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局

  • 何珠
  • 董小白
  • 2029字
  • 2025-06-16 19:10:05

这是一方不知来去的秘境,潭水幽深不见底,雾气氤氲中,一枝含苞的荷悄然探头,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随之显现的是一片宽阔舒展的叶。

荷叶苍绿,一阵风吹过,裹挟着晶莹的露珠落入其中。

“小露珠,你怎么了?”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问道。

小露珠仓皇哭泣,越来越破碎,不停抖动,仿佛受尽委屈终于回到家见到关爱自己的亲人一般。

“何珠大人,您不知道那人间……”

小露珠诉说了许久,风也停住,叶也安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唯独潭水微微荡漾,好似也在听小露珠的人间历练。这历练里夹杂了许多血泪伤痕,碎裂痛楚。

“我都知晓了,露珠。”

荷花轻轻点头,凝结出透明的手掌轻抚小露珠,“去吧,我的小露珠,回到潭水里好生休养。人间自古多仇怨,我修炼的这段时间,竟不知你们遭受了这样的苦楚,看来这世道愈发坏了。我的人,自然是我护着,你们吃的苦,自然由我一一讨回。”

“多谢大人庇护。”

露珠渐渐凝实,不再破碎,顺着叶子滚落到潭水。

那里还有数不清的小露珠,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温暖,仿佛回到母亲的羊水里,虽然幽深黑暗,但没有任何风雨。她闭上眼睛,封闭五感,任由自己坠入。

水面上,已经风云变色。

那一株荷,蓦然暴涨,升高,朵朵硕大的花瓣绽开,荷叶越来越阔大,直至覆盖了整个烟波浩渺的水面。

天地依然静寂无声,只有阵阵杀意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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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脸上,何珠睁开双眼。

窗棂破旧开裂,挂着零散的蜘蛛网,太阳就是从那缝隙中斜斜穿进来。

何珠的手挡在眼前,头痛欲裂。不,不止是头,浑身都酸痛。拂开凌乱的床帐,从摇摇晃晃的架子床上爬起来,她耗费了很多力气,头昏眼花,腹中饥饿如火烧,喉咙干涩难忍。

她扶着窗边断了一条腿的桌子,伸手端起豁了口的茶盅,把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不好喝,还有一股浑浊的土腥气,但这具身体需要。

桌子上有个灰扑扑的铜镜,不知道多久没磨过,只能照出个不甚清晰的影儿。

“……小贱蹄子不识抬举,这下惹恼了太太,看她还怎么狂!”

“妈妈少说两句,她也是可怜呢。”

“可怜个屁!我说桃蕊,你可别被这贱皮子给骗了,勾引爷们儿不学好,没打死她就算便宜的!要不是她,咱们怎么会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府里二爷大婚,不知道有多少热闹,要发多少赏钱……”

何珠定了定神,身体内的灼烧感稍稍减轻,顺手将茶盅摔向门口。

“哗啦!”

院子里的动静一停,随后又传来老妇提高嗓门的叫骂。

“作死的!还以为自己是二爷的心头肉啊,也不正眼瞧瞧这是什么地儿!给我摆奶奶的款儿,反了天了!”

很快有个容长脸儿的丫头走到门口,她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青色衣裙,十八九岁模样,头上插着根发乌的银簪,身条瘦长,正惊讶的看着何珠。

“你醒了?”

桃蕊迟疑的开口,看着何珠发亮的眼,没料到她还有这个精气神儿。前两日烧的不省人事,她还以为……

“还没死。”何珠一步步挪到门口,嘶哑的声音刺的桃蕊没来由的让开身,让她继续往外走。

正午有些炙热的阳光终于晒到了身上,温暖的感觉一点点侵染干涸的四肢,很舒服。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何珠皱眉对上一张发面饼似的老脸。

张妈妈是太太的陪房,平时并不大受重视,也少有能在太太面前露脸的机会,这次是务必要摩拳擦掌好好磋磨磋磨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最好是悄无声息的死了,才能在太太面前大大的邀上一功。

这会儿见何珠清凌凌的一双眼盯着她,不知怎的有些发怵。

虽然这贱丫头整个人都在太阳底下,但那眼却幽深的不见底。张妈妈下意识看了眼地下,有影子,不是鬼。

立时一股被愚弄的火气冲上来,重重的“呸”了一声。

“装神弄鬼的贱蹄子!”她扬手就要教训,不料何珠的手顺着她的力道往前一杵,那碎瓷片就抵住了张妈妈肥胖的脖颈。

一旁的桃蕊捂住嘴,大气不敢出,万分庆幸刚才自己退了一步。

张妈妈发了一身白毛汗,脖颈处的血管突突直跳,哆嗦着说了声,“你找死……”

刺痛传来,血水顺着肥腻的脖子肉滴滴答答流到底下秋香色缎子上,像是溅了一块烧坏了的五花肉,令人作呕。

那绸缎衣裳包裹着的肥硕身子不住抖动,再也没人说一个字,像被割了舌头的鸡。

只见她抖着抖着跪了下来,头上豆大的汗混着泪顺着吊梢眼淌下,脸上的劣质脂粉冲刷出一道道灰印子,底下更是一股腥臊味传来。

“给我吃的,喝的。”

何珠终于发话,空气中有一瞬的寂静,随即王妈妈和桃蕊终于找回了舌头。

“好好好!”

“是是是!”

吃饱喝足,何珠洗了个热水澡,才感觉活了过来,她从张妈妈屋子里搜罗出属于自己的包袱,顺便把张妈妈赶到下房去住,自己理所当然的占了主屋。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始走出门,一步步丈量这个小庄子。

冀州,离京二百里,良田百亩,二三十户的小庄子,出产一般,像何珠这样被侯府赶出来的犯错婢女,落到这里几乎没有再回去的可能。

首先她是被侯府二公子收用过的通房,想要另嫁是不可能的,除非主家发话。其次逃也逃不掉,卖身契在侯府,自己没有路引,一个年轻貌美的逃奴下场会比家生奴更凄惨。

已经得罪死了侯夫人的眼线张妈妈,还有一个立场不明的桃蕊。

杀人张妈妈倒不算什么,难点在于杀了也无济于事。束缚这具身体命运的一切,都在那府里。

在下一次侯府来人之前,她还有时间。

那,要怎么样破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