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偷袭者

“好的,杰文叔叔。”

软糯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随后一双柔嫩的手小心翼翼将苏伦抱起来,尽量不触碰到伤口,但女孩显然缺少抱猫经验,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还是苏伦配合着调整姿势,才使得这副身躯仰起肚皮躺在她的怀里,裸露着那道狰狞伤口。

即便如此,他的脸仍旧被埋进一团柔软的球里,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苏伦下意识伸出爪子,努力将面前的球扒拉着挪开一些,好给自己倒腾出点喘息空间出来。

“呀!”女孩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贝芙?”中年主教疑惑地回过头。

年轻的修女红着脸,猫已经安稳地躺在她的怀里,只是她胸前的宽大白袍上,忽然多了几个脏兮兮的猫爪印。

“没、没事,杰文叔叔,咱们赶快走吧!”

躺在名叫贝芙的修女怀里,苏伦随着埃文斯主教离开了这片区域,海风咸腥的气息淡去,四周逐渐喧闹起来,中年主教来到有轨列车的停靠站点,排在等车的人群身后。

人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热情地与中年主教打着招呼,讨论着近期发生的事。

“主教,听说有一艘船撞上了港口,是真的吗?”

“他们会袭击特兰普斯吗?”

“的确有船只不慎撞上了港口,”中年主教露出温和的笑容,耐心解答着居民们的问题,“但那只是意外,他们会在港口休整一段时间,然后离开。”

很快,有轨电车驶来,人们止住了话头,依次上车。

窝在贝芙香香软软的腿上,苏伦的注意力却放在主教与居民们对话的内容上。

令他疑惑的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提到有关‘能替换别人’的异常,甚至连戒严都没有,仿佛异常从未发生过,人们仍旧过着安稳日子。

看来异常对特兰普斯的影响不算大,埃文斯主教的说辞有些夸张了,但话又说回来,杰文·埃文斯是那种会夸大其词的人吗?

苏伦觉得不是,而且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给他一份有关异常的详尽资料,反而不断送来他所需要的异常封印物。

暮光教会在遮掩着什么。

或许是不希望‘恶魔之心’号插手特兰普斯的事,与他此前的推测完全相反——特兰普斯并不指望着他去捕捞异常,而是希望‘恶魔之心’号赶紧离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让埃文斯主教帮忙将抛锚的船拽出来,顺便交易一批异常封印物离开,再度踏上开辟新航路的征程。

......

杰文·埃文斯并不知道躺在他侄女腿上的猫咪动了离开特兰普斯的念头,他在为特兰普斯的明天发愁。

若是真像苏伦所说的,莱曼·唐克斯早就死去了,那么只可能是在四年前‘深井’暴动时。

那时挡在最前线的治安官都殉职了,其中也包括他的弟弟劳文·埃文斯,只留下他的侄女贝芙·埃文斯孤身一人。

没人知道‘深井’暴动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那场异常造物的狂欢是如何结束的,当他赶到现场时,只有遍体鳞伤的莱曼·唐克斯倒在地上,抱着引爆器昏迷不醒——他炸毁了‘深井’唯一的出入口。

所有人都以为特兰普斯即将沉没时,暮光仍旧照亮了特兰普斯的明天。

直到如今,特兰普斯仍旧安稳地行驶在海上,没有人再次踏入‘深井’,也无人再得知神明的馈赠能延续到什么时候,按照最后一次勘测的结果——特兰普斯还能在海上航行两个世纪。

两个世纪足以让纽曼帝国放弃寻找特兰普斯,甚至足以让特兰普斯淡出世界的视野,随后,特兰普斯会在燃料耗尽前,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靠岸扎根。

至少在‘深井’暴动之前,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在‘深井’暴动后的四年里,大家仍旧如此祈祷着。

他无法想象莱曼·唐克斯是由异常顶替的——而莱曼,又是‘深井’暴动唯一的幸存者。

那特兰普斯究竟是如何完好地航行至今的?

或许,这一切都要通过莱曼·唐克斯通过揭开背后的真相。

......

苏伦此刻正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该如何从贝芙的房间里逃出去。

抵达暮光大教堂以后,他便被修女抱进她的房间里缠上绷带,安置在桌子上。

而指向杰文·埃文斯的猫咪胡须开始朝暮光教堂的门口调转方向了,这意味着埃文斯主教可能已经准备去见莱曼·唐克斯...或者说,去抓捕顶替了他的异常。

难道就这么错过了?

正当他有些遗憾的时候,却瞧见修女朝卧室里走去,似乎是想换掉被他弄脏的衣服。

苏伦眼前一亮。

好机会,只要趁着她换衣服的时候离开教堂,就能凭借胡须的指引,跟上杰文·埃文斯。

说干就干,苏伦挣扎着起身,从书桌上一跃而下,溜到房门前,屏气凝神,呼唤着这副身躯的本能,随后高高跃起,一举......额,没够着门把手,反倒是在空中胡乱挥舞爪子的过程中,给木门来了几道清晰可见的抓痕。

落回地面,望着遥不可及的门把手,他下意识抬爪朝着...话说猫的太阳穴搁哪儿来着?

叹了口气,他再度回到书桌上比划着,但显然,即便是空中飞猫也无法跨越书桌与门把手的距离,苏伦下意识扫动着尾巴,企图通过尾巴给自己倒腾些好点子,却不小心扫到一旁的绷带。

绷带从书桌滚落下去,散落成一堆,准备给地面来个包扎...等等?

视线在散落一地的绷带与门把手上来回扫视片刻,他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有主意了!

......

贝芙走出卧室,她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的修女服,正想着要不要给脏兮兮的猫洗个澡...至少把伤口以外的地方弄得干净些。

然而房间里的一幕却令她呆住了。

房门已经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而绷带散落在地,一端绑在门把手上,而书桌上的猫咪已经没了踪迹,只留下地上凌乱庞杂的猫爪印。

她忽然冒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猫自己把门打开了!

从门上细长的挠痕来看,它似乎没能够到门把手,随后通过把绷带打结,套到在门把手上,向后拉扯着打开的门。

这真是一只猫能做到的事情吗?

贝芙有些不可置信地拉开屋门,然而脏兮兮的脚印在教堂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作案痕迹’。

它的确不同寻常,寻找的路线完美避开了来往人群的视线,在无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溜出了教堂。

这根本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能做到的!

她抱回来了个什么玩意儿?

......

苏伦得庆幸门上装着不是拧动的圆形把手,不然即使他能通过绷带够到把手也拧不开。

刚刚的剧烈运动使得身上的绷带微微渗血,不过问题不大,能动就行,他也没指望这具脆弱的小身板能挺多长时间。

得赶紧追上渐行渐远的埃文斯主教。

凭借着猫咪的敏捷,他穿梭在街道之间,很快就瞧见了白袍主教的影子,不紧不慢地吊在杰文·埃文斯身后。

即便凭借着罗盘胡须,但特兰普斯的建筑之间穿插着不少狭窄巷道,因此既要保持距离不被发现,又不能将人跟丢,这相当耗费体力,尤其是以幼年猫咪的形态。

恐怕多绕上几次路,他就跟不上埃文斯主教了。

因此,苏伦忽略了来自城邦本身的危险。

跳上建筑的窗沿,在他与一个提着手提箱的瘦削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警兆忽生,有什么玩意儿企图从背后袭击他!

尽管第一时间窜下窗沿,朝一旁杂货箱子的缝隙钻去,但他还是被人揪住后脖颈,径直提溜起来,随后被抡起,摔在墙上,他感觉自己这一刻摔成了猫饼,眼前一黑险些掉线。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人‘咔哒’一声打开手提箱,将近乎昏厥的猫塞了进去,整套动作精准且狠辣。

合上手提箱的力道差点夹断苏伦的爪子,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将爪子缩了回去。

黑暗徒然降临在狭小的手提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