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模拟考惊现666诗魔

醉月楼的淡季来得比陈砚想象中更快。

入秋的风卷着桂叶扫过青石板,二楼雅间的茶盏凉得慢了,楼下大堂的酒客也少了,连刘二狗擦桌子都能擦出空当,蹲在门槛上数蚂蚁。

李清君兑现承诺,把陈砚的工牌往账房抽屉里一推:“申时前点完昨日流水,剩下的时辰你抱着书啃去吧。”她指尖敲了敲账本,“可别像前日那样,把‘三斤羊肉’记成‘甲方爸爸要加菜’。”

陈砚摸着腰间的铜钥匙直乐,头天就借了隔壁书铺的《策论精要》。

可翻到第二页,那些“格物致知”“修齐治平”的大道理就开始在眼前打架——活像现代老板在晨会上念PPT,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犯困。

他趴在案头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口水险些滴在“为天地立心”的“立”字上。

“这破书。”他揉着酸脖子,瞥见墙角原主留下的诗稿。

纸页发黄发脆,墨迹倒是工整,什么“欲上青云揽明月”“胸藏万卷气自华”,看得他直撇嘴。

摸出半块冷包子咬了口,蘸着菜油在诗稿边批:“这句太装——您老倒是先把米缸填满再揽月啊?”“这句太假——我昨日背《论语》背到五更,气儿都喘不匀,哪来的‘自华’?”

批着批着来了劲,蘸着茶水在桌角画小人和现代表情包——一个戴方巾的古人举着“躺平”牌子,另一个叉腰喊“666”。

小六子端着新茶进来,看见这画儿差点笑喷:“陈公子,您这是给孔圣人画杂剧呢?”

“这叫艺术加工。”陈砚把诗稿往怀里一收,“明儿不是要去府学的模拟诗会么?我得准备点‘实在’东西,省得那帮酸秀才又掉书袋。”

模拟诗会设在府学的杏坛。

陈砚到得早,却见张子昂正跟学官交头接耳。

那人身穿月白湖绸衫,腰间玉坠子晃得人眼晕,是金陵有名的“正统派”秀才,上个月还在醉月楼指着陈砚的账本说“市井之徒,难登大雅”。

“诗题改了?”陈砚听见张子昂拔高声音,“原本题《秋菊》太俗,我荐了《论士子之志》——这才是读书人的本分!”学官唯唯诺诺应着,周围几个秀才交头接耳,有个穿青衫的偷偷冲陈砚挤眼睛:“陈兄,这回可够你喝一壶的。”

陈砚心里“咯噔”一下。

《论士子之志》?

这题儿正经得能当策论开头,他那半吊子打油诗怕是要撞南墙。

可再看张子昂眼里的得意——分明是想看他在庄重题目前露怯。

他摸着怀里的诗稿,突然笑了:“装什么大尾巴狼,不就是怕我用‘秋菊’写‘菊花茶治上火’么?”

诗会开始时,杏坛里坐了二十来号人。

孙先生捻着花白胡子坐主位,身后立着书童捧砚;柳如烟坐在左首,月白襦裙上别着朵珠花,正翻着自己的诗稿,听见张子昂的高谈阔论,睫毛轻轻颤了颤。

前几个秀才的诗陈砚听得直犯困。

有说“士子当如苍松立”的,有讲“胸中有甲百万兵”的,张子昂自己更是来了句“若得圣心垂青日,敢教胡马不南辕”——听得陈砚直想接:“合着您老还没中举,就开始操心边防了?”

“下一位,陈砚。”孙先生的声音像敲木板,“《论士子之志》,作来。”

陈砚站到杏坛中央,手心微微冒汗。

他瞥了眼张子昂扬起的下巴,又看见柳如烟正托着腮看他——那眼神不像看笑话,倒像看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突然想起现代开会时被点名发言,反正已经是“笑料制造机”了,不如再疯一把。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十年寒窗无人问——”

底下有人嗤笑:“老套!”

“一朝上榜全靠蒙——”

笑声更响了,张子昂拍着桌子:“胡言!”

“考场风云多变幻——”

孙先生的胡子抖成了乱草,书童的砚台差点掉地上。

“唯有‘666’最真诚!”

全场静了半息,突然炸成一锅沸粥。

有人掩嘴偷笑,有人拍案怒斥“亵渎斯文”,穿青衫的秀才笑出了眼泪,把茶盏碰得叮当响。

张子昂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玉坠子在胸前乱晃:“你、你这是市井粗话!”

孙先生“啪”地拍案,震得茶盏跳起来:“放肆!竟敢将妖言带入诗中——”话没说完,却悄悄冲书童使了个眼色。

书童会意,摸出半块碎炭,蹲在柱子后面快速记着什么。

“且慢。”柳如烟突然起身,珠花在鬓边轻颤,“此诗虽俗,胜在坦诚。诸君之作,皆言‘立大志’‘平天下’,可谁又敢说自己读书不是为了‘一朝上榜’?陈公子不过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倒成了罪过?”

杏坛里霎时安静。

张子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穿青衫的秀才猛点头,差点把帽子晃下来;孙先生摸着胡子,刚才的怒容淡了些,低声嘀咕:“虽无格律,倒有几分真意......”

陈砚趁机拱了拱手:“感谢各位捧场,下次继续‘666’!”

散场时,穿青衫的秀才追上来拍他肩膀:“陈兄够狠,把张子昂的脸都撕了!”柳如烟抱着诗稿慢走两步,眼尾带笑:“那‘666’,可是新学的隐语?”陈砚刚要解释,张子昂气冲冲擦身而过,玉坠子撞在石栏上,“啪”地碎了一角。

晚风卷着杏叶掠过屋檐,“666诗魔”的名号跟着飘出府学。

陈砚摸着怀里被汗浸透的诗稿,突然觉得这古代的诗会,倒比现代的团建有意思多了——至少没人会在他发言时刷手机。

回醉月楼时,李清君正站在门口擦酒坛。

银镯碰着陶坛,发出清脆的响。

她抬眼看见陈砚,嘴角勾了勾:“听说你在府学念了首‘666’?”

陈砚挠着头笑:“老板娘消息倒灵。”

“小六子刚才跑回来学舌,说你把孙先生都气炸了。”李清君递过个油纸包,“刚蒸的桂花糕,趁热吃。”

陈砚咬了口,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开。

他摸着发酸的后颈,突然想起今早在《策论精要》上打的瞌睡:“这复习比上班还累......”

李清君擦酒坛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有笑意:“明日起,卯时前你不用来擦桌子了。”她指了指二楼的雅间,“我让人把炭盆搬上去,省得你冻着——”

“谢老板娘!”

“但丑话说在前头。”李清君银镯一扬,“要是考砸了,明儿起你就给我念《策论精要》当醒酒曲。”

陈砚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闻着风里的桂花香,突然觉得这“复习”,倒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