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沈决明只得假装没事人般笑道,“莲儿,你沈大伯已经请了张大夫,辛苦你舅公跑一趟了,你先请舅公到前面坐着吃杯茶,一会儿吃过早饭再走。”
柳湘莲知道沈成儒之所以如此上赶着请他最信得过的张医生过来给姑父看病,一定是怀疑他装病,拖延去找林如海当说客。
也不知道张大夫能不能诊出姑父在装病,无论如何,必须在他诊病之前先给他一个警告,让他不要乱说话。
“沈大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张大夫看病很贵的啊。”
柳湘莲大大咧咧走到沈成儒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记得上回表哥去他们医馆治个外伤就收了我们一吊钱,今天请他来出诊,不得收我们几吊钱,二房每个月就靠那几两月例银子生活,付了张大夫的出诊费,估计就没有生活费了,我看还是让舅公来看吧,舅公从来不收我们的钱。”
沈决明连忙轻斥道,“莲儿,不许胡说,还不快请你舅公去前面吃茶。”
虽然柳湘莲说的是实话,大哥这么做也确实很过份,可他还是不想当着张子峰的面提这件事。
再怎么说沈成儒都是沈氏家族的当家人,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维护他的权威,否则对自己没好处,对柳湘莲更是如此。
以前担心的是柳湘莲未成年就被沈成儒强行赶出沈家,所以一直对大哥的许多过份做法隐忍,想着等到小家伙成人,给他娶一房媳妇,让他自己自立门户之后就好了。
可是自从柳湘莲和沈京墨以前两名的成绩通过县试之后,沈决明反而觉得更不应该跟沈成儒撕破脸了。
他们兄弟俩个若是真能考出去,有没有沈家的资源,结果会有很大不同。
才华对一个人固然重要,但是倘若没有人脉,再有才华也不一定有机会施展。
出乎意料的是,沈成儒少有地站在柳湘莲一边,“不行,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必须问清楚。”
随即他略显不悦地看向张子峰,“张大夫,真有这种事吗?”
虽然他确实让管家吩咐仁德药行平时只有大房能记账,二房的人要是去了,必须让他们自己交现金。
可是明面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知道这事,否则经营这么多年的好大哥的人设就要崩了。
“这……”
张子峰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沈成儒也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继续。
“不论大房还是二房都是我们沈家的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做,知道的是下头的人背着我乱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兄长的平日苛待自己的亲兄弟呢。”
张子峰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沈成儒想立长兄如父的好人设,让自己替他背锅。
“这事在下也是头一回听说,大老爷待人一向宽厚仁慈,更何况二老爷还是你的亲兄弟,断不会厚此薄彼。”
他当然不想把这口锅直接往自己头上扣,连忙欠身陪笑解释。
“依在下看,可能是药行伙计搞错了,误把沈公子和柳公子当成沈氏其他远房亲戚,回去我就让他们改正。”
张子峰的话给了不许二房记沈家账之事一个合理的解释,沈成儒很满意。
“这就对了,要是再有下次,我们沈家便都不去你们药行抓药了。”
张子峰连忙欠身道,“实在对不住,小人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柳湘莲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只觉得好笑。
仁德药行伙计三天两头往沈府送药,怎么可能不认识沈家二房的人,这不过是张子峰为沈成儒脱责的说辞罢了。
等张子峰把完脉开完药,柳湘莲立即自告奋勇地跟他一起去仁德药行抓药。
以前梁空青都是由他自己回去配好药,再让孙子送过来,从来不收钱。
既然沈成儒刚才说了可以在仁德记沈家的账,那就没必要跟他客气。
可是,沈成儒却说,大太太也有些不适,请张子峰过去看看
柳湘莲知道他是把张子峰叫过去,问姑父是不是真的病了。
他立即把张子峰开的方子给梁空青看,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梁空青看了方子,开的是安神药。
他又把了沈决明的脉,然后点点头。
“你姑父肝气郁结,最近思虑又有些过重,造成睡眠不好,睡不好就可能会头疼,这方子是对症的。”
沈决明叹了口气,“大哥若是知道我只是睡眠不好就取消去林御史家回访,一会儿估计又要找过来逼我。”
柳湘莲宽慰他安心躺床上继续睡,自己到东院去等张子峰。
等他出来,两人一起离开沈府,柳湘莲便关心地问,“张大夫,我姑父到底得什么病啊?”
“思虑过重,肝气郁结。”
“听着好像不怎么严重,他怎么起不了床?”
“肝气郁结可不是小病,何况二老爷还头疼,必须好好调养,否则会很麻烦。”
柳湘莲仔细观察张子峰的表情,倒不太像说谎。
到了仁德药行,张子峰把药方交给伙计抓药,又同时交代以后沈家二老爷家的人来抓药也记在沈家账上。
随即又让人给柳湘莲泡茶,但是被他阻止了,“张大夫,记得去年初我陪表哥来你这抓药治伤的时候,你们收了我一两银子呢,能不能把银子还给我,将那笔账记在沈家账上?”
“这……”
张子峰在心中暗骂,一年前的账还要拿来报销,这小子可真够不要脸的,难怪沈成儒要赶他出去。
可是他知道这位寄养在沈家的小白脸很凶,一言不合就动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张子峰不敢直接拒绝,于是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啊柳公子,一年前的事无凭无据的恐怕不行,小店虽是小本生意,却也不止我一个股东,账面要是出问题,其他股东会有意见的。”
柳湘莲早猜到他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他乐呵呵凑到张子峰跟前。
“我记得你们药店抓药的时候会抄方子留底,防的就是万一日后有什么纠纷好当证据,不如你让我看看去年初两个月留底的药方,如若找到了,你把银子还给我,找不到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