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连她的命都舍得

她短暂昏迷,再睁眼时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浑身酸软,脑子像快炸开般疼痛。

宋濯后背渗出的血迹已经洇湿了身下的泥土,宁娇一眼便看见自己手旁深红的草地。

她咽了一口唾沫爬起来,奈何双腿发软,旋即又跌坐在地。

宁娇深深吸了两口气,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后伸手碰了碰宋濯的胳膊,“宋濯,宋濯。”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山底一片寂静,她仰头朝上张望,什么都不太看得清。

不知白露她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到崖底来救他们。

宁娇心中天人交战,要不要救宋濯。

她不想救,但宋濯两次救自己于危难,将他丢下等死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

“为何要救我……”宁娇喃喃,在马场时救她,不伤及性命。

可面对黑火药的威胁,他为何不顾一切地冲进马车。

马车狂奔时,他没有半分犹豫地跃进马车,将自己紧紧护在怀里。

宁娇的心尖颤了三颤,认命般无声一叹,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宋濯了无生机地靠在她肩头,宁娇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骇得瞬间移开视线,抖着手探进他胸前的衣襟。

一张月白色方巾、一小罐药粉、一小罐药丸,两样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功效。

此外还有一支鹰哨,是皇城司传递消息所用。

宁娇将鹰哨置于唇边吹响,尖锐的哨声顿时响彻整个山谷。

前世宋濯教过她吹简单的指令,她模糊还记得,吹了三长一短后将鹰哨放下。

从宋濯腰间解下匕首,抖着手割开他背上的衣裳。

他背上的刀伤血肉模糊,皮肉翻滚,伤口处还卡着碎石子跟枯草叶。

宁娇用方巾一点点蘸去被血迹渗透的石子跟野草,打开不知名药粉嗅了嗅。

不知是救命的药,还是要人命的药。

不过若是不处理他的伤口,恐怕等不到皇城卫寻下来宋濯就会死。

赌一把。

将药粉撒在宋濯的伤口处,白色的药粉很快很侵染成红色。

她足将一小瓷瓶的药粉都倒得一干二净后,才用匕首割出骑装内衬干净的布料,一圈圈裹住他的伤口。

一切做完以后,宁娇已经满头大汗。

她深深出了一口气,犹豫着是该让宋濯躺下还是趴下比较好。

刚绕到他面前,就发现宋濯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但明显虚弱至极的模样,眼皮恹恹地耷拉着。

想是在自己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忍痛没有出声。

宁娇将手掌沾染的血迹往他衣裳上擦,“醒了怎么不说话,看我一个人把你翻来覆去,很有意思?”

宋濯微微垂着头,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微笑,“尚可。”

宁娇:“……”

他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要脸。

将空掉的瓷瓶往他手中一塞,“不知是何药粉,全部用光了。”

宋濯撩起眼皮一看,正是特制的金疮药,“多谢。”

他救宁娇一命,宁娇也救自己一命。

天意如此。

宁娇靠着大石头坐下,双臂圈住膝盖,不动声色地问:“宋濯,今日那些黑衣人都是何人?”

“是楚氏余孽的玄衣使。”他偏头看向宁娇,虚弱的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锐利,“怎么,你不认得?”

宁娇下意识想答,她如何识得。

却倏地灵光一闪,眉心紧蹙,紧紧盯着宋濯苍白的面容,“宋濯,你拿我的命来立功?”

他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今日说什么踏春,不过是以自己为饵,想看自己是否跟玄衣使有所勾连。

若是有,恐怕宋濯就并非舍身救自己,而是要杀了她。

宁娇从手边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他砸去,咬牙切齿,“宋指挥使当真好计谋,连妹妹的命都舍得。”

早知如此,她才不会救他。

就该留他在此处等死。

石头正中宋濯肩膀,他闷哼一声,像是默认了宁娇的说法。

他本意确实是想看看宁娇跟玄衣使是否相识,可没想到对方手中竟有黑火药。

对宁娇下手丝毫不留情,就是做戏也做不到这般狠的。

宋濯当即便知晓玄衣使跟宁娇毫无关系。

他不该怀疑她的。

是他做事还不够谨慎。

宁娇怪他,他认。

宁娇坐着坐着,只觉血气上涌,眼前阵阵发黑,脑袋像要裂开般疼痛,似是要昏迷的前兆。

她攥紧双拳,死死咬着下唇,不想让宋濯看出自己的异常,让自己落了下风。

却扛不住身体的疲惫,身子一软,彻底没了知觉。

“宁娇,宁娇,醒醒,别睡……”

宋濯的声音越来越远,她什么都听不清。

朦胧的白雾中,她像是回到了曾经。

两人事后,她依偎在宋濯怀里,把玩着他的环佩,“临川哥哥,你到底何时娶我?”

宋濯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从她手中夺过环佩,起身穿衣,“娇娇,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宁娇眼眶含泪,心疼到无以复加。

侯府主母的位置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她。

他的态度让她明白,她选的路走错了。

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个善果。

可她还能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宋濯多久。

待到人老珠黄,色衰而爱驰,他厌烦了自己,迎娶美娇娘。

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故再见到宋濯时,她提出要想离开,要嫁人。

宋濯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她翅膀硬了。

却在看到她的眼泪时软下态度,只说她从闯进云深院那刻起,就只能是自己的人。

他绝不可能放过她。

自此两人冷战了许久,在侯府遇见也不说一句话。

但宁娇并未强硬多久,便被宋濯温言软语地哄了回去。

*

皇城卫听见哨声,很快寻到山崖下的两人。

宋濯背后的伤口已再次渗出血迹,但还是强撑着将宁娇抱进怀里,眼底的焦急作不得假。

“指挥使。”皇城卫毕恭毕敬上前,抬手招呼两人要去抬昏迷的宁娇。

“不必了,我自己来,准备担架。”宋宁娇好歹是未出阁的女郎,不好跟一群大男人接触。

皇城卫只道两兄妹感情好,并未深思,见他神志还算清醒,松了口气,“幸得指挥使您还清醒着,吹了救援哨令,否则属下等还不知要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