见的、不断向内塌陷旋转的幽暗漩涡!这漩涡仿佛连通着某个冰冷死寂的次元!

破庙内,空气中稀薄的、驳杂的天地灵气,地面尘土中蕴含的微弱地气,甚至林夜自身伤口逸散出的血气精华……都被这股冰冷的吸力强行拉扯、吞噬!

这些驳杂的能量被卷入玉佩的幽暗漩涡,瞬间被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的“寂灭”之力碾碎、提纯、转化!最终,化作一缕缕精纯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幽冥之气”,透过玉佩,源源不断地注入林夜体内!

这股新生的幽冥之气,虽然依旧冰冷刺骨,却不再狂暴无序。它如同最驯服的溪流,沿着林夜刚刚艰难开辟出的那条微小循环轨迹,缓缓流淌、滋润。

所过之处,那原本被狂暴寒气冲击得如同破布般的经脉,竟在这股精纯、冰冷、带着强大修复和滋养属性的幽冥之气流过时,传来一阵阵麻痒和……愈合的清凉感!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久旱逢甘霖!

尤其是左肩那道最深的伤口,被狂暴寒气侵蚀冻结的创面,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滋养下,冻结的血液开始缓缓融化,撕裂的肌肉纤维似乎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定无疑的速度……重新弥合!

剧痛,在减轻!

冰冷刺骨的虚弱感,在被一丝丝微弱的暖意(一种奇异的、属于幽冥本身的“活力”)所取代!

干涸枯竭的气海深处,一缕微弱却坚韧的、带着死寂与新生气息的幽冥之气,如同黑暗中的第一颗寒星,悄然点亮、凝聚!

成功了?!

林夜依旧蜷缩着,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眼中那濒死的绝望和混乱的猩红,却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希望之光!

他成功了!他活下来了!他不仅没有被那股力量撑爆,反而初步掌控了它的一丝皮毛!并且,这力量,在修复他!

他贪婪地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自主循环的幽冥之气,感受着它如同冰冷的手术刀般,精准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身体。玉佩紧贴胸口,那冰冷的触感不再只是死亡的威胁,更成为了力量的源泉和生命的保障!

《九幽噬元诀》!这就是它的力量!吞噬、转化、修复!在寂灭中寻求新生!

然而,就在林夜心神稍松,沉浸在这初步掌控力量的狂喜与疲惫中时——

啪嗒…啪嗒…

清晰的、带着金属甲片摩擦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异常沉稳地停在了破庙那黑洞洞的门口。

一道高大的身影,完全堵住了门外仅有的、惨淡的月光。火光并未亮起,但那身影散发出的无形压力,却比燃烧的火把更加沉重,瞬间将破庙内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微弱生机压得粉碎!

林夜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抬头,瞳孔收缩到极致,死死盯向门口那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黑影!

是那个护卫队长!他终究……还是追来了!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满身血污的林夜。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在死寂的破庙中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林夜紧绷的神经上:

“林夜少爷……你,可真是让林莽……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