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唐三的兄弟

冷。

刺骨的寒冷,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骨髓,穿透薄薄的襁褓。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湿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和某种铁锈般的冰凉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一口裹着冰碴的水,呛得小小的肺部生疼。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扭曲的黑暗。水珠,冰冷的水珠,正从上方不断滴落,砸在我脸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喧嚣,密集的雨点狂暴地捶打着地面、瓦片、还有……某种冰冷坚硬的石阶。那声音单调而巨大,几乎要淹没一切。

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着,动弹不得。包裹着我的布料被雨水浸透,沉重得像块冰铁,疯狂地汲取着我那点可怜的热量。我用尽所有力气,也只是让僵硬的手指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昊天……阿银……”

一个低沉嘶哑的男声,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艰难地穿透了雨幕的咆哮,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浸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走……快走……离开这里……永远……”

紧接着,身体猛地一轻,又被重重地抛落。冰冷的石阶棱角狠狠硌在脊背上,带来一阵短暂的锐痛。包裹我的湿布散开了一角,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拦地浇在脸上、身上,激得我本能地想要蜷缩,却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要怪……”那个声音似乎更近了些,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压抑,每个音节都沉甸甸地砸下来,“……就怪你母亲……是魂兽……”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天空,瞬间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惨亮。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光明里,我模糊的视野捕捉到了一张脸。一张被雨水冲刷得惨白、胡茬凌乱、眼窝深陷如同鬼魅的脸。那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足以将人溺毙的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

那是……唐昊?

闪电熄灭,黑暗重新吞噬一切。那张绝望扭曲的脸孔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暴雨中响起,由近及远,越来越快,最终消失在雨幕深处,再无痕迹。只有那无情的暴雨,依旧倾盆而下,仿佛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痕迹都彻底冲刷干净。

冰冷,绝望,还有那最后烙印在眼底的、属于唐昊的疯狂血眸……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全部。

意识,在这极致的寒冷与恐惧中,一点点沉入深渊……

***

“……这孩子,命真大。冻了一夜,居然还活着。”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教皇冕下仁慈,让我们再仔细看看。啧,小脸都冻青了……咦?”另一个声音带着惊奇,“这襁褓料子不一般啊……这暗纹……像是某种古老家族的徽记?”

我的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勉强掀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几张陌生的脸孔,穿着样式奇特的白色或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怜悯和好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草药和消毒剂混合的味道,温暖干燥,与昨夜那浸透骨髓的冰冷截然不同。

这里是……武魂殿?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带着冰冷的利齿:唐昊,你选择了他,遗弃了我。仅仅因为……母亲是魂兽?多么可笑又冰冷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波动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审视感。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低声的议论戛然而止。那些围在我身边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躬身,退向两侧,姿态恭敬得近乎谦卑。

一双镶嵌着暗金色纹路、一尘不染的靴子无声地停在了我的摇篮边。

我努力地转动眼珠,向上看去。

视线艰难地向上攀爬,越过那绣着繁复暗金纹路的华贵长袍下摆,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

那是一张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五官精致得如同最杰出的雕塑家耗费毕生心血雕琢而成。肌肤胜雪,找不出一丝瑕疵。然而,这份惊心动魄的美丽却被一种极致的寒冷所冻结。她的眼神,深邃得如同两口万年不化的寒潭,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属于母亲的温情,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轻易剖开皮囊,直刺灵魂深处,审视着我存在的每一丝价值,以及……可能带来的麻烦。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就是绝对的焦点,是这片空间不容置疑的主宰。

比比东。

这个名字带着冰冷的力量,瞬间击中了我。原著中那个偏执、强大、充满毁灭欲望的女教皇。

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那目光最终落在我襁褓边缘,那里绣着一小片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草叶暗纹。

她的眼神,似乎微微凝滞了那么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深邃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冰层下骤然搅动的暗流,带着某种……仿佛触及了遥远回忆的刺痛?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无法捕捉。

“带下去。”她开口了,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像冰珠落在玉盘上,“交给……萨拉斯,好生照料。”

“是,教皇冕下!”旁边的侍从立刻躬身应命。

那双冰冷的凤眸再次扫过我,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随即,她转身,暗金色的袍角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无声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余韵,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极其清冷幽淡的异香。

我被一个穿着金色软甲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刻板。我蜷缩在他臂弯里,感受着那布料下传来的、属于成年男子的稳定体温,与昨夜刺骨的冰冷形成了讽刺的对比。

襁褓的边缘,那片模糊的蓝色草叶暗纹就在眼前晃动。

唐昊……阿银……

还有比比东刚才那转瞬即逝的、难以捉摸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汹涌袭来,压垮了我脆弱的神经。意识再次沉入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中不再只有冰冷的雨和绝望的脸。

无数破碎的信息在混沌的意识深处冲撞、重组。一个叫“唐三”的名字,带着宿命的枷锁,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昊天锤、蓝银草、唐门绝学……还有那个被父亲选择、带走的孪生兄弟。

而我,被遗弃在此。

武魂殿……教皇养子……

冰冷的种子,在这一刻,悄然埋进了初生灵魂的最深处。它汲取着被遗弃的寒毒,汲取着那高高在上审视目光带来的屈辱,悄然蛰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唐昊……唐三……

比比东……

一个名字,一个称呼,无声地在我混沌的意识里刻下印记——凌夜。

属于武魂殿的,凌夜。

***

时间在武魂城森严的秩序和无处不在的魂力波动中悄然流逝。六年光阴,足以让一个婴儿长成能跑能跳的孩童,也足以让一个异世的灵魂彻底适应这个力量至上的世界,并学会如何在庞大的武魂殿机器中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

我安静地站在巨大的觉醒石阵中央。周围是其他等待觉醒的孩子,有的紧张得小脸发白,有的兴奋地东张西望。负责觉醒仪式的魂师穿着象征武魂殿威严的制式长袍,神情肃穆。

“伸出你的右手,孩子,放松,感受你血脉深处沉睡的力量。”魂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韵律。

我依言伸出小小的右手。掌心贴在冰冷的黑色觉醒石上,一股奇异的、温热的能量瞬间涌入体内,沿着四肢百骸急速流转。那感觉像无数细小的暖流在奔涌,又带着一种轻微的刺痛,仿佛要强行撕开某种无形的封印。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我的灵魂深处响起,远比外界觉醒石发出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震撼。

左手掌心,一片幽邃的紫黑色光芒骤然爆发!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吞噬感,仿佛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它吸扯进去。光芒中心,一个虚影迅速凝聚、凝实——那是一只通体覆盖着紫黑色甲壳的魔蛛!它体型不大,却散发着一种源自洪荒的凶戾气息。八条狰狞的长腿末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最令人心头发寒的是它头部那对复眼,并非寻常蜘蛛的多目,而是一对巨大、冰冷、闪烁着纯粹吞噬欲望的暗紫色竖瞳,如同通往深渊的入口。它的口器无声地开合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微微扭曲,一丝丝极淡的魂力正从觉醒石、甚至从空气中被它强行拉扯、吞噬!

噬魂魔蛛!

几乎是同时,我的右手掌心也爆发出截然不同的光芒!一片纯净、深邃、仿佛容纳了万千星辰的银色光晕扩散开来。光芒中心,一个由无数纤细银线构成的、精密繁复的罗盘虚影缓缓旋转。罗盘的指针并非实体,而是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星光,随着罗盘的转动,指针尖端不断逸散出细微的星屑,在空气中勾勒出瞬息万变的轨迹。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仿佛周围的空气流动、光线明暗、甚至包括那魂师引导魂力的细微波动,都在这罗盘虚影的映照下,变得清晰可辨,轨迹分明。

星辰罗盘!

双生武魂!而且,是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双生武魂!

“天啊!双……双生武魂!”负责觉醒的魂师失声惊呼,脸上的肃穆瞬间被极度的震惊和狂喜取代,声音都变了调。

“那是什么蜘蛛?好可怕的气息!”

“那个罗盘!它在发光!指针在动!”

“教皇冕下!快去禀报教皇冕下!”

周围的孩子们被这异象惊得连连后退,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嘈杂的惊呼。整个觉醒大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我平静地收回双手。左手掌心,紫黑色的魔蛛虚影隐入皮肤,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暗紫色蛛形印记。右手掌心,星辰罗盘的虚影也缓缓消散,留下一个淡淡的银色星轨图案。体内奔涌的力量感清晰无比,尤其是噬魂魔蛛武魂传来的那种对魂力的贪婪渴求,以及星辰罗盘带来的那种对周遭一切细微变化的超然洞察。

双生武魂……意料之中,却也是计划的第一步。

很快,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先前那位负责觉醒的魂师,此刻正无比恭敬地引着一个人快步走来。

依旧是那身象征至高权力的教皇华服,暗金色的纹路在厅内魂导灯光下流淌着威严的光泽。比比东缓步而来,她的出现让整个喧闹的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孩子们敬畏地低下头,大气不敢出。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那双深邃冰冷的凤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

她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距离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冷幽淡的异香。她的视线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评估,在我脸上,尤其是我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中找出某些熟悉的痕迹。那目光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触及了某段尘封记忆的复杂。

“凌夜?”她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名字。

“是,教皇冕下。”我微微躬身,姿态标准,声音带着孩童应有的清脆,却无半分同龄人的怯懦。

比比东直起身,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人群,最终落回我身上:“很好。双生武魂,乃上天赐予武魂殿的瑰宝。”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从今日起,你的一切修炼资源,由本座亲自调配。萨拉斯。”

“属下在!”一个穿着白金主教袍服、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立刻上前一步。

“安排最好的拟态修炼环境,召集供奉殿长老,制定最契合的修炼方案。”比比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武魂殿的未来,需要这样的力量。凌夜,不要辜负这份天赋。”

“是,教皇冕下。”我再次躬身,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武魂殿的未来?

不。这双生武魂,噬魂魔蛛的贪婪,星辰罗盘的洞察,它们的力量,只为一个目标而生。

唐三,我的“好弟弟”,还有那位亲手将我遗弃在雨夜的父亲……

复仇的火焰,在教皇的注视下,在双生武魂觉醒的光芒中,无声地燃烧起来。

***

教皇殿深处,专属拟态修炼室。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压力。重力被魂导法阵成倍放大,死死地压在每一寸骨骼和肌肉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脚下,并非坚实的地面,而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幻象,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强大的吸力不断拖拽着身体下沉。

我悬浮在这泥沼幻象之上,双脚距离那翻涌的黑色泥浆仅有寸许。身体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全靠星辰罗盘武魂对周身力场、重力流向的极致微操。无数道细密的银色丝线自我右手掌心延伸而出,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魂力与空间感知的结合体,如同最精密的神经网络,覆盖了身体周围丈许方圆。每一根丝线都在高速震颤,将重力压迫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泥沼吸力的每一次波动,都精准地反馈回来,再通过罗盘核心的推演,瞬间调整身体的重心、魂力的流转,抵消掉那足以将钢铁压扁、将血肉之躯拖入深渊的力量。

汗水早已浸透黑色的修炼服,顺着额角、下颌不断滴落,砸在下方翻滚的泥沼幻象上,却激不起半点涟漪。肌肉在极限的边缘疯狂颤抖,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大脑高速运转,处理着星辰罗盘反馈的海量信息,推演着下一刻的变化,精神力如同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

这便是比比东亲自定下的修炼方案之一——星辰罗盘·力场微操。在极端环境下,将感知与掌控力锤炼到极致。

但这,只是开始。

“嗡!”

左手掌心,噬魂魔蛛的暗紫色印记骤然亮起,如同深渊睁开了一只饥饿的眼睛。一股冰冷的吞噬之力瞬间爆发!目标,并非外界的能量,而是我自身经脉中奔涌的魂力!

如同堤坝决口,精纯的魂力被强行撕扯、吞噬。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伴随着尖锐的刺痛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在重力和泥沼的拉扯下猛地一沉,脚下的泥浆几乎要淹没脚踝!

“哼!”一声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剧痛和虚弱几乎要摧毁星辰罗盘维持的平衡。

噬魂魔蛛·魂噬!主动吞噬自身魂力,在极限中压榨潜能,如同在刀尖上淬炼魂力的纯度与韧性,同时加深对武魂的掌控。每一次吞噬,都像是在燃烧生命本源。

星辰罗盘的银色丝线疯狂闪烁,推演计算着被吞噬后魂力的流向空缺,身体肌肉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幅度高频震颤,重新找回那岌岌可危的平衡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意志的煎熬。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痛苦、推演、掌控、吞噬、再平衡……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当精神力和魂力都濒临枯竭,身体摇摇欲坠之时——

“咔哒。”

一声轻响,拟态修炼室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柔和的光线涌入,驱散了部分粘稠的黑暗。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垂落在同样金色的宫装长裙上,华贵而耀眼。少女的面容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瓷器,白皙细腻,找不到一丝瑕疵。碧蓝的眼眸清澈如最纯净的天空,然而此刻,那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她站在那里,周身自然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与威仪,仿佛天生就该立于万人之上。只是那份高贵之下,隐约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模仿自某人的冰冷气质。

千仞雪。

她的目光扫过修炼室内一片狼藉的力场痕迹,最终落在我汗如雨下、微微颤抖的身体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凌夜?”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距离感,“教皇冕下召见。”

我缓缓收敛魂力。星辰罗盘的银丝隐没,噬魂魔蛛的吞噬之力平息。粘稠的重力场和泥沼幻象瞬间消失,身体骤然一轻,几乎站立不稳。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烈酸痛,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知道了。”声音因为刚才的极限修炼而有些沙哑。

千仞雪没有多言,只是侧身让开通道。她碧蓝的眼眸扫过我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以及左手掌心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暗紫色印记,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探究。

我迈步走出令人窒息的修炼室,脚步略显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汗水浸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带来冰凉黏腻的触感,如同第二层皮肤。

跟随千仞雪穿过教皇殿冰冷空旷的回廊,两侧墙壁上巨大的天使浮雕投下威严的阴影。她的步伐不疾不徐,金色的裙裾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无声拂过。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只有脚步的回音在空旷的长廊里单调地回响。

她的存在感很强,那份刻意模仿的冰冷高贵,像一层无形的屏障。但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星辰罗盘赋予的敏锐洞察力,捕捉到了她每一次呼吸的细微变化,每一次目光流转的方向,甚至她体内魂力那纯净而强大的流动韵律——如同隐藏在冰雪下的熔岩。

天使武魂……果然名不虚传。这份力量的潜质,令人心惊。

然而,此刻占据我脑海的,并非千仞雪的强大。而是比比东的突然召见。在这个时间点?距离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开幕,只有不到一年了。

终于……要开始了么?

我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冰冷火焰。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一枚毫不起眼的、形如星辰的金属配饰——那是星辰罗盘武魂的另一种形态。

唐三……你准备好,迎接你的“好哥哥”了么?

千仞雪在一扇厚重、雕刻着天使与权杖图案的巨大金门前停下。她侧过身,碧蓝的眸子看向我,公式化地开口:“教皇冕下在里面等你。”

我微微颔首,没有看她,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金门。门缝里,隐约透出一丝更加强大、更加幽冷的魂力波动。

推开门。

***

教皇殿议事厅。

空气冰冷而凝滞,如同沉入深水之底。巨大的穹顶描绘着天使降临的神圣图景,却无法驱散弥漫在厅内的肃杀与威压。黑曜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高悬的魂导灯冰冷的光。

比比东端坐于高台之上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教皇宝座。她并未穿着繁复的教皇冕服,而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暗紫色常服,衬得她肌肤愈发冷白,如同冰雪雕琢。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绾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更添几分冷冽。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宝座冰冷的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细微却足以令人心头发紧的“笃笃”声。那双深邃的凤眸低垂着,似乎在审视着宝座扶手上某个细微的纹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下的情绪。整个大厅的光线似乎都因她的存在而微微扭曲、黯淡。

菊斗罗月关和鬼斗罗鬼魅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一左一右侍立在宝座斜下方。月关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华丽金色菊纹长袍,双手拢在袖中,低眉顺眼,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他内心的凝重。鬼魅则笼罩在一身宽大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袍里,连面容都模糊不清,只有两点幽绿色的鬼火在兜帽的阴影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侍立在远处的几名低阶执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步入大厅,在距离高台十步处停下,单膝触地,垂首行礼:“教皇冕下。”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起来。”比比东的声音响起,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像冰棱相互敲击。她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意味。“天斗赛区的预选赛结束了。”

她的陈述平淡无奇,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史莱克学院,”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指尖的敲击也停了一瞬,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厌弃,“晋级了。那个叫唐三的小子,表现得很……扎眼。昊天锤,蓝银草……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如同寒风吹过冰窟,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菊斗罗月关的头垂得更低了,鬼斗罗袍袖下的幽绿鬼火似乎闪烁了一下。

“全大陆的目光,很快都会聚焦到武魂城。”比比东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直视灵魂深处,“本座要的,不只是冠军。更是武魂殿的绝对威权,不容任何挑衅。”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任何可能威胁到这个目标的……变数,”她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冰冷而深邃,“都必须被彻底碾碎!”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无声的回响。一股森然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凌夜,”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你将是武魂殿黄金一代的‘底牌’。大赛之上,本座要看到你真正的价值。”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我彻底看穿,“那个唐三……还有他背后的昊天宗影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抬起头,迎上她冰冷审视的目光。体内,噬魂魔蛛武魂似乎感应到了那股弥漫的杀意,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兴奋嘶鸣。星辰罗盘的虚影在意识深处缓缓转动,推演着无数可能的轨迹。

“是,教皇冕下。”我再次垂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最坚硬的寒冰,“任何阻挡在武魂殿荣光之前的障碍,都将被彻底清除。”

包括……那个被父亲选择、带走的,我的“好弟弟”。

比比东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她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下去准备吧。不要让我失望。”

我躬身行礼,转身,一步步退出这冰冷肃杀的议事厅。身后,那无形的压力和教皇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烙印。

当沉重的金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我站在空旷冰冷的回廊中。

左手指尖,轻轻拂过腰间那枚星辰配饰。

唐三,我们……武魂城见。

***

武魂城大斗魂场。

巨大的环形场地如同沸腾的火山口,数万人的声浪汇聚成狂暴的洪流,冲击着坚固的穹顶。空气被狂热点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魂导聚光灯的光柱如同巨神的利剑,在场地中央交错切割,将中央斗魂台照得一片雪亮,纤毫毕现。

“史莱克!史莱克!史莱克!”

“武魂殿!必胜!必胜!必胜!”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浪此起彼伏,旗帜挥舞如林,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狂热阵营。空气都在声浪中微微扭曲。

决赛场。

武魂殿学院战队,黄金一代三人,如同三座不可逾越的山峰,矗立在斗魂台一侧。胡列娜的妩媚中带着致命的锋锐,邪月的月刃寒光凛冽,焱的火焰如同熔岩翻滚。然而此刻,他们的光环似乎黯淡了几分,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对面。

史莱克七怪,人人带伤,衣衫破损,血迹斑斑。戴沐白的虎爪微微颤抖,朱竹清脸色苍白,宁荣荣的九宝琉璃塔光芒也显得有些黯淡。但他们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被逼到悬崖边的狼群,亮出了最后的獠牙。

而这一切的焦点,都汇聚在场地中央那个蓝衣少年身上。

唐三!

他背对着队友,面对着武魂殿黄金一代三人组成的最后屏障。他的身体同样遍布伤痕,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刺眼的血迹。但此刻,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异常沉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的双手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身前幻化出无数残影!十指如同穿花蝴蝶,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极限!每一次细微的屈伸、弹动,都带起极其尖锐、几乎要撕裂空气的破空厉啸!

嗤嗤嗤嗤——!

无数道细微得如同牛毛、色泽却诡异斑斓的毫光,骤然从他指间爆射而出!它们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极度刁钻、违反常理的弧线!有的贴地疾飞,如同毒蛇游走;有的冲天而起,又骤然折返,如同跗骨之蛆;有的相互碰撞,改变轨迹,形成一张铺天盖地、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

整个斗魂台的空间,仿佛瞬间被这张无声的、剧毒的罗网所笼罩!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致命的杀机!那些毫光速度快到了极致,轨迹更是诡异莫测,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精准地绕过史莱克七怪,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笼罩向武魂殿黄金一代三人!

蝠翼轮回!

唐门暗器手法之巅!真正的绝杀!

“不好!”胡列娜魅惑的俏脸瞬间煞白,尖叫失声。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如此密集、如此刁钻的攻击!那毫光虽小,蕴含的穿透力和剧毒气息却让她灵魂都在颤栗!她下意识地想发动魅惑控制,但那些毫光轨迹完全无法捕捉,快得让她精神锁定都来不及!

邪月脸色剧变,月刃瞬间交叉护在身前,爆发出刺目的寒光试图格挡!但那些毫光轨迹刁钻得不可思议,大部分竟然诡异地绕开了他的防御正面,如同跗骨之蛆般射向他防御薄弱的肋下、后颈!他只能疯狂扭动身体,狼狈不堪!

焱怒吼一声,熔岩般的火焰瞬间升腾,试图用高温和范围防御烧毁那些毫光!然而,那些细微的毫光仿佛拥有灵性,在灼热的气浪中依旧灵活穿梭,甚至有几枚穿透了火焰的薄弱点,直取他的双目!

绝望!死亡的阴影瞬间扼住了黄金一代三人的咽喉!数万人的呐喊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逆转乾坤的一幕!史莱克的阵营爆发出狂喜的呼喊,而武魂殿的支持者则面如死灰!

唐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结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所有人心灵深处响起的嗡鸣声,陡然在斗魂台边缘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扭曲、拉长!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那漫天诡异毫光的前方!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纯黑色斗篷,兜帽的阴影将他的面容完全遮蔽,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正是我——凌夜!

面对那足以瞬间重创甚至杀死三名魂王的蝠翼轮回绝杀,我的动作却显得异常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没有魂环闪耀!没有惊天动地的魂力爆发!

我的右手,只是平平地向前伸出。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唰!

一个由纯粹银色星光构成的、精密繁复到极致的罗盘虚影,瞬间在我掌心上方展开、放大!罗盘边缘,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流转生灭,中央的指针并非实体,而是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银色星辉!

星辰罗盘——天轨推演!

指针尖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芒!银芒并非扩散攻击,而是瞬间分化出成千上万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银色光线!这些光线并非无序散射,每一道都精准无比地迎向那漫天袭来的诡异斑斓毫光!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到极致、几乎重叠成一声的轻微爆鸣响起!

没有剧烈的能量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在数万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漫天飞舞、轨迹刁钻诡异、足以令魂王饮恨的蝠翼轮回暗器,如同撞上了一张无形无质、却无所不在的巨网!那些纤细的银色光线,竟然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分毫不差地撞击在每一枚暗器毫光最不受力的侧缘,或者飞行轨迹即将发生诡异转折的节点上!

就像……一个早已洞察一切的神灵,随手拨动了命运之弦。

叮叮叮叮——!

无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连成一片,清脆得如同骤雨打芭蕉。

那漫天的死亡毫光,那诡异莫测的飞行轨迹,在银色光线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撞击下,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和灵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从空中按落!

如同下了一场绚烂而致命的金属之雨!

数百枚形状各异、闪烁着幽蓝、碧绿、深紫等诡异光泽的细小暗器——透骨针、柳叶刀、含沙射影的毒砂……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在魂导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光芒。

整个大斗魂场,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万张面孔上的狂喜、绝望、惊骇……所有表情都僵在脸上,如同拙劣的雕塑。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唐三脸上那抹冰冷而血腥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彻底僵死。他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斗魂台中央,那散落一地的、他引以为傲、视为最后杀招的唐门暗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一种信念被瞬间击碎的震颤!怎么可能?!蝠翼轮回……唐门手法巅峰……竟然……竟然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

挡下了?

不!不是挡下!是……拆解!如同拆解一个孩童胡乱堆砌的积木!

胡列娜、邪月、焱三人保持着防御或闪避的姿势僵在原地,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些差点夺走他们性命的毒物,又猛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和后怕。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发……发生了什么?!”

“暗器!那些暗器……全被打下来了?”

“那黑衣人……是谁?武魂殿还有这种怪物?!”

“不可能!唐三那招明明……”

“他……他怎么做到的?!”

惊呼声、质疑声、难以置信的尖叫瞬间淹没了整个斗魂场!声浪几乎要将穹顶掀翻!

我缓缓收回右手,掌心的星辰罗盘虚影悄然隐没。兜帽的阴影下,冰冷的视线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如遭雷击的蓝衣少年。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透过斗魂台边缘的扩音魂导器,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陷入狂乱的人耳边:

“蝠翼轮回?”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喧嚣。

我微微歪了歪头,兜帽的阴影随之晃动,动作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轻蔑。

“不过……是小孩子扔石子罢了。”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炸药桶!

“狂妄!”

“找死!”

“唐三!撕了他!”

史莱克阵营瞬间炸开了锅,愤怒的咆哮几乎要冲破云霄。而武魂殿的支持者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狂热的嘶吼!黄金一代三人眼中更是爆发出炽烈的光芒!

唐三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由煞白瞬间转为铁青,一股狂暴的戾气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屈辱,如同火山般在他眼底爆发!蓝银草武魂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动,昊天锤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怨毒和疯狂!刚才那一瞬间的信念崩塌,被这句极致的羞辱彻底点燃成了毁灭的怒火!

“你!找!死!”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混合着血腥味,一字一顿地挤出来。

“比赛继续!”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宣布道。

“第七魂技!蓝银真身!”唐三狂吼一声,再不顾任何保留!深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无数粗壮坚韧、布满金色纹路的蓝银皇藤蔓如同狂蟒出洞,瞬间覆盖了大半个斗魂台!藤蔓尖端闪烁着致命的幽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般向我绞杀而来!与此同时,他左手悄然背到身后,指尖魂力疯狂凝聚——他在准备更强的杀招!鬼影迷踪步同时发动,身影在狂舞的蓝银皇藤蔓中变得模糊不清!

面对这狂暴的攻势,我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飘忽起来。星辰罗盘的力量无声运转,脚下步伐看似随意地踏出,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那漫天缠绕穿刺的致命藤蔓。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得如同计算好的舞蹈,那狂暴的蓝银皇真身,竟连我的衣角都无法沾到!

兜帽阴影下,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穿透狂舞的藤蔓,精准地锁定了唐三那在鬼影迷踪掩护下、正在积蓄魂力的左手!

就是现在!

“第三魂技·噬魂之网!”

我低沉的声音响起。左手猛然探出黑袍!掌心,噬魂魔蛛的暗紫色印记骤然爆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幽芒!

嗤啦——!

一张并非由实体构成、而是纯粹由紫黑色魂力丝线交织而成的巨大蛛网,凭空出现!这张网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阴冷气息,仿佛连接着深渊。它出现的时机和位置刁钻到了极致,正好笼罩在唐三鬼影迷踪下一步即将踏出的落点之上!

“什么?!”唐三瞳孔骤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警兆疯狂尖叫!他想强行扭转步伐,但鬼影迷踪的惯性加上蓝银真身的魂力爆发,让他此刻的身体处于一个微妙的失衡点!

噗!

紫黑色的魂力蛛网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收缩、缠绕!没有物理的束缚感,但那阴冷粘稠的魂力丝线一接触到唐三的身体,就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钻入他的皮肤,直透经脉!

“呃啊——!”唐三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惧!他身体猛地僵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周身狂暴涌动的魂力瞬间变得紊乱不堪,如同沸腾的开水失去了控制!蓝银真身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溃散!他左手上凝聚的、尚未发出的强大魂技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噬魂魔蛛!吞噬魂力,侵蚀本源!

“不!小三!”斗魂台边缘,被黄金一代死死缠住的小舞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双目瞬间变得血红!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却被邪月的月刃和胡列娜的精神冲击死死拦住!

“放开他!”戴沐白目眦欲裂,白虎金刚变爆发到极致,却被焱的熔岩重拳狠狠砸退!

我无视了所有的怒吼和混乱。在唐三魂力被噬魂之网侵蚀、身体僵直的瞬间,我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

黑袍翻飞,右手并指如刀!

指尖,不再是星辰罗盘的银辉,而是凝聚了噬魂魔蛛最纯粹吞噬之力的、一点深邃到极致的暗紫光芒!那光芒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散发着令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恐怖吸力!

嗤!

指尖没有丝毫阻碍地,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唐三小腹丹田——气海穴的位置!

“呃——!!!”唐三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猛地向上弓起!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凝固在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上。

一股肉眼可见的、精纯无比的淡蓝色魂力本源,如同被强行抽出的溪流,顺着我的指尖,疯狂地涌入我的体内!噬魂魔蛛发出无声的贪婪嘶鸣!

吞噬!掠夺!

“住手!”一声狂暴到足以撕裂苍穹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猛地从斗魂场的最高处炸响!

轰隆!

坚固无比的斗魂台穹顶,如同纸糊般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轰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石如雨般砸落!

一道裹挟着无匹凶煞之气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狂暴的魂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斗魂场!数万观众在这股威压下如同被扼住喉咙,惊呼声戛然而止,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那人影还未落地,一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暗金色战锤虚影,已经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轰鸣,朝着我的头顶,悍然砸落!锤未至,那恐怖的风压已经将我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昊天锤!乱披风!而且是蓄力到了巅峰的绝杀一击!

来者,身份不言而喻!

唐昊!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脖颈!

面对这足以将封号斗罗都砸成肉泥的恐怖一击,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却纹丝不动。那从天而降的毁灭风暴,吹得斗篷疯狂向后拉扯,如同在狂风中挣扎的黑色旗帜。

就在那巨大的、裹挟着万钧之力的暗金色锤影即将触及头顶发丝的刹那!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我体内最深处震荡而出!

右手掌心,星辰罗盘的虚影瞬间浮现,指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芒!无数道比发丝更细密的银色光线,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自我周身迸射而出!它们并未迎向那毁天灭地的昊天锤,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入我身体周围的空气、光线、甚至那狂暴锤压制造的力场乱流之中!

星辰罗盘·天轨挪移!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星辰之力强行扭曲、折叠!

我的身影,在原地瞬间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那足以轰碎山岳的昊天锤,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悍然砸落!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斗魂台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以锤击点为中心,坚硬无比的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裂、塌陷!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疯狂蔓延,碎石混合着烟尘冲天而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灰雾!

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距离较近的观众席护栏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数万观众被这恐怖的冲击波掀得人仰马翻,惊叫哭喊声响成一片!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那从天而降的身影,重重地落在被他自己砸出的巨坑边缘。暗金色的昊天锤斜指地面,锤头上还缭绕着未曾散尽的恐怖魂力波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破旧却难掩其彪悍气息的灰色斗篷,斗篷的兜帽在刚才的冲击下掀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胡茬、却如同刀劈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死死地盯着巨坑中心弥漫的烟尘!

唐昊!

“小杂种!给我滚出来!”他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带着血淋淋的杀意,震得人耳膜生疼。

烟尘缓缓沉降。

巨坑的中心,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我依旧站在那里,纯黑的斗篷在狂暴的气流余波中微微拂动,竟似纤尘不染。脚下,是如同蛛网般密集、深不见底的裂痕,而我立足的那一小块地面,却诡异地保持着完好。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锤,只是擦着我的衣角掠过。

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左手,五指微微张开,指尖缭绕着一缕尚未散尽的、令人心悸的暗紫色魂力丝线——那是噬魂魔蛛吞噬唐三魂力后残留的气息。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无尽嘲弄的冷笑,自我的方向传出,清晰地穿透了烟尘,传入唐昊耳中。

这声冷笑,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唐昊眼中的怒火瞬间暴涨!昊天锤上暗金色的光芒再次疯狂涌动,恐怖的魂力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向我压来!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再次崩裂!巨大的锤头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直指我的咽喉!

“逆子!敢伤我儿!给我死来!”咆哮声中,是父亲对伤害骨肉之敌最原始的暴怒与杀机!

锤风呼啸,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就在那巨大的锤影即将及体的瞬间!

我抬起了右手。

不是防御,也不是攻击。

那只手,骨节分明,苍白得有些过分。它缓缓抬起,伸向了自己笼罩面容的兜帽边缘。

动作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揭开某种沉重宿命的仪式感。

五指扣住了兜帽的边缘。

然后,猛地向下一扯!

唰!

兜帽滑落。

一张年轻的脸庞,暴露在斗魂场数万道惊骇、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也暴露在唐昊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瞳孔之中!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

那张脸……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如同刀削,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邃,瞳孔是极其少见的暗夜般的墨色,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唐昊那张因极度震惊而彻底扭曲、僵硬的脸庞!

这张脸,年轻,英俊,带着一种冰冷的锐气。

这张脸,与此刻如遭雷击、僵立当场的唐昊,有着至少七分以上的惊人相似!

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年轻版本!

“父、亲?”

我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刻意伪装的沙哑低沉,而是恢复了原本的清冷,如同寒泉击石。只是此刻,这清冷的声音里,浸透了足以将灵魂冻结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寒意。

“您当初……”我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死死钉在唐昊那张因极度震惊而失去血色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斗魂场上空:

“……为何只丢下我?”

轰——!!!

这句话,比刚才昊天锤的轰击更加强烈万倍!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父亲?

丢下?

只……丢下……他?

巨大的信息量和那两张惊人相似的面孔所带来的冲击,让整个斗魂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包括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观众,黄金一代三人,史莱克众人,全都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

唐昊的身体,如同被真正的昊天锤狠狠砸中了心脏!猛地一个剧烈的摇晃!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剧痛!他握着昊天锤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关节捏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你……你……”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眼神混乱到了极点。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了大半。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高傲、仿佛带着无尽嘲弄与恨意的女声,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陡然从教皇殿最高的观礼台上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唐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声音吸引过去。

比比东!

她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观礼台的最前端。一身华贵的教皇冕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金色的权杖在她手中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巨坑边缘失魂落魄的唐昊,以及坑中那张酷似唐昊的年轻脸庞。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刻骨的冰冷和……一丝终于等到猎物落入陷阱的、快意的残忍。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裂开的一道缝隙。

“你真以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唐昊耳中,也传入每一个陷入巨大震撼的人心里,“……当年,是我‘捡’到了他?”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向唐昊。

然后,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这孩子……”

她的视线,缓缓移向我,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冰冷的利用,有一闪而逝的、仿佛透过我看向遥远过去的痛楚,但最终,只剩下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可是你亲手送来的,”

“复仇工具啊。”

轰——!!!

最后四个字,如同最终审判的落锤!

唐昊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由震惊转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那双曾经燃烧着滔天怒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被至亲至恨之人联手推向深渊的、彻骨的绝望!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球死死地盯住观礼台上那道冰冷高贵的身影,又猛地转向坑中那张与自己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绝望而痛苦的嗬嗬声。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如同凄厉的血色烟花,溅落在脚下冰冷的碎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