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镇店之宝

趁着新下了雪,朱笑东、胖子和高原便想出外走走,两人走着走着便又到了潘家园,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朴的店门。店里的袁老头见三人眼光不凡,又颇有气派,便拿出了自己颇为得意的一件宝贝——一块田黄石印章,只是朱笑东看了却并没有答话,而是笑着望向了胖子。

胖子想了想,从袁老头手里接过那枚田黄石印章,一边把玩,一边问:“这玩意,得多少钱啊!”

袁老头算是看出了胖子这家伙的本来面目,笑了笑,淡淡地说:“如果你诚心想要,你可以开个价让我听听。”

胖子摇了摇头,跟了朱笑东这么久,玉石翡翠他倒是认得,但质地种属、孰优孰劣,他却是一窍不通。

只是胖子这家伙嘴不示弱,见袁老头这么说,当下便说道:“其实,田黄石呢,我家里也有两块,比你这个大,成色更好,是正宗极品帝王黄,石形、石质、石色、石皮以及萝卜纹、红筋格等,无一不是万里挑一……”

胖子没说完,袁老头就笑了起来。还万里挑一,真正懂得田黄石的高手是不会这么说的,至少,不会去计较石形、石色,有萝卜纹、石皮及红筋格这三样,况且在行业当中,行话将帝王黄叫作“田黄冻”,胖子这么说,自然是把底儿抖搂给袁老头了。

朱笑东见状淡淡地笑了笑,对袁老头说:“袁掌柜的,我这兄弟喜好满嘴跑火车,最爱胡说八道,您老不必计较,不过,由于田黄石自古以来就属于珍品,仿冒之法自然层出不穷。据我所知,最简单的一种就是用产于寿山一带的其他石种,如掘性高山石、掘性坑头、掘性都成、鹿目格、善伯洞、溪蛋、牛黄蛋、连江黄等来冒充。这些石种表象类似田黄石,但自身各有一些独特的特点,如鹿目格没有萝卜纹,而‘鸽眼砂’、善伯洞具有‘金沙地’和‘花生糕’,溪蛋无萝卜纹、无红筋格,牛黄蛋没有萝卜纹且比重大,连江黄比重大且干燥易裂等,与真正的田黄冻石相比,这些都是一目了然的。不过,这些石种虽然不如真正的极品田黄冻,但是依旧有不错的收藏价值。至于其他的什么拼接法、塑料仿制法和山石仿制法等,我就不去说了。”

袁老头脸上呵呵一笑,心里却是吃了一惊,这个年纪轻轻的人说得没错,自己拿出来的确实是一块掘性坑头石,价值虽然同样不菲,但是与极品田黄石相比确实是相去甚远,要说价值,能卖出田黄石十几二十分之一,那就算是遇上了个大大的傻子。

袁老头干笑了一阵,知道是遇上了高人,当下收回那块所谓的田黄石印章,说道:“看来一般的东西还真不入贵客法眼,这样吧,我这里有块外国人寄存的真正田黄石,两位可以看看。”

说着,袁老头转回身去,进到里间,不过片刻就拿出一个巴掌大小、三寸来高的锦缎盒子。朱笑东一看这盒子,顿时微微变了脸色。

袁老头极为慎重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尊田黄石福星雕像,一个寸许来高、手持如意的福星,眉目神态惟妙惟肖,喜态可掬,长须欲飘,历历可数,衣服皱褶清晰可见,连如意上的云纹图饰这样的细微之处都雕刻得精细入微。

胖子一见到这尊田黄石福星,顿时跳了起来。

袁老头一见终于有让朱笑东动容的东西,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

“这样玩件儿,说实话,乃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不知道是否能入两位的眼?”袁老头得意地说。

这店虽说是古玩店,但是真正的好东西其实没有什么,也没人敢把好东西摆到明面上来,把这田黄石福星作为镇店之宝,倒也不为过。

“不怕两位笑话,这尊福寿双全,自打我们请进来之日起,也有两三位客人看过,可惜的是,他们不识货,给不起那个价钱……”袁老头继续说道。

胖子定了定神,插嘴问:“你们要的是什么价?”

袁老头捋了一下颚下的胡须,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吗,不瞒二位说,那三位客人,出价最低的是四千五百万元,最高价的出到七千五百万元,因为他不肯再加五百万元,所以我们的生意没能做成。”

朱笑东算是听明白了,这镇店之宝如果要买的话,最少不得低于八千万元,不过,这袁老头盘进这尊福寿双全,不知花费了几许。

如果按照朱笑东在铺子里的经验,盘进来这样的好东西,成本肯定不低,最低八千万元才能卖,那成本恐怕不会低于七千来万元。

像这样的东西,转手赚上几百上千万元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也需要极其高昂的成本。

最关键的是,这福寿双全本来就是朱笑东的手笔,只不过他一分钱没要,白白送给那个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杰克逊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袁老头手里!

胖子虽然对玉石的成色、质地一窍不通,但是朱笑东的手笔他可是一清二楚,再说,这玩意儿送给杰克逊的时候,他可是肉痛了好几天,现在袁老头一拿出来,他哪里还会顾及那么多,直接就从袁老头手里拿了过来,细细欣赏了起来。

朱笑东虽然不在乎钱,也不在乎这块已经送出去的礼物,但是出自自己手的东西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看到就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而且他也好奇了起来,杰克逊是怎么回事,居然把这东西给卖了!

朱笑东问这东西怎么得来的,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袁老头居然神侃了起来:“话说某年,乾隆皇帝微服私访,那皇帝是谁,是真龙天子,是龙,行有诸天神佛相伴,夜有二十八星宿相随,一切妖魔鬼怪、邪祟鬼魅不能近身。一天,这位乾隆大爷来到一个地方……”

胖子在一边打岔:“您老不会说这玩意儿跟乾隆老爷子有关吧?那我们可要好好听一听。”

胖子说着,给朱笑东打了个眼色,让他暂时别露出神色,倒要看看这位袁掌柜的能把这块福寿双全说成什么样的宝贝。

“……乾隆皇帝有些困了,就安营扎帐倒头睡觉,这一睡居然做了个梦,梦见玉皇大帝赐给他一块黄色的石头,还赐给他‘福寿田’三个大字。乾隆梦醒之后,觉得这是一个祥瑞之兆,但是却对‘福寿田’三字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召集左右大臣,将梦境叙述出来让大臣们给自己圆梦。一位大臣听后连忙跪倒禀告,称‘福寿田’三字应以‘福州、寿山、田黄石’为解,玉皇大帝赐的一定是产于福州寿山的田黄石,乾隆皇帝听后极为高兴。从此,每年元旦祭天大礼中,乾隆皇帝都要在供案上供一块田黄石,以祈求上苍保佑……”

胖子在一边笑了起来,朱笑东得到那两块田黄石之后,胖子就去找过一些资料,虽然只是偶尔看过几眼,但是这乾隆皇帝梦见寿山石这一节,胖子还算是仔细看过,不过,这跟手里这块福寿双全又有什么联系呢?

袁老头没正面回答胖子的疑问,而是继续摇头晃脑地说:“知道国宝三联玺吧,清末的那位皇帝可是什么都不要,逃亡之际独独带了三联玺,可见这玩意儿的珍贵之处,这才是国宝……”

听这袁老头的口气,似乎这福寿双全可以与三联玺并肩媲美,这倒让朱笑东有些脸红,田黄石珍贵这是不错,自己雕刻的手艺倒也不差,但那三联玺可是举世闻名的文物、国宝,这福寿双全和那东西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

“错!”袁老头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天花板阻止了朱笑东想要说出来的话,“就因为它不能复制,属于不可再生性的绝品,所以,凡是经雕镌的艺术品都可以当作文物看待。这玩件儿和文物之间的区别,两位不会不知道吧……”

胖子差点就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自己能胡说八道,没想到这袁老头的神侃几乎达到了“大神”级别,照这样忽悠,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弄到晕头转向,最后乖乖掏钱。

还好,这是看到出自朱笑东的手笔,倘若要是换了另外一件不熟悉的东西,恐怕两人立刻就要诚惶诚恐起来了。

本来,朱笑东想问问袁老头到底是怎样从杰克逊手里把这块福寿双全弄过来的,可是袁老头一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有如黄河泛滥之水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

“……实不相瞒,你们仔细瞧瞧这雕工、这刀法,古风许许,很明显带有明代大师的风范,从这一点上讲,这尊如意福星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举世无双,比那三联玺,呵呵……不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起码也能并肩媲美……”

朱笑东实在忍不住了,问了袁老头一个问题:“这雕工、刀法我也就不说了,可是这料却是质地稍逊于极品田黄的‘银裹金’田石,而且是一块新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那举世闻名的三联玺相提并论吧?”

“错!”袁老头再次伸出右手食指,阻止朱笑东再说下去。

“……田黄的起源众说纷纭,其实,田黄石被发现的历史是很短的,在明代早中期都还没完全为人们所认识,也就是说,田黄石的运用,兴盛于明代中期之后,如此短暂的时间,根本没有新旧料之分,我们看的就是质地、造型以及雕刻技法……”

“从质地上来说,这如意福星的用料质地是可以与田黄冻并肩媲美,造型寓意深刻,是为福寿如意,正符合中国人的文化、心态,而这雕刻技法,虽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比现在的‘北姚南马’更胜一筹……”

胖子乐呵呵地插嘴:“您老认识‘北姚南马’?”

原本正侃得云山雾罩的袁老头冷不防被这一打岔,还没转过弯来,当下就说:“虽然‘北姚’就在京城,可惜此公成名之后便少有露面,我等凡夫俗子哪里有那个缘分;‘南马’我倒是见过一面,呵呵……”

胖子张嘴就要表露自己就是“北姚”姚观心的门下,只是一看朱笑东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朱笑东沉默了片刻,才跟袁老头说:“袁老,我承认这尊‘福寿双全’拿在您老手里,价值绝对能达到最大化,可惜的是,这个玩件我真不想买……”

胖子一听说朱笑东没打算买回自己的东西,连声急问:“东哥,这……你真的忍心……哎,你什么意思……”

袁老头天南海北、天上地下地一通神侃,本来以为已经把朱笑东跟胖子两个人侃晕了,都在计划要什么样的价钱了,没想到最后朱笑东居然来了句“我真不想买”,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朱笑东微微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袁老有意出手的话,我可以跟袁老换……”

“跟我换?”袁老头一双眼睛鼓了起来,几个人来这里这么久,不买东西也就算了,大不了就当闲来无事,跟年轻人聊一会儿天,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要跟自己“换”,这不是扯淡吗?

胖子一听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一瞬间又想到,就算是拿东西来换,又会拿什么东西来换!翡翠、黄金,还是那些古玩?

袁老头是做生意的,见不着白花花的真金白银,他会跟你换?何况朱笑东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家去换?

胖子这边狐疑不已,袁老头倒是冷冷笑了笑说:“跟我换,那也不是不可以,我这是做生意,倘若没有赚头,哼哼……如果你们只是没这份财力,大可把我这里当作歇脚的地方,反正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也是闲得无聊。”

朱笑东笑了笑:“我不敢说能让袁老满意,但是起码也得让袁老不觉得吃亏才是,我相信袁老看了我那东西,肯定答应跟我换的,只是这样东西放在宾馆里了,我这就过去拿,一小时之后我再过来……”

朱笑东这么一说,袁老头倒是有些好奇起来,怎么看也觉得他不会是招摇撞骗之徒,而且,说是要跟自己以物换物,这话说得自信无比,看不出来有半点那种常见的眼光漂浮、神色虚伪之态。

何况,袁老头暗示他们可以大大方方抽身走人,朱笑东不但没有如预想中的借机脱身,反而十分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会跟他交换。如此说来,这个朱笑东如果不是行骗的高手,就是手里有货了。

袁老头想了想,又淡淡地笑了笑:“有空没空那不重要,我都在这潘家园打滚四十多年了,一多半的时间就是在这铺子里度过的,你如果真有好东西,拿过来让我瞧瞧,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朱笑东站了起来,很客气地说:“那好,一小时之后,我就再来打扰袁老一次。”

说罢,拉起还对那福寿双全恋恋不舍的胖子,出了袁老头的这“老苑”。

“东哥,你这是怎么回事?那福寿双全你是不想要了还是怎么的?交换,你拿什么东西去交换啊?一小时,就算是回到铺子直接取,时间也不够啊……”胖子一边走一边埋怨。

朱笑东头也不回,哼哼笑着说:“你说过,今天该请我去撮上一顿的,这话还算数?”

“当然算数,不过有个前提,你得把那福寿双全给我拿回来,要拿回来了,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要拿不回来,哼哼……”胖子一脸愤然。

“成!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得向你要一件东西,你要是不肯,别说我不会再去,就算我去,也拿不回来那福寿双全!”朱笑东很认真地说道。

胖子瞪了他一眼:“好,除了我的钱和我这颗脑袋,你要什么只管说,胳膊、大腿、屁股上的肥肉,你只管挑!”

朱笑东气结:“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我拿你胳膊、腿的干什么,你愿给,我还不敢要呢,我可没心情照顾你一辈子……”

一边说,一边游目四望,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饭馆,朱笑东便径直奔去。

潘家园的小饭馆也绝对不是简单的地方,这里聚集的几乎都是隐形的富豪,吃吃喝喝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事情,很多人是边吃边谈生意,而且是古玩、古董类的。一边吃喝一边做生意,这几乎是古玩商里的一大特色了。

既然是这样的地方,这小饭馆当然不会只简简单单地卖些小吃,接待的客人都是有钱的人,菜肴酒水不精致、不华贵,能伺候得了这些人?

朱笑东要了雅间,让胖子点起了酒水、菜肴,这才跟胖子说:“我要你刚盘下来的那件手链珠子……”

胖子心里一松:“就要这串珠子啊,呵呵,我还以为是我别的什么,看把我给吓了一跳!不过东哥,我这珠子可是两万多元钱啊,你是不是……嘿嘿……要不,这顿饭,算是你请……”

一口气差点儿把朱笑东给噎死过去,这胖子!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到底给不给,来句痛快点的,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磨叽!”

胖子掏了自己心肝子似的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把那条檀木珠串手链拿出来,拿在手上,还瞅着朱笑东,只盼他能改变一下主意。

朱笑东有些等不及了,顾不得高原在场,一伸手直接就要从胖子手里去抢。

00胖子死死地拽着檀木手链:“东哥……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这……这手链,我……我才刚刚拿在手,都还没捂热呢!”

朱笑东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将手链拿了过来,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边细看,一边安慰胖子:“胖子,你拿着这手链打算卖多少钱?我看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万元,对不对?五万元钱,待会我算给你……”

胖子买这手链本来就是为了赚钱,只是到底能卖多少钱,能有多大的利润,心里确实没底,朱笑东说五万元,应该不会是开玩笑的,转手就能赚上将近三万元,胖子心里自然是高兴不已,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朱笑东懒得顾及胖子,将那珠串儿拿在手里沉思了片刻,解开红丝绳,取下其中几颗比较圆润的珠子放进衣袋,然后把剩下明显带有刚出土痕迹的八九颗珠子重新穿好,又接上红丝绳。

稍微把玩了一下,才从钱夹里拿出来一根如同银针一样的东西,插在一颗珠子上。

这时,高原感觉肚子有些不适,上了洗手间。胖子呆呆地想着这五万元钱到底该不该要朱笑东拿出来,偏巧,这时王晓娟又打电话过来,说是秦洋的父母已经从陶都到了京城。

秦洋的父母是应胖子所邀,来京城处理秦洋应得的那笔财产的,原本是说好从云南回来就可以过来解决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一直拖了这么久,现在才赶过来,不过既然来了,就还得去招呼才是。

秦洋的父母是坐火车过来的,人还在西客站,没办法,不知道胖子等人的具体住址,就先打了个电话过来,胖子只得麻烦杨薇先去接应一下。

等胖子一通电话打完,时间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回头去看朱笑东,没想到朱笑东跟高原两个人早就已经开吃了,一桌子精美的菜肴,两个人赌气儿似的消灭了一大半。

胖子呼天抢地,扑到桌子上风卷残云一般,绝对不给两个人再次下手的机会。还好,这个时候,朱笑东跟高原两个人就放下了筷子,摸着肚皮看猴戏似的看着胖子把剩下的菜肴一扫而光。

胖子把最后一片菜叶吃在嘴里,意犹未尽地看了看一桌子的空盘子,最后才哀叹了一声,王晓娟也真是,这电话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节骨眼上来打,还啰唆了半个多钟头,害得他才吃到一半多点儿,这桌子菜可是两万多元钱啊!

看胖子连盘子里的最后一口菜汤都吞下了肚子,朱笑东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拉着高原转身走了,买单的事情就留给了胖子。

这回可是让胖子狠狠地出了一回血。

看着一张脸都快绿了的胖子,朱笑东跟高原两人忍俊不禁。

离一个钟头只差三十一秒,朱笑东再次踏进“老苑”。

这时,店里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夫妻俩,四十来岁的年纪。

见朱笑东极为准时地踏进“老苑”,袁老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稍微怔了怔,便招呼三人入座,不论如何,他守时守信这一点,袁老头还算是挺佩服的。

袁老头直接指着那四十多岁的一男一女说,那一男一女是他的儿子、儿媳,今天有空,顺道过来坐坐,算是看望老人。

一句多余的寒暄也没有,朱笑东直接拿了那串剩下九颗珠子的手链放到电火炉上面的桌子上,示意袁老头先瞧瞧。

袁老头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觉察出来这串九颗珠子的手链是刚刚出土的东西,直接凭肉眼看,估计也就是百来年前的东西,值钱倒是能值上一些钱,但是要算成文物还是不可能的。

如果朱笑东要拿这九颗珠子的手链来换田黄石,除了脑袋有毛病,就是想要巧取豪夺了!

朱笑东淡淡地一笑:“袁老,我这东西确实算不上好东西,但是要换取那块福寿双全,我不敢说绰绰有余,至少袁老拿去,挣个个把月的生活开支还是可以的……”

袁老头冷冷一笑,拿出那个装福寿双全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逼视着朱笑东:“你可知道现在田黄石的价值?”

“知道!”朱笑东微笑着回答,“人说一两田黄三两金,但是现在行情看涨,一两田黄一斤黄金也是值得起的,不过,那是指的极品田黄冻石……”

袁老头冷笑不已,想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袁老头的儿子却是握着电话,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要是稍有不对劲,估计立刻就会报警或者是召集来大批的人马。

弄得胖子都忍不住有些心虚,不过高原倒是一脸无所谓,他相信就算是生意做不成,朱笑东也绝对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做任何没理由的、丧尽天良的事来。

朱笑东依旧淡淡地笑着,很有礼貌地对袁老头说:“袁老,姑且不论这块田黄石的质地是不是极品,也不管这雕工手艺精湛与否,我想问一句,您这块田黄石不知道是不是从一个叫杰克逊的外国人手里得来的?”

原本冷笑不已的袁老头陡然一惊,文物古董买卖,像这种正规店面,那手续比朱笑东他们典当铺子的手续都要严格,买家、卖家的名字,那可是必须签在买卖合约上的。

就因为是正规店面,杰克逊把这块福寿双全卖给这“老苑”,当然会留下自己的姓名,不过,这些买卖合约是商家的商业机密,外人是绝对不会得知的,这不但关系着买家的货源,还关系着买卖物品的价值。

如果不是官方,可以说任何外人都不可能看到这些东西,袁老头之所以吃惊,除了怀疑有人泄了自己的秘密之外,还担心朱笑东就是官方的人,这两样事情,只要有一样发生在自己身上,轻则破财,重则身败名裂。

看着袁老头的脸色瞬间数变,他儿子拿着手机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就把电话扔了出去。

朱笑东依旧淡淡地笑了笑:“袁老不必紧张,我来这里真的只是想要把这块福寿双全换回去,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这样吧!”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想袁老能够仔细看看这串珠串儿,如果觉得这串珠串儿值不起这福寿双全的价值,袁老一句话,我们立刻走人。请袁老过目……”

朱笑东说着,拿起那串珠串儿手链,恭恭敬敬地递到袁老头面前。

袁老头虽然是又惊又疑,还是勉强接过了那串珠串儿手链,按照经验,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气味,确定是刚出土不久的东西,然后才慢慢回到柜台子里边,拿个放大镜,连焦距都没对准,随便晃了一下就算是看过了,然后用仪器检验那就更简单了,随便摆弄了两三下,花了不到三分钟,就拿着珠串儿出来了,表示已经检验完毕。

既然“检验”完毕,那还得对朱笑东有个“交代”,这样才能算是正正规规的,殊不知朱笑东就是开典当行的,虽然与这正规的古玩行业不属一种,但也算是一门,正常的仪器检验哪里会是两三分钟就能完事的,少说也得要半个小时呀。

袁老头这么做,哄得了不懂行的人,却是连高原这样的人都哄不过去,这敷衍得也太过明显了。

朱笑东看着袁老头拿着珠串出来,叹了一口气,这世上还真就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想要拿个好的东西换回自己差一点的,偏偏就没人识货。

袁老头“检验”完毕,倒是客气了起来:“小哥,你这珠串儿的确能值些钱,如果有意出手的话,我倒是可以出个高价,五万元,算是我跟小哥儿有缘,怎么样?”

珠串儿能值五万元左右,这是朱笑东早就预料到的事,不过,那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前,现在……

胖子瞪着一双眼,岔开一双手的手指,举到眼前晃了晃,才说:“不对啊,你这五万元才几个零,我这珠串儿,少说也得值这个数……”

说着,胖子收起左手,右手攥了个拳头,伸出食指,学着先前袁老头的姿势,指着天花板画了一个圈。

袁老头轻笑了一声,说:“小兄弟,你这是一万元还是十万元?如果你只要一万元,我不会说打嘴的话,我一口价给了五万元,如果你想要十万元,哼哼,我就只好请你先到别家去看看,呵呵……”

朱笑东轻轻地咳了一声,盯着袁老头说:“我想袁老是弄错了,我这兄弟的意思是说,这珠串儿,应该要一个亿!”

“你……”袁老头“你”了一声,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

袁老头的儿媳有些轻蔑地看着朱笑东,丢了一句:“你以为这是什么,珍珠的、玛瑙的,还是翡翠的,就算是,能值得起一个亿?知道五万元跟一个亿的区别吗?神经病!浪费我们的时间……”

袁老头的儿子却是乐了起来,这人想钱想疯了吧!

朱笑东却不为所动,依旧只是淡淡地说道:“袁老说过,福寿双全除了质地是田黄石外,雕工技艺也不错,不过,我想要问问,同样是出自那人之手的微雕,而且是九幅字画的微雕,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值得起一个亿?如果说,袁老认为同样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的九幅微雕字画都还不足与福寿双全相提并论的话,呵呵……那就算我们走错了门,倒也真该去别处看看再说。”

“微雕……”本来仰天大笑的袁老头顿时低下头来,盯着朱笑东,“你是说这串珠子是九幅微雕……”

“微雕……”胖子吃了一惊,一把将珠串儿从桌子上抢了回来,看也不看直接就放回贴肉的口袋里,又拉着朱笑东,“东哥,我可没想到你会玩儿这一手,走走走,这什么破福寿双全,我们不要了……”

袁老头的儿媳不屑地瞥了一眼胖子:“你们演,接着演啊,微雕,你那样子,就差没长得像微雕了……”

说着,照例“嘁”了一声。

朱笑东站了起来,对盯着自己的袁老头说:“杰克逊出手的田黄石雕刻是我送给他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要出手,我本来只想要问问这件事情。说到换,因为那是我的,我想换回来只不过是想以后见到杰克逊再次赠送给他而已,如果说为了钱,呵呵,这福寿双全顶多值一千万美金,这是他当时说过的价钱。”

“你说是你的,有什么凭据,你能拿出来这样的东西?你们这样的混混我见得多了,为了钱,你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话说不出来?”袁老头的儿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诋毁朱笑东的机会。

胖子怀里揣着珠串儿手链,早就不愿在这里待下去了,什么福寿双全不双全,还杰克逊,真要遇上那老小子,不踹他几脚、揍他几拳那算是客气的了,丢什么玩意不好,把福寿双全丢在这里。

所以,胖子不住地催促朱笑东,想赶紧离开这里再说:“不就是个破福寿吗,回去再弄上一个不就得了,又不是没材料,田黄的、翡翠的、羊脂白玉的,你咋弄都成,爱雕多少雕多少。”

袁老头却算是听出味儿来了,最近有小道消息,说是出了个青年俊杰,一手雕刻技术无人能出其右,每出一件作品都价值连城,名气几乎要与“北姚南马”齐驱并驾,莫非……

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那位的话……

真要是他,那今天这事,不说自己死命把进屋的财神往外推,要是传开了去,自己在这一行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恐怕到时候生意都会少很多。

谁愿意把自己的好东西往一个不识货、不识人的买家手里送?

袁老头脑袋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这怪不得人家,朱笑东可是有言在先,而且是一再申明,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可是自己就一心想着敷衍了事,没有正经八百地看一眼那珠串儿,这……

“两位小哥,两位小哥,请坐下慢谈……”袁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管换与不换、成与不成,都先把事情问个清楚再说。

“你说这是你雕刻的,你有什么凭据?”袁老头急切地问道。

朱笑东淡淡地笑了笑:“要说凭据,我倒没留下什么明显的凭据,不过,如果袁老曾经仔细看过的话,在玉如意的云纹里有‘天赐福寿’四个大字以及‘朱笑东赠’四个小字。不好意思,在最后那个‘赠’字完工时,我睡意袭来,忍不住就偷了个懒,最后那一横,我就只是斜斜地点了一个点。其他的方面,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凭据……”

云纹里有八个字,这袁老头倒真没看出来,不过朱笑东这么说,如果真有这八个字,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哪里还用得着其他什么凭据。

袁老头从来不知道这玉如意上有八个字,这如意福星自己没看过三十遍,也看过二十遍,根本就没看见有什么字,但是朱笑东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他也就有了一些疑惑,这所谓的八个字在哪里?

“在玉如意的正面,福星手指尖下面。”朱笑东说。

袁老头半信半疑,但是神色比先前要客气多了,一面恭恭敬敬地招呼胖子先坐下来。一面打开福寿双全的盒子,将福寿双全取了出来。

胖子虽然不乐意,但是朱笑东不肯配合,他也没办法,再说,他也是见不得人家温言软语的客气,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坐了下来,不过,他可就打定了主意,自己这怀里的九颗微雕檀木珠子不换了,叫爹都不换了!

袁老头见胖子坐了下来,当下转头要他儿子重新泡上一壶好茶,自己却到了柜台里头,去检验朱笑东所说是否属实。

按照所说,袁老头很快就找到了那八个字,这时,他才真正吃了一惊,“天赐福寿”“朱笑东赠”八个字,不但有,而且字迹遒劲、刚健有力,如同两块印章,一上一下、一大一小,大的一块几若一粒灰尘,小的一块更是几不可见。朱笑东所说“赠”字最后他偷了个懒,把最后那一横点成了一个斜斜的点,也一点不虚。

最让袁老头吃惊的是,这几个字完全是用内画雕刻的手法,极为巧妙地隐藏在福星的手指之后的,饶是他前前后后看了不下数十遍,都没能发现这里有两处字迹,如果不是朱笑东说出来,恐怕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袁老头心里一阵激动,当下确信这个年轻人所说非虚,自己看了几十遍都没发现的东西,他只是随口就说了出来,就算不是他亲手雕刻出来的,也绝对与这田黄石福星有着不浅的关系。

稍微顿了顿,袁老头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先看看那微雕檀木珠串儿再说,如果他们没有说谎,真是九幅微雕字画,那可就是真正的好东西了,不要说拿到手,就算是能看上一眼,那也是莫大的荣幸。

回过头来,袁老头更加殷勤了一些,好言好语对胖子说了个不停,当然,主要是想看看胖子手里的那串珠串儿。

胖子起先不肯,只是架不住袁老头的恳求,而且,袁老头的儿子也从袁老头脸上看出了蹊跷,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手里是真的有货,自然是早就收了电话从旁协助,袁老头的儿媳妇也把不屑换成了“咯咯……”的媚笑。

朱笑东不配合胖子,在袁老头父子等人猛烈的火力面前,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败了阵,总算是慢慢吞吞地交出了那串珠串儿。

袁老头拿了珠串儿,迫不及待地重新去检查,这一检查,顿时彻底叹服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东西!

九颗珠子,九幅字画,每一幅都是精品,画中雕刻的刀法或正或奇,线条或起或伏,有疏有密,如行云流水,气韵贯通,或实或虚,变化无穷。

字也是好字,篆、楷、隶、行、草,每种字都有。篆体字行笔圆转、线条匀净、长上密下,给人以纯净简约的美感;楷体字用笔精到,顿挫分明,线条节奏感极强,笔画自然随意,活泼流动;隶书字却又细劲雄健,端严而峻逸,方整秀丽兼而有形,以为清超却又遒劲,以为遒劲却又肃括;行书字可以用“点画秀美,行气流畅”“清风出袖,明月入怀”“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遒媚劲健,绝代所无”来形容;草书笔走龙蛇,飞动自然,如骤雨旋风,随手万变。

小小的一串珠串儿上面,几乎可以说是囊括了书法字体的所有形态。古檀香木珠配微雕字画,而且达到九幅之多,如要说价值,这已经是无可比拟了。

袁老头看到最后,陡然从心底冒出来一个声音,要把这东西搞到手,花多大的代价也必须搞到手!

无论是把这东西用来经营赚钱,还是用来收藏,绝对都是能赚到一大笔钱的好东西,相比之下,那块田黄如意福星就变得轻微了不少。

田黄石如意福星是新料,也就是说没多大的历史价值,这一点袁老头心知肚明,不是极品田黄冻,这一点袁老头更是明白。雕工手艺不错,但是坏就坏在那八个字上面,要是没有那八个字,凭着袁老头的嘴功,把价钱再侃上一成半成不是难事,但是有了那八个字,再怎么能侃,也就只能如此了。

反倒是这古色古香、真正刚刚出土不久的檀木珠串儿更有价值,只要稍加炒作,那钱肯定就会哗哗地往自己的腰包里流淌。

孰轻孰重,袁老头心里自然一清二楚。这个人是不是最近小道消息里传说的那个人,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去巴结也不一定有用,人家不见得会买账,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都是能赚钱的好东西!能赚钱,怎么样去赚得到钱,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看完所有的珠子,袁老头又沉吟了半晌,才拿着珠串儿慢慢地回到胖子等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把珠串儿放在桌子上。

“两位小哥,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袁老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胖子一伸手,抓了珠串儿就想放回自己的口袋,生怕再被这袁老头抢了去似的:“袁老,我这哥们儿最近遇上了点烦心的事,脑瓜子不大灵光,您老大人有大量,别听他瞎说,这珠串儿,嘿嘿……我们今天就算是打扰了,改天我找个地方摆上一桌,给老先生您赔罪……”

朱笑东出奇地不配合胖子,笑着打断道:“袁老请说!”

“我知道……这位胖小哥很是看重这手串,不过……这收藏一道,能赚了钱,把钱拿在手里……才是……”袁老头慢慢吞吞,一边措辞,一边说。

胖子皱着眉头,打断袁老头的话:“袁老,您知道我这个人最看重什么?嘿嘿,不瞒您说,这手珠串儿,我是真心不卖,更不会去换那个破福星,我家里有的是田黄石,别说田黄石,翡翠石、白玉石都多得用不完,待会儿回去,来个福禄寿喜开大会,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可是……”朱笑东沉声打断胖子,“我们先答应了要跟袁老交换的,胖子,你想食言而肥?”

胖子一下子焉了下去,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同了,是姚观心门下弟子,自己脸皮厚无所谓,但是总不能拉着姚观心下水,这事要被人知道了,一开口铁定会说:“姚观心门下某弟子……”把姚观心都捎带上了。

前两天才刚刚让姚观心亲自嘉奖了几句,一转眼就去给师父脸上抹一把黑,这事胖子还真不想去干。

哎!看来这名人的弟子也不好当啊!

胖子嘟囔了一句,赌气似的把珠串儿放回到桌子上。

见胖子没了言语,朱笑东转头问袁老头:“我很好奇的是,杰克逊为什么将这福寿双全出手,不知道袁老能不能说说当时的情形?”

袁老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怕跟两位说实话,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一开门,那个外国佬就闯了进来,看样子很是慌张,跟我说要出手这如意福星。你知道,现在的骗局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做我们这一行又很容易上当、打眼,当时我仔细检验了这如意福星,确定确实是真品,就问这外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的是,那外国人一口外语,不懂汉语,我们言语不通,实在是问不出来个所以然,不过我倒是明白,他来我这儿是来出手这物件儿的,所以就给了他三……六千万元,把这尊如意福星请了回来。我这里是正正规规做生意的,做生意自然是比去盘问人家私事重要,所以……”

袁老头所说,不尽不实,朱笑东也没有别的办法,人家是做生意的,不去盘问人家根底私事这再正常不过,至于袁老头到底给了杰克逊三千万元还是六千万元,就更没办法去理会了。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心里又多了一个疑团,杰克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慌慌张张地卖了福寿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