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晖默默凝视着那摊黑绿色液体。
只见液体顺着被竹篾穿透的空洞，缓缓滴进车内。
滴落的地方，正中车头的空调出风口。
出风口冒出了一丝白烟，同时散发出一股烧焦塑料的味道。
眼球渗出的液体，有腐蚀性。
紧接着，液体蔓延的地方，玻璃的裂痕越来越大。
如同冰面破碎、细密的挤压声，不断在车厢内回荡。
好像有无数上下磨牙咬动，让人头皮发麻。
黑色头发上，那双枯瘦得只有骨节的手，扒住车窗的裂痕。
十根满是黑斑的手指，像撕开融化胶纸一样，缓缓将玻璃拉开一个大洞，周围的玻璃碎片纷纷落下。
“特喵的赔我车窗！”
“劳资撞死你。”
高其煜看得咬牙切齿。
拉开手刹，猛踩油门。
车灯范围内，是一块无人空地。
一脚油把这恶心巴拉的怪物甩下车总可以吧。
“别冲动。”
程晖按住高其煜的肩膀。
然而车已经冲了出去。
“踩刹车！”
程晖罕见地提高了声调。
高其煜被一声喊震得猛地踩下脚刹。
旁边程晖重重拉起刹车挡位。
车轮在地面擦出火花。
一股浓重的机油味从车头传来。
这时车灯光线散射之处，映照出一片粼粼波光。
车轮卡在高达几十米的堤坝上。
还有几公分，整辆车就会冲进海里。
高其煜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刚才分明看见，车前是一块空地。
怎么变成了海堤。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冲动的人，然而在程晖这个绝对冷静的冷血动物面前，还是出丑了。
“它影响了我们的视觉。”
程晖侧头凝视着依旧贴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大坨眼睛。
这些眼珠子正无规则地转动。
仿佛在嘲笑车里的人。
枯瘦的手还在破掉融化的玻璃上扒拉。
几根手指差点碰到程晖的头发。
“我去把它干掉。”
高其煜暗骂了一声，掏出口袋里的手术刀。
暗银色刀刃在昏暗光线中，划过一道弧线。
这已经不是修车钱的仇了。
而是害命的仇。
程晖按住了高其煜的肩膀。
“留点力气，她不是梁诗曼。”
高其煜侧头瞥了一眼程晖。
程晖说得对，眼前这个怪物，确实不像正主。
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被梁诗曼钓着走。
所有的线索，都是直播间里的女人留给他们的。
他们就好像一群无知动物，沿着梁诗曼留下的诱饵，一步一步踏入她预设好的圈套。
这让高其煜感到烦躁。
但是程晖似乎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似乎乐在其中。
“梁诗曼有灵智。”
“如果是这么一个破玩意，也配不上我们跟她玩这么一大遭。”
说着，程晖挺直了后背，打了个响指。
“化形。”
车辆周围突然响起了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
“怎么回事。”
陈襄扒着车窗，惊叫了一声。
她方才也被差点坠崖的车辆吓了一大跳。
警察的素养让她瞬间做好了几种逃生预案。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同时也要保证车里人安全。
然而此刻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打开手电，灯光所到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长影子。
是蛇！
黑色的蛇鳞反射着冷光，蛇身在草丛里划过无数道长痕，飞速朝车身游曳。
蛇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纹理，玻璃珠似的眼睛变缩成了刺芒，不断朝着众人吐着蛇信子。
看起来，这些蛇有几百条。
他们身上没有热武器。
不说黏在挡风玻璃上那只青蛙卵眼珠怪物，地上这些细蛇都能确保他们没法儿活着出去。
“别怕，它们很乖。”
“不会乱吃东西。”
程晖嘴角勾起不易觉察的弧度。
他扬起手指向车头方向。
黑压压的蛇便一条接一条地挺直身体，沿着轮胎和车身往上爬。
密密麻麻、发白的蛇腹移动过车窗，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从车内看去，无数扭动的泛白蛇鳞，紧紧贴着玻璃滑过，将车辆拱得来回摇晃。
SUV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下更是向着海面挪了半个轮子，数块碎石滚滚而落。
“老弟，你出招说一声啊。”
“我们可是在崖边上，你这么干，很吓人好不好。”
“留点时间让人做心理建设行不行。”
程云扶着车后座的关节都发白了。
他冒了一身的冷汗，嘴里停不下吐槽。
自己这个老弟，真的是个疯子。
招来这么多蛇也就算了。
也不怕几百条蛇把SUV拱进海里去。
全车人都要陪他玩完。
程晖没空搭理自家哥哥。
他抬头看去，那个穿红色衣服、有着满头枯草般的黑色头发的身体，依旧紧紧贴在挡风玻璃上。
无数卵泡似的眼睛，似乎正在做出嘲讽的表情，在离自己不足十公分的距离，滴溜乱转。
黑绿色黏液正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脚边，将塑料融化，溅起数道白烟。
十根枯瘦的手指，已经找到了车窗的缺口，正在撩拨着自己的头发。
这只怪物，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
如果它喜欢，可以用手掐死自己。
也可以用带有腐蚀性的黏液，把自己烧融。
就像泡硫酸浴一样，将自己融得骨头都不剩。
只是它好像没有智慧，只是依靠直觉在活动。
因为数十条红脖子长蛇，已经匍匐在它的身上。
它竟然也没有挣扎。
“吃了它。”
程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强烈。
他打了个响指。
那些长蛇的身体快速扭动起来，车身剧烈晃动，金属发出骇人听闻的摩擦声。
蛇身上的红圈，就像无数死亡光环，在昏暗车灯中，一明一灭。
红脖子蛇吐着蛇信子，挺直了身体，露出了暗灰色獠牙。
无数尖锐牙齿刺进了鲜红绸布里，蛇身卷曲起来，快速挪移。
突然，一双银色獠牙刺穿两只眼球。
黑绿色脓液又溅出一片。
牙齿尖锐处刚好砸在玻璃上。
残破不堪的挡风玻璃又碎了一大块。
“程晖，让你的蛇去别处吃。”
“要不然，我修车的帐算在你头上！”
高其煜盯着悬在自己头顶的尖锐蛇牙，不由得血气上涌，大声怒骂。
这蛇的破坏力，比青蛙卵眼睛怪物还大。
放任这么下去，自己的保时捷就要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