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色猛禽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咆哮着冲出超市停车场，一头扎进了末日降临的街道炼狱。

阳光依旧惨白，却再也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硝烟和绝望。视线所及，一片狼藉。燃烧的汽车残骸歪斜在路中央，浓黑的烟柱翻滚着升向铅灰色的天空。破碎的橱窗如同空洞的眼窝，里面散落着被践踏的商品和暗红的血污。人行道上，丢弃的鞋子、散落的背包、破碎的玩具熊……无声地诉说着仓皇逃亡的惨烈。远处，几栋高楼冒着滚滚浓烟，隐约有玻璃碎裂和爆炸声传来。

更多的，是游荡的“人”。不，它们已经不再是人了。扭曲的肢体，蹒跚的步伐，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嘶吼，浑浊的眼珠贪婪地搜寻着任何活动的血肉。初代丧尸占了绝大多数，动作相对迟缓。但林夜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更危险的信号——

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人”，四肢着地，如同巨型蜘蛛般在燃烧的汽车残骸上高速爬行！它的脊椎骨节异常凸起，每次发力都带起一阵残影！一级敏捷畸变体！

街角阴影里，一个体型臃肿如肉山的胖子丧尸，正徒手撕扯着一具尸体塞进它那裂开到胸腹的巨口里！粘稠的脂肪和暗紫色的血管在它皮肤下蠕动，每一次吞咽都让它的体型似乎膨胀一丝！一级力量/吞噬型畸变体！

更远处，一栋居民楼的三楼窗户猛地炸裂！一个身影尖叫着坠落！但紧随其后跃出的，并非丧尸，而是一个肢体扭曲、关节反折、如同人形跳蚤般的怪物！它在下坠的幸存者身上借力一蹬，稳稳落在街对面一辆轿车的车顶，车顶瞬间凹陷！它扬起畸形的头颅，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二级弹跳型畸变体！

嘶吼声、尖叫声、爆炸声、玻璃碎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疯狂而绝望的末日交响曲。

“天…天啊…”后座的戴眼镜青年瘫软在座椅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身体抖得像筛糠，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眼前的景象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壮硕男人（林夜瞥了一眼他沾满黑血的工装胸牌：王强）紧握着那把消防斧，指关节捏得发白，脸上的肌肉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死死盯着窗外那些怪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坐稳。”林夜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金属摩擦。他猛地一打方向盘，猛禽庞大的车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险之又险地避开一辆横在路中间的公交车残骸，巨大的轮胎碾过几具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颠簸着冲上了相对“空旷”的主干道。

主干道的情况稍好，但也仅仅是相对。废弃的车辆如同被随手丢弃的玩具，堵塞了大半路面。零星的行尸在车辆缝隙间游荡。远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和更沉闷的爆炸声，方向似乎是市中心。

突然！

一阵尖锐刺耳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城市上空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噪音！

嗡——！！！嗡——！！！嗡——！！！

蜂鸣声持续了十几秒，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紧迫感。紧接着，一个经过电子处理、带着明显电流杂音、但依旧能听出严肃和疲惫的男中音，通过城市各个角落尚未损坏的广播系统和交通信号灯喇叭，强行灌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全体市民请注意！全体市民请注意！这里是临江市危机应急指挥中心！”

“我市…及全国多个主要城市…正遭受不明原因的…大规模恶性袭击事件！袭击者…具有高度传染性和攻击性！请所有市民…立即采取以下措施！”

“第一！立即寻找坚固建筑物进行躲避！锁好门窗！用重物加固！绝对不要外出！不要发出任何可能吸引注意的噪音！”

“第二！远离人群聚集区域！远离医院、车站、大型商场等高风险地点！袭击者…对声音和活人气息极度敏感！”

“第三！保持冷静！节约食物和饮水！相信政府！相信军队！国家已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军队正在全力进入城市，清剿威胁，建立安全区！”

“第四！关于袭击者…初步判定为某种烈性病毒引发的群体性精神与生理失控！请务必避免与其发生任何形式的体液接触！如不幸被抓伤或咬伤…请立即…自我隔离…并…等待救援…”广播的声音在这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停顿和颤抖。

“第五！请持续关注官方信息发布渠道！地方电视台、应急广播频率…将尽可能提供最新指引和…安全区位置信息！”

“重复！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请立即采取最高级别防护措施！活下去！等待救援！临江市危机应急指挥中心…通告完毕…”

广播戛然而止。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蜂鸣声在空气中残留的回响。

街道上，短暂的死寂。连那些游荡的丧尸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短暂震慑，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军队！是军队！”后座的戴眼镜青年（李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脸上爆发出狂喜，“国家没有放弃我们！有救了！王哥，我们有救了！”

王强紧绷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瞬，紧握消防斧的手微微放松，但眼神中依旧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广播…说得轻松…外面这鬼样子…军队真能进来？”

林夜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广播？官方通告？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信息滞后，避重就轻，将“神话污染”和“克系低语”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病毒”和“精神失控”。至于“自我隔离”…前世无数被咬伤后抱着希望躲藏起来的人，最终都变成了更恐怖的怪物，从内部撕裂了脆弱的避难所。真正的末日，才刚刚撕开它的序幕。

他猛地踩下油门，猛禽轰鸣着撞开一辆挡路的轻型轿车，朝着通往城北高架的方向冲去。京都，在北方！只有到达那里，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道观，才有一线真正的生机！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引擎轰鸣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从城市东南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力量感和秩序感，与周围混乱绝望的末日景象格格不入！

“是坦克！！”王强猛地扑到车窗边，激动地指着东南方！

只见在浓烟弥漫的街道尽头，一支钢铁洪流正如同破浪的巨舰，蛮横地撕开混乱的街道，碾碎一切阻碍，朝着市中心方向挺进！

打头的是两辆涂着城市迷彩的99A式主战坦克！粗长的炮管低垂，指向前方。厚重的履带碾过废弃的轿车和低矮的绿化带，如同碾碎玩具！坦克炮塔上，并列机枪正喷吐着灼热的火舌，将前方街道上密集的尸群如同割麦子般扫倒！12.7mm大口径子弹轻易撕裂丧尸脆弱的身体，带起一片片腥风血雨！

紧随坦克之后的，是数辆轮式步兵战车（ZBL-08）和军用猛士越野车！战车顶部的遥控武器站（30mm机炮或12.7mm重机枪）同样在疯狂倾泻火力，形成交叉火力网，绞杀着从侧翼扑来的丧尸！猛士车上的士兵则依托车门和车顶，用95式突击步枪精准地点射着靠近的零星目标！

更后方，隐约可见重型军用卡车的轮廓，上面似乎满载着士兵和物资。

钢铁！火焰！硝烟！纪律！

这支突然出现的重装部队，如同在污浊泥潭中投入的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在绝望的城市中开辟出一条充满暴力美学的“净化”之路！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残肢断臂与燃烧的钢铁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幅残酷而震撼的画面。

“是军队！真的是军队！！”李哲激动得语无伦次，用力拍打着车窗，眼泪再次涌出，这次是狂喜的泪水。“我们有救了！他们来救我们了！”

王强也看得热血沸腾，握紧了拳头：“妈的！干死这些狗日的怪物！”

连林夜冰冷的目光，也在这支钢铁洪流上停留了一瞬。力量。纯粹的国家暴力机器的力量。在末日初期，面对尚未大规模进化的尸潮和低阶畸变体，这种力量确实能形成碾压。但是……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了这支钢铁洪流侧翼的异常！

就在军队主力的火力集中在正面清扫尸群时，侧面一栋十几层高的写字楼顶部！

一个穿着白领衬衫、西裤却早已破烂不堪的身影，正站在楼顶边缘。它的双臂异乎寻常地伸长、变薄，末端覆盖着坚韧的、如同昆虫几丁质般的青灰色甲壳，形成了两片巨大的、如同蝠翼般的滑翔膜！

二级飞行畸变体（滑翔翼型）！

它浑浊的黄色眼珠死死锁定下方一辆正在转向、侧面装甲相对薄弱的步兵战车！双腿猛地一蹬楼顶边缘！

呼——！

它如同一只巨大的、畸形的蝙蝠，悄无声息地俯冲而下！滑翔的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侧面！楼顶！！”林夜几乎是本能地对着车窗外的军队方向低吼了一声！尽管他知道对方根本听不见。

太晚了！

那滑翔翼畸变体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俯冲到最低点时，双臂（翼膜）猛地收拢，整个身体如同标枪般狠狠撞向那辆步兵战车的侧面装甲！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沉重的步兵战车竟然被撞得剧烈摇晃了一下！侧面的复合装甲板被撞击点为中心，向内凹陷出一个恐怖的深坑！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