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浓得化不开。灵兽园深处，铁甲犀沉重的喘息如同沉闷的鼓点，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甲字七号院，油灯早已熄灭，只余下窗外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林霄盘坐如石的轮廓。

他体内，青玉生肌丹的药力依旧在奔腾。那温润磅礴的力量，一遍遍冲刷着凡俗的筋骨，带来麻痒的蜕变感。但林霄的意识，却如同沉入万载冰窟的最底层，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温度。

精神+3！

带来的不仅是感知的扩张，更是思维的极致清晰与冷酷。演武场的惊险，云崖子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刘管事贪婪的嘴脸，苏婉儿冰冷的审视…所有画面、所有细节、所有潜在的威胁，都在此刻被精神+3的强大算力反复推演、拆解、预判。

《蚀骨毒经·虫豸卷》那污秽、怨毒、充满死寂的信息洪流，已被强行烙印在灵魂深处，化作一种冰冷的本能。毒，不再是外物，而是他意志的延伸。那些阴暗角落里的爬虫，在他精神+3的感知网中，如同黑夜中点燃的微弱萤火，清晰可辨。

意念微动。

墙角，一只绿豆大小、甲壳油亮的“腐尸甲虫”停止了啃噬苔藓。它头顶两根细长的触须诡异地绷直，如同接收到了无形的指令。细密的节肢迈动，它悄无声息地爬下墙壁，钻过门缝，融入外面更浓的黑暗。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屋梁缝隙里潜伏的“影翅蜈蚣”，潮湿地面下钻出的“地虿”…这些平日里令人作呕、避之不及的毒虫，此刻如同最忠诚的士兵，在精神+3构筑的无形网络中，被精准地调动、部署。

目标：甲字七号院通往铁甲犀兽栏必经之路旁的几丛茂密“腥臭草”！

这种低阶灵植，叶片宽大肥厚，汁液带着刺鼻的腥气，是许多低级毒虫最喜爱的藏身之所和食物来源。也是刘管事每次巡视兽栏，必定会驻足停留，假模假式检查一番的地方——因为这里视野最好，能清晰地看到兽栏里铁甲犀的状态，以及…林霄是否在偷懒。

林霄的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严密监控着每一只被驱策的毒虫。它们按照毒经中记载的、极其阴损的“蚀骨聚毒阵”的雏形，悄然潜伏在腥臭草叶片的背面、根系的缝隙里，将自身携带的微弱毒素，混合着腥臭草汁液的气息，一丝丝、一缕缕地弥散在空气中。这气息极其微弱，混杂在灵兽园本身浓烈的兽类体味和草木腐败气息中，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滴墨，难以察觉。

但林霄知道，这“墨”里，混合了腐尸甲虫的神经麻痹毒素，影翅蜈蚣的溶血酶，地虿的溃烂脓毒…经由毒经秘法催动腥臭草汁液调和，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无色无味、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经脉、腐坏精元的混合毒瘴！它需要时间的累积，需要目标长时间处于其中。

陷阱，已悄然布下。只待猎物踏入。

林霄的目光，转向系统空间里那粒暗红如血、搏动如心跳的“异化的嗜血荆棘藤种子”。那对血肉的贪婪渴望，隔着空间都让他皮肤微微发紧。

时机，还未到。它需要一场“盛宴”作为启动的祭品。

他闭目凝神，精神+3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出院落，覆盖向铁甲犀兽栏的方向。那头庞然大物似乎有些烦躁，巨大的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的毒虫气息和那若有若无的混合毒瘴，似乎让这感官迟钝的巨兽也感到了本能的压抑。

“快了…”林霄心中低语。刘管事贪婪成性，对铁甲犀和灵犀石的关注近乎病态。演武场风波刚过，云崖子长老的“定论”反而会让刘管事更加肆无忌惮，他必然会亲自来兽栏巡视，既是彰显权威，更是查看“摇钱树”的状态，顺便…敲打震慑自己这个“走了狗屎运”的杂役管事！

时间在冰冷的算计中流逝。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灵兽园深处传来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不耐烦的呵斥。

“都给我精神点！这几日的灵犀石份量要是少了半钱，仔细你们的皮！”

来了！

林霄倏然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幽光。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气息被精神+3强行收敛，只余下最微弱的心跳。

脚步声由远及近。刘管事腆着肚子，背着手，在一名心腹护卫的陪同下，踱着方步走来。他脸色阴沉，绿豆小眼闪烁着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演武场的事，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林霄那小子，不仅没死，还得了长老赐丹！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虽然长老说了“歪打正着”，但刘管事一个字都不信！那小子身上肯定有鬼！今天，他就要好好敲打敲打，顺便看看铁甲犀的状态，确保他的财路万无一失。

他习惯性地走向那几丛茂密的腥臭草。这里视野开阔，正好能俯瞰整个兽栏。他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拨弄着肥厚的叶片，鼻子习惯性地嗅了嗅那股刺鼻的腥气——这味道他闻了十几年，早已习惯。

“哼，这草长得倒旺。”刘管事随口说了一句，目光投向兽栏里的铁甲犀。那巨兽似乎更加焦躁了，庞大的身躯不安地扭动，鼻孔喷出粗重的白气。

他浑然不觉，就在他拨弄叶片、深深吸气的同时，无数潜伏的毒虫在他精神松懈的瞬间，将自身积累了一夜的混合毒素，通过叶脉、根须的汁液，悄无声息地加速弥散出来！那混合了多种虫毒和腥臭草汁液的诡异毒瘴，如同无形的毒蛇，顺着他每一次呼吸，钻入他的口鼻，渗入他的皮肤！

精神+3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刘管事。林霄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微不可察的毒素粒子，如同跗骨之蛆，正迅速渗透刘管事那被酒色财气掏空、早已不复当年强健的经脉！它们贪婪地吞噬着他体内本就驳杂不纯的灵力，腐蚀着脆弱的血管壁，悄然麻痹着他的神经末梢！

刘管事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站在这老地方，感觉胸口有点发闷，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了几下。他以为是昨夜没睡好，加上被林霄的事气着了，并未在意。

“林霄那小子呢？死了没有？”他收回目光，语气不善地问身边的护卫。

“回管事，听说昨夜服了长老赐的丹药，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应该还在屋里。”护卫低声回答。

“哼！命倒是硬！”刘管事冷哼一声，绿豆眼中凶光一闪，“走！去他那狗窝看看！老子倒要瞧瞧，他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他抬脚，准备离开腥臭草丛，走向林霄的小院。

就在他转身迈步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刘管事喉咙里挤出！他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由阴沉转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麻痹感，如同无数冰针，瞬间从四肢百骸扎向心脏！

“管…管事？”护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噗——！”刘管事身体剧烈抽搐，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腥臭、带着诡异青黑光泽的污血！那血溅在腥臭草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嗬…嗬嗬…”他眼珠暴突，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自己喷出的黑血，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强烈的窒息感和心脏被攥紧的剧痛让他面孔扭曲！

“毒…有毒！！”护卫魂飞魄散，失声尖叫！他扶着刘管事，只觉得对方的身体迅速变得冰冷僵硬！

就在这时！

“噗嗤！噗嗤！噗嗤！”

数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裂声，从刘管事身体各处传来！只见他裸露的手腕、脖颈、甚至脸颊皮肤下，猛地鼓起一个个鸽卵大小的青黑色鼓包！下一刻，鼓包破裂！一只只沾染着粘稠黑血、形态狰狞的毒虫——腐尸甲虫、影翅蜈蚣、地虿…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疯狂地从他皮开肉绽的血洞里钻了出来！它们贪婪地啃噬着破裂的血肉，吮吸着蕴含毒素的精血，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细微啃噬声！

《蚀骨毒经·虫豸卷》秘法——蚀骨反哺！以宿主精血为引，催化毒虫凶性，加速毒素爆发，最终宿主化为毒虫巢穴！死状惨烈无比！

“啊——！！”护卫目睹这如同噩梦般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妖法！妖法！林霄！是林霄的妖法！！”

刘管事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青灰色的皮肤下无数毒虫在疯狂钻行啃噬，眼耳口鼻中不断有黑色的污血和毒虫涌出！他怨毒、恐惧、绝望的目光，死死地、如同淬毒的钩子，射向甲字七号院的方向！他似乎想穿透那简陋的木门，看清里面那个魔鬼的真容！

仅仅几个呼吸！

这位在灵兽园作威作福多年、贪婪狠毒的刘管事，身体猛地一挺，最后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整个人如同被蛀空的朽木，瘫软下去，皮肤迅速干瘪、发黑，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和死气。只有那些吸饱了精血、变得更加狰狞油亮的毒虫，还在他残破的躯壳里进进出出，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护卫的惨叫声划破了灵兽园清晨的宁静！

林霄依旧盘坐在屋内冰冷的土炕上，纹丝不动。精神+3的感知力，如同冰冷的镜头，将外面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幕，清晰地“映照”在脑海。

没有兴奋，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粒暗红如血、搏动如心跳的“异化的嗜血荆棘藤种子”，静静地躺在掌心。它似乎感应到了不远处那浓烈的新鲜血肉气息，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一股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渴望，如同实质的尖刺，扎向林霄的神经！

林霄的目光，穿透墙壁，落在那具正在被毒虫疯狂啃噬、迅速干瘪下去的尸体上。

“盛宴…开始了。”

他手指微屈，指尖一缕微弱的仙源力流转，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粒躁动不安的种子。

“去吧。用他的血…他的骨…他的贪婪…作为你破土的养料。”

“让这灵兽园…记住背叛和贪婪的代价。”

意念引动，仙源力包裹着那粒嗜血的种子，如同弹丸般，悄无声息地穿透窗纸的缝隙，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丛被刘管事污血浸染的腥臭草根部！

嗤！

种子没入松软、肥沃、饱含血污的泥土深处。

下一秒！

嗡——！

一股无形的、充满毁灭与生机的诡异波动，猛地从地底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