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前一周的周三早晨，李俊杰刚走进教室，就被楚清璐拦住了去路。她今天格外兴奋，眼睛亮得像是装满了星星。
“我哥今天回国！“她抓着李俊杰的手臂摇晃，“下午三点的飞机，你陪我去接他好不好？“
李俊杰愣了一下。楚清璐经常提起她哥哥——楚清远，比她大五岁，哈佛商学院高材生，楚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从她的描述中，这是个近乎完美的人。
“我去合适吗？“李俊杰犹豫道，“这是你们家人的团聚...“
“哎呀，别这么见外！“楚清璐撇撇嘴，“我已经跟哥哥提过你了，他说很想见见那个让我数学考了90分的天才。“
李俊杰耳根一热。自从生日派对那晚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楚清璐不再掩饰对他的依赖，而他也逐渐习惯了这位大小姐偶尔的任性。
“那...好吧。“他最终答应道。
下午，他们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机场。楚清璐紧张地整理着裙摆，不停看向出口。
“五年没见了，不知道哥哥变了没有。“她小声说，“他出国那年我才初二，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李俊杰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对哥哥的崇拜。“你们感情很好？“
“嗯，哥哥从小就护着我。“楚清璐的眼神柔和下来，“父亲工作忙，基本都是哥哥陪我。我学小提琴也是因为他先学了钢琴，我想和他合奏。“
广播响起，从纽约飞来的航班已经落地。楚清璐踮起脚尖，紧盯着出口。人流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格外醒目——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利落的短发，举手投足间透着精英气质。
“哥哥！“楚清璐挥手大喊。
楚清远看到了妹妹，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他快步走来，张开双臂将楚清璐拥入怀中。
“小璐，长高了。“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语气宠溺。
“讨厌，别把我当小孩子！“楚清璐嘴上抱怨，却紧紧抱住哥哥不放手。
楚清远的目光越过妹妹的肩膀，落在李俊杰身上。那一瞬间，李俊杰看到这位优雅的绅士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位是...？“楚清远的声音有些紧绷。
楚清璐这才想起介绍：“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俊杰，我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又转向李俊杰，“这是我哥哥，楚清远。“
李俊杰礼貌地伸出手：“您好，楚先生。常听清璐提起您。“
楚清远没有立即握手，而是死死盯着李俊杰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他才如梦初醒般握住李俊杰的手。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楚清远突然问道，声音异常严肃。
李俊杰和楚清璐都愣住了。
“李明浩。“李俊杰回答，“他是一名消防员，五年前在抗洪救灾中牺牲了。您...认识他？“
楚清远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深吸一口气：“也许只是巧合。走吧，车上再说。“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凝重。楚清璐困惑地看着哥哥反常的沉默，而楚清远则通过后视镜不时打量着李俊杰。
“哥哥，你怎么了？“楚清璐终于忍不住问。
楚清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李俊杰，你父亲牺牲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还记得吗？“
“2015年7月18日，临山县清水镇。“李俊杰清晰地回答，这个日期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堤坝决口，他和队友救出了二十多人，最后为了救一只被困的狗...“
“清水镇...“楚清远喃喃重复，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哥哥，你到底知道什么？“楚清璐不安地问。
楚清远看了看妹妹，又透过后视镜与李俊杰对视：“等回到家再说。有些事情...我需要确认。“
楚家的豪宅比生日派对那天更加安静。楚清远带他们直接去了书房，关上门，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
“李俊杰，“他严肃地说，“你父亲救人的时候，是不是在一处建筑工地附近？“
李俊杰心跳加速：“是的，听说是某个开发商的工地。“
楚清远闭上眼睛，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那个工地...是楚氏集团的'清水湾'项目。“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楚清璐脸色煞白：“什么？哥哥，你是说...“
“五年前，我刚刚进入公司实习，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清水湾。“楚清远的声音低沉，“那天暴雨，工地发生了火灾，原因是电路安装不合规...我们为了赶工期，用了便宜的材料。“
李俊杰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沙发才没有倒下。所以，父亲是在救楚家工地引发的事故中牺牲的？这个巧合太过残酷。
“火灾发生后，有消防员来救人...“楚清远继续道，“其中一位为了救最后一只被困的搜救犬，被二次爆炸...“他说不下去了。
“是我父亲。“李俊杰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楚清璐能看到他眼中翻腾的痛苦。
楚清璐突然冲到哥哥面前：“你们怎么能隐瞒这种事？那些违规操作...“
“我当时只是个实习生，知道得不多。“楚清远苦笑，“父亲处理了后续，赔偿了遇难者家属...但我不知道是李俊杰的父亲。“他转向李俊杰，“公司有给你们家抚恤金吗？“
李俊杰点点头：“县里说开发商给了很大一笔钱...母亲一直很感激。“
楚清远的表情更加复杂了：“那笔钱...远远不够弥补。“他犹豫了一下，“李俊杰，我需要查阅当年的完整档案才能确定真相。在此之前...“
“请不要告诉您父亲我的身份。“李俊杰理解地说，“我明白这可能会造成...尴尬。“
楚清璐站在两人之间，眼中噙着泪水。她看着李俊杰，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傲慢和无礼，想起他失去双亲的痛苦...而现在，她家族的企业可能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李俊杰，我...“她的声音哽咽了。
“不是你的错。“李俊杰轻声说，尽管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和你哥哥一样不知情。“
楚清远走过来，郑重地将手放在李俊杰肩上：“我会查清真相，给你一个交代。无论结果如何，楚家欠你一个道歉...和更多。“
天色已晚，楚清远坚持让司机送李俊杰回学校。临别时，楚清璐抓住他的手：“明天...还能见面吗？“
李俊杰看着她泪光闪烁的眼睛，点了点头：“当然，我们还有艺术节的排练。“
车门关上的瞬间，楚清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楚清远将妹妹搂入怀中：“小璐，我很抱歉...“
“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楚清璐抽泣着问，“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公司的过失...“
“先别下定论。“楚清远安抚道，“我需要查看当年的完整记录。父亲把很多资料都锁起来了，这本身就不正常。“
“你觉得...父亲知道李俊杰的身份吗？“
楚清远的表情变得凝重：“这正是我担心的。魔都一中是父亲的母校，他一直是校董会的重要成员...“
“你是说...李俊杰能被破格录取...“楚清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可能是父亲的安排，一种补偿方式。“楚清远推测道，“但为什么不让李俊杰知道真相？这不像父亲的作风。“
楚清璐想起父亲对李俊杰冷淡的态度，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或者...他不想让李俊杰接近我。“
“先别想太多。“楚清远拍拍妹妹的背，“给我几天时间调查。在这期间，尽量不要让父亲知道你们的关系。“
“我们只是朋友...“楚清璐下意识辩解，但连她自己都不再确定。那个生日派对的夜晚，天台上的那一刻，她差点吻了李俊杰...而现在，他们之间突然横亘着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弥补的悲剧。
回到宿舍的李俊杰彻夜难眠。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思绪万千。父亲牺牲那天的记忆碎片般浮现——刺耳的电话铃声，母亲崩溃的哭声，县里领导送来的锦旗和抚恤金...
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在纯粹的抢险救灾中牺牲的英雄。可现在，这个英雄故事背后可能隐藏着企业安全疏失的丑闻，而那个企业正是楚清璐家族的。
最讽刺的是，正是凭借“消防烈士子女“的身份，他获得了魔都一中的破格录取。如果这一切都是楚家的安排...是一种赎罪方式...
李俊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清璐，更不知道如果真相确如猜测，他该如何自处。
手机突然震动，是楚清璐发来的短信：「睡不着。在想你。明天排练见好吗？」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李俊杰的眼眶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好，明天见。」
无论真相如何，至少这一刻，他确定一件事：他无法因为过去的悲剧而责怪现在的楚清璐。那个骄傲却善良的女孩，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窗外，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带着未解的谜团和复杂的情感。但李俊杰知道，有些路，必须走下去才能看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