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甲午,太白昼见,大凶入鬼,犯尸。
天闷得紧。
黑云压沉在山脊上,田里的麦子蔫着穗,叶子卷了边,青里泛黄,像是被火燎过。
云越积越厚,天色暗得发青,没有风,压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像绷着根弦,越绷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铮”地一声,断出个窟窿来。
轰隆~!
云里滚过一声闷雷,顾云猛然睁眼!
太阳穴突突狂跳,入眼是一片灰青色的暗光,像蒙了层发霉的纱。
“我……在哪里?”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酸软如烂泥,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剧痛袭来,头颅深处如被尖锥猛凿,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啊~!”
惨叫撕破屋内凝滞的空气,他浑身痉挛,脖颈青筋暴起,十指在炕席上抓出深深沟痕。
一炷香之后,剧痛消散,双目才渐渐聚起神采。
“我去......穿越了!”
前世蓝星,顾云是个被996榨干的社畜,深夜加班时眼前一黑,再睁眼,已在此地。
从吸收的记忆中得知,此地位于大秦王朝西山道,黑山城外大阳村。
原主十六岁,也叫顾云。
此子天生痴傻,终日浑浑噩噩,记忆也很是模糊,最为清晰的只有其母亲早逝,和父亲相依为命,种地为生。
前几日,城中官差来村里收剿匪税,其父碰巧不在,原主就被收税的痛打一顿。
撂下狠话,三日后再不交税,就放火烧屋,把父子二人发配充军!
顾云此刻察觉耳边潮热,奋力扭头,草席上渗着一片暗红血迹。
“我去!后脑勺流这么多血!”
顾云一看之下,心中猛地发紧。
他强撑着梳理记忆,大多是耕田劳作,松土、施肥、抡锄……
直到七岁的一段记忆浮现,才让他双眼猛地一亮。
“这个世界,是有真正的武功的!不是前世那种击技类武功,是可以飞檐走壁,开碑裂石的武功!”
顾云心中,腾的一声,就火热起来!
原本只停留在幻想中的武功,现在真的存在!
轰隆!
又一声闷雷,屋内陷入黑暗,窗外雨声如万马奔腾,狂风吹得木门吱呀作响。
耳边,雨幕中似乎混进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湿漉漉的,黏腻的,由远及近。
起初,顾云以为是错觉,可那声音愈发清晰,踩在泥泞里,啪嗒,啪嗒。
“是原主的父亲回来了?”
可念头刚起,就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掐灭。
不对,那脚步太轻,不是原主父亲那样的彪形大汉的脚步!
狂风吹着雨气扑面而来,裹着泥土的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甜腻得让人胃里翻江倒海,顾云后颈一凉,一股刺骨寒意如针尖刺入,顺着脊梁向上爬,缠住头皮。
心脏不受控地狂跳,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得胸骨生疼。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明显走到屋外。
想扭头往外看,可身体像冻在冰里,只能转动眼珠,用余光去瞟。
门槛外的黑暗中,一只暗红绣花鞋缓缓浮现。
鞋尖沾着湿泥,金线绣的牡丹被雨水泡得发黑,鞋底还黏着几片枯黄槐叶。
“咚!”
绣花鞋轻轻磕在门槛上。
随即,咚!咚!咚!
鞋尖一次次磕在门槛上,声音沉闷,每一下都震得顾云头皮发麻,后脊发凉。
原主家的门槛约莫三寸高,寻常人只需稍稍抬腿便能跨过,可那双绣花鞋的主人,像是不会迈步似的,直愣愣往前撞。
“门槛……门槛是挡鬼的!”顾云想起一些民俗。
前世民间传说中,门槛是阳宅的界碑,阴物不得入内。
可此刻,那绣花鞋却像是不甘心,仍在一次次撞击,仿佛要把这最后的屏障碾碎。
尸臭越来越浓,甜腻得像是腐烂的蜜糖,混着雨水渗进屋里。
顾云胃中抽搐,额头生出一层细汗。
“他娘的,这个世界,不但有武功,还有鬼!”他牙齿打颤。
这时,一段原主的记忆自主浮现。
三个月前,县城里的二老爷,白胡子一大把的县丞,身患重疾,不知道哪里来的江湖野道士,算定要阴时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给他冲喜,则大病痊愈。
从而选中大阳村的李幼娘。
过门那天,也是今日这样的瓢泼大雨,她穿着大红嫁衣,坐在花轿中嚎啕大哭,使得送亲队伍,一个个不寒而栗。
过门没几天,说是其偷汉子,被打死。
尸首发送回来,被其父默默葬在村外祖坟。
“它.......它难道就是李幼娘!”顾云瞳孔骤缩,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
“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他娘的有怨,找那狗日的县丞去,妈的找我是算什么,柿子找软的捏?”顾云在恐惧之中,不由的在心中,破口大骂起来!
咚!
绣花鞋又一次撞上门槛,这一次,力道大得惊人,整扇木门都跟着震颤。
顾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余光看着那只绣花鞋几次无功后。
竟然缓缓地、缓缓地.......
跨进来。
啪嗒、啪嗒!
绣花鞋跨过门槛后,脚步声再次响起,黏腻、迟缓,一步一步,朝着顾云的炕前逼近。
顾云何曾遭遇过这等事情,被吓得双眼紧闭。
“鬼片里面说,只要假装看不到,就没事!”他在心中自我安慰。
但睫毛却因恐惧不住颤抖,耳边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和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黑暗像是有重量,压得他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甜腻的腐臭,仿佛有冰冷的指尖正顺着他的气管往下爬。
脚步声停了。
在他的炕前停下。
炕头仿佛矗立着一块千年寒冰,刺骨的冷意顺着他的毛孔钻入,在骨头缝里游走,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他的皮肤开始发麻,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扎透,血液都要凝结成冰渣。
顾云的求生本能疯狂叫嚣,可身体却像被钉死在草席上,无法动弹。
咚!咚!咚!
就在此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串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来得极快,两三步就出现在院门外。
“云儿!”
一声轻呵骤然穿透雨幕,如同烈火撞破寒冰。
刹那间,屋内凝固的阴冷空气竟发出“嗤啦“一声怪响,像是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顾云浑身一颤,冻僵的血液突然奔涌起来。
呼!
一个魁梧的身影挟着风雨闯入。
那人浑身湿透,粗布短打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一手抓着一个灰色包袱,一手抓着一把柴刀。
顾云猛地睁眼,正对上一张黑黢黢的面孔。
正是原主的父亲,顾虎!
而此前站在床前的女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虎听闻儿子被官差打了,匆匆赶回,一进门就看到顾云后脑勺,那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不由的浑身一个激灵,大呵一声。
“畜生,好胆!”
顾虎这一声吼,当真就如同虎啸一般,炸得满屋雨气倒卷。
后脑乃是人体致命之处,这一点放在此界也是常识。
而顾云后脑流出如此多的血液,一看就是活不成了!
顾虎怎么不急?
他双目圆睁,眼白上瞬间就有血丝爬上,虬结如蛛网,瞳孔缩成两点针尖大的黑芒。
原本黢黑的脸膛涨作紫红,额角青筋暴凸,一根根似老树根须破皮而出。
脖颈粗了三分,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咯咯“怪响,像是喉管里卡着块烧红的铁。
顾云隐约看到,有一股子黑红交织的血煞气,自原主父亲周身毛孔喷薄而出!
随即只觉骨缝里扎进千万根烧红的钉子。
先前女鬼的阴寒之气,尚且还有在体内残留,使得此刻冰火两股力量,在五脏六腑绞作一团。
他喉咙里“嗬嗬“作响,四肢痉挛着蜷成虾米。
“云儿!”
顾虎看到自己儿子如此,面容更为的狰狞起来!
心潮澎湃之下,湿透贴身的粗布短打,“刺啦“裂开三道豁口,虬结的肌肉如地龙翻身般鼓胀。
雨水顺着沟壑纵横的筋肉淌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青铜冷光。
这哪里是佝腰抡锄的老农?分明是吊睛白额的食人恶虎!
尤其是爆发出来的气势,凶残无比!
“这他娘的......是种地的?这世界,种地的都这么凶残了?“
顾云无力的在心中吐槽,这时,眼中猛地有金光一闪。
【玄黄造化种已觉醒!】
不但顾云看清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文字,他已经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