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天坛的月光像层青釉。青瓷跪在圜丘坛中心的天心石上，瓷化右臂贴紧石面。指尖传来的震动异常熟悉——与鄱阳湖底声瓷迷城完全相同的频率。
“找到了。“她轻声道。声瓷臂的音孔自动调整，奏出《陶记》记载的“地脉和声“。
陆子安蹲在三米外的汉白玉栏板处，正用星子镌石拓片接住月光。当青瓷的声波传来时，拓片上的纹路突然浮空，在月色中组成立体星图。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陆子安腕间的瓷片手链叮当作响，“初代瓷巫把北方瓷心藏在...“
天心石突然下沉三寸。青瓷的瓷瞳瞬间捕捉到石缝里渗出的蓝液——与景德镇龙缸窑渗出的“蓝血“一模一样。这些液体顺着她的声瓷臂爬行，在肘关节处凝成个微型双耳瓶形状。
“小心！“陆子安突然扑来。他腕上的瓷片手链自动解体，在空中组成八卦阵挡在青瓷面前。几乎同时，三支黑瓷针从柏树林中射出，钉在八卦阵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青瓷的声瓷臂不受控地插入石缝。天心石轰然裂开，露出条倾斜向下的瓷质甬道。更惊人的是，甬道墙壁由无数微型声瓷砖砌成，每块砖都在播放不同年代的记忆画面。
“果然还有座声瓷迷城。“陆子安拽住她左手，“但霁虹的人...“
柏树林中传来清脆的瓷片碰撞声。十二个穿黑色冲锋衣的人影呈扇形逼近，每人手腕都戴着青瓷见过的风铃瓷串。为首的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她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赤莲纹让青瓷右臂剧痛。
“许家小妹。“女人轻笑，从领口掏出个青瓷哨子，“认得这个吗？“
青瓷的瓷瞳剧烈收缩。那瓷哨的龙纹与她祖传的一模一样，只是釉色赤红如血。当女人吹响瓷哨时，甬道内的声瓷砖突然播放扭曲画面——穿明代服饰的施文庆正将某种黑红液体注入青瓷胎。
“苏霓...“陆子安突然挡在甬道口，“你们霁虹偷走的雍正粉彩盘...“
旗袍女人手腕一抖，瓷哨声陡然尖锐。那些黑瓷针突然融化，变成无数细丝缠向青瓷：“陆博士何必装糊涂？你们社科院不也想要瓷心？“
青瓷的声瓷臂自动挥动。剐出的声波在空气中形成九江剪纸纹样，将黑丝斩断大半。断丝落地即凝成瓷珠，每颗珠子里都蜷缩着个痛苦人形。
“伪釉灵！“陆子安甩出块白鹿纹瓷片。瓷片在空中分裂，形成光幕暂时阻隔苏霓，“她用人魂炼制的...“
青瓷趁机跃入甬道。下落过程中，声瓷臂与墙壁摩擦出奇特的频率，激活了更多声瓷砖。她看见洪武年间初代瓷巫站在天坛祈年殿前，将个霁红双耳瓶埋入地基；万历年间某个雪夜，穿襦裙的女子从同一位置挖出个青瓷缸...
最骇人的是民国十八年的画面：军阀的炮弹炸开祈年殿台阶，飞出的不是碎石，而是无数尖叫的瓷片——那些瓷片上全刻着莲花纹。
“青瓷！“陆子安的喊声从上方传来，“甬道在变化！“
确实如此。声瓷砖正以惊人速度重组，原本向下的通道突然水平延伸。青瓷重重摔在新形成的瓷质地面上，抬头看见墙壁组成幅巨大的水脉图——与故宫梅瓶显示的南方水脉不同，这幅图展示的是永定河、密云水库等北方水系。
“第三处瓷心不在这里...“九转青的声音突然在她血脉中响起，“初代大人把它藏在...“
釉里红的记忆碎片紧接着苏醒：“...雨过天青处。“
苏霓的尖笑从后方传来。她竟突破了陆子安的防御，旗袍下摆延伸出无数瓷丝：“许家善念容器的血脉果然好用。“她晃了晃赤红瓷哨，“你猜这是用谁的头骨烧制的？“
青瓷的声瓷臂突然爆出七彩光晕。合体瓷灵的记忆完全激活，她终于明白苏霓脖颈后的赤莲纹为何令自己剧痛——那是初代瓷巫分离出的“恶念容器的印记“。
“你们许家的叛徒支系...“苏霓踏着瓷丝走来，“世代为施文庆大人收集魂魄。“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嵌着的黑红瓷片，“现在该收回瓷心了。“
陆子安突然从上方坠下。他浑身是血，手中却紧握着块奇特的瓷板——上面刻着故宫与天坛的叠加平面图。
“青瓷，看这个！“他将瓷板抛来。当板子划过空中时，播放出段从未听过的《陶记》章节：“...北天坛，南圜丘，中以声波贯...“
青瓷的声瓷臂自动接住瓷板。接触的刹那，甬道所有声瓷砖同时静止，继而播放同一画面：初代瓷巫站在某种奇特窑炉前，将个婴儿大小的光影一分为三。
“原来瓷心不是物品...“青瓷恍然大悟，“是初代瓷巫自己的...“
苏霓的瓷丝已经缠上她脚踝。黑红丝线顺着瓷化右臂爬行，所过之处釉色变得浑浊。就在危机时刻，陆子安腕间的瓷片手链突然全部炸裂。
“周家秘法·白鹿碎!“他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血卦，“震为雷，兑为泽！“
血卦拍在地面的瞬间，整条甬道剧烈摇晃。声瓷砖纷纷剥落，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双耳瓶虚影。瓶身裂纹处渗出的不是蓝血，而是纯净的“雨过天青“釉色。
苏霓发出惨叫。她心口的黑红瓷片在釉光照射下开始龟裂：“不可能...这釉色明明已经...“
青瓷的声瓷臂不受控地插入虚影。指尖触及瓶身的刹那，她后颈的莲花胎记突然发光。甬道顶部轰然塌陷，露出真实的夜空——他们竟已不知不觉被转移到祈年殿正下方！
月光透过塌陷处照在双耳瓶虚影上。令人震惊的是，瓶中浮现的不是胎儿身影，而是个穿明代服饰的女子虚影。她手中捧着的也不是瓷心，而是本泛着蓝光的《陶记》真本。
“善念容器从来不是封存...“虚影的声音与青瓷一模一样，“是传承。“
苏霓突然暴起。她撕开旗袍，露出遍布全身的黑红瓷纹：“那这样呢？“她竟将赤红瓷哨插入自己心口，“以恶念容器为祭！“
整个祈年殿地基开始震动。青瓷怀中的瓷板突然变得滚烫，显示出一条从前谁也没注意到的虚线——从天坛直指河北曲阳的定窑遗址。
“雨过天青...“陆子安突然咳血，“原来第三处瓷心在...“
苏霓的身体已经半瓷化。她狂笑着将黑红瓷丝射向祈年殿柱基：“施文庆大人说的对...三脉归一需要...“
青瓷的声瓷臂突然脱离控制。它自动剐出段复杂的星子镌石纹样，声波在空气中形成个微型窑炉。当这个“声窑“与双耳瓶虚影重合时，九转青与釉里红的虚影短暂浮现。
“阿弟...“穿青白窑工服的哥哥轻声道，“这次换我跳进去。“
穿血红道袍的弟弟却抢先扑向苏霓：“三百年前我错信周家，这次...“
两人相撞的瞬间，苏霓身上的黑红瓷纹突然褪色。她惊骇地看着心口瓷片变成纯净的天青色：“不...我的力量...“
陆子安趁机将青瓷推向塌陷处：“上去！瓷板标注的定窑...“话未说完，他胸口突然被苏霓的瓷丝贯穿。
青瓷的瓷瞳瞬间记录下致命一幕——陆子安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青白釉浆。更惊人的是，那些釉浆落地后自动流向她的声瓷臂，在上面形成新的音孔。
“快走！“陆子安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与当年的周明远如出一辙，“去找...“
苏霓的最后一击被突然出现的双耳瓶虚影挡住。青瓷咬牙攀着汉白玉残垣爬上地面，回头最后一眼看见陆子安完全透明化的手掌穿过了苏霓的胸膛——就像要取出什么东西。
祈年殿前的月季花丛突然全部瓷化。青瓷的瓷板显示，这种异变正沿着虚线方向向河北蔓延——仿佛在为谁引路。
当第一缕晨光照射在瓷化花瓣上时，青瓷的声瓷臂自动奏响段旋律。那是《陶记》最终章记载的“唤灵调“，但多了个从未见过的变奏。
在旋律尽头，她分明听到九转青与釉里红的声音：“...曲阳洞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