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相真经

有门!这该死的东西,有门了!

这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了第一颗火星。它给了我继续下去的勇气,哪怕代价是更多的痛苦和鲜血。

渐渐地,我摸索出一点门道。《万相真经》的修炼,与其说是练气,不如说是练“意”!是以自身强大坚韧的精神意志,去强行理解、模仿、掌控图中那些玄奥的“势”,再以此去强行引导、约束体内那桀骜不驯的气流!每一次意念的描摹,都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磨砺!

痛苦依旧,但我的意志,在一次次的撕裂与重组中,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生铁,正悄然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坚韧。

白天砺剑坪的苦役,也不再仅仅是折磨。当我挑着沉重的木桶,步履蹒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时,我尝试着用意念引导那股微弱的气流下沉至双腿。剧痛依旧,但脚步似乎……沉重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稳定?当我挥舞着沉重的柴刀劈砍硬木时,意念引导气流灌注手臂,撕裂感伴随着柴刀落下的瞬间,竟爆发出超越我孱弱身体极限的力量,将一根粗大的硬木一劈为二!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力,不仅让旁边监督的执事弟子吓了一跳,也引来了那个一直针对我的高大外门弟子——赵魁的注意。

“呵,有点力气了?”赵魁抱着手臂,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嘲弄,“看来是掌刑长老的‘记名弟子’身份,让你骨头轻了?敢在爷面前显摆了?”他故意用脚尖踢了踢地上被劈开的木头。

我低着头,默默捡起劈好的柴火,准备离开。

“站住!”赵魁猛地伸脚,绊在我前方的路上。我猝不及防,身体本就疲惫虚弱,一个趔趄向前扑倒,肩上的柴火散落一地。

“废物就是废物!”赵魁的哄笑声刺耳地响起,“记名弟子?我看是记名的废物!爬都爬不稳!”

周围的杂役弟子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我趴在地上,散落的柴火硌着身体,尘土扑了满脸。身体的疼痛和连日来的疲惫、屈辱、压抑……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吼——!”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人的声音,充满了原始的暴戾和疯狂!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完全是凭借着一股被彻底点燃的、毁灭一切的怒火和身体里那点微弱却狂暴的气流,合身朝着赵魁撞了过去!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赵魁脸上的嘲弄瞬间凝固,化为惊愕!他下意识地想要格挡,但我的身体已经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赵魁那比我高大强壮得多的身体,竟然被我这一撞,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他脸上血色尽褪,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我,在撞上他的瞬间,体内那点微弱的气流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轰然失控!狂暴地反噬自身!喉咙一甜,一股滚烫的液体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噗——!

鲜血如同泼墨,染红了面前肮脏的土地,也溅了几滴在赵魁青白交加的剑袍下摆上。

世界仿佛静止了。

砺剑坪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挑水的弟子停下了脚步,扫地的杂役僵住了动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赵魁捂着胸口,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又低头看看自己衣袍上的血点,再看看地上那滩刺目的鲜红,脸上的惊骇慢慢变成了某种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一个杂役弟子,竟然能把淬体境的外门正式弟子撞退?虽然自己也吐血了,但这力量……太邪门了!

“你……你……”赵魁指着我,声音有些发颤,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刀割般的剧痛。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滴落在尘土里。但我抬起头,看向赵魁的眼神,却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狼一般的凶狠和冰冷!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赵魁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回事?!”一声厉喝传来。负责这片区域的外门管事阴沉着脸,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看到地上的血迹和狼狈的我,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赵魁,眉头紧锁。

“管…管事!”赵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指着我说,“这小子发狂!突然袭击我!”

管事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归尘?又是你!屡次生事!滚去思过崖面壁三日!不得饮食!”

思过崖?那是个寒风刺骨、寸草不生的绝地。面壁三日,不得饮食,对普通人而言足以致命。

周围的弟子们噤若寒蝉,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幸灾乐祸。一道道目光如同刀荒一般刺向他这名所谓的记名弟子。

我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再看赵魁一眼。只是默默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迹。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袭来,但我的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扫过管事,扫过赵魁,最后扫过那些看客,那里面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丝深埋的、令人心悸的疯狂。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砺剑坪外那通往绝壁的陡峭小路走去。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浸染着血色,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决绝。

思过崖,名副其实。

一面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罡风如刀,发出鬼哭般的呼啸。另一面是光秃秃、冰冷坚硬的黑色石壁。崖顶只有方寸之地,没有任何遮蔽,常年刮着刺骨的寒风。

我被丢在这里,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垃圾。

寒风如同冰锥,轻易刺透单薄的衣衫,刮在皮肤上生疼。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胃和喉咙。胸口的闷痛和肋骨的旧伤,在寒风的刺激下更加尖锐。

第一天,寒冷和饥饿是主旋律。我蜷缩在背风的一小块凹处,尽量保存体温。嘴唇干裂起皮,喉咙如同火烧。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我开始吃鲁冰雪,他怕浑身寒冷刺骨,但他也要活下去。

第二天,饥饿感反而有些麻木,但寒冷更加刺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意识有些模糊。我开始用意念强行观想《万相真经》第一幅图中那些代表“坚韧”、“内守”的线条轨迹。试图引导那微弱的气流在体内循环,抵御严寒。过程依旧痛苦,气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也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这暖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三天。

饥饿和寒冷已经达到了极限。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沉重而麻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刺痛。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挣扎。嘴唇干裂出血,又被寒风冻住。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那一刻——

呼——!

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罡风猛地从深渊之下倒卷而上!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崖顶!

我猝不及防,或者说,早已无力抵抗!身体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掀飞,朝着那万丈深渊直坠下去!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心脏!深渊下翻涌的云雾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

不!

爹!娘!

一个无声的嘶吼在灵魂深处炸响!那是不甘!是滔天的恨意!是刻骨的执念!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和那股深埋的仇恨,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我的精神意志在死亡的压迫下,被强行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