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烛急忙伸手去拿那枚银币。
“我觉得队长不需要付出这些——”
话音未落,霜叶的手如迅捷地摸上银币,将它重新攥入掌心。
谢烛恍惚间觉得这姐姐的手速快得都出残影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每夜没日地练出来的,比他这个使徒都快。
“太迟了。”
她将银币抵在唇边轻语。
“血已经刻在银币上了,没人能抹去。”
可能队长也没那么在意吧,谢烛看着霜叶,心里不由得嘀咕。
总感觉他俩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诶!队长啊,你自求多福吧。
“其实……”
谢烛犹豫了下,赶紧岔开话题。
“我来这里是想要一份情报。”
霜叶呵呵一笑。
“当然,在晨间酒店,你可以买到几乎一切情报,只要你出得起价。”
谢烛简单叙述了昨晚遇袭的经过。
“我想知道那个使徒的身份,在哪,还有他的组织消息。”
霜叶听到这里忽然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他还是老样子啊。”
她的目光透过谢烛,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
“对自己人好得不像话。”
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画了个同心圆。
“不过这样,就坏规矩了,哪怕是对方有错在先。”
她突然起身。
“等我五分钟。”
谢烛独自坐在卡座里,不一会儿侍者送来一杯冒着气泡的苏打水,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
他刚抿了一口,霜叶就已返回,指尖夹着一枚泛着幽蓝微光的存储U盘。
她将存储U盘滑过桌面。
“你要的资料都在里面了。”
谢烛接住,就要起身,霜叶的声音又轻飘飘地追了上来——
“等等。”
她的红唇勾起一抹坏笑。
“你们队长叫你来,应该不只是买情报这么简单吧?”
谢烛一愣,随即恍然——
是了,队长提过希望他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
谢烛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自己还没完全适应新的行事方式。
“你叫什么?”
霜叶忽然问道。
“谢烛。”
他下意识回答。
“谢……烛……”
霜叶慢悠悠地重复着。
“以后有需要知道的消息,可以直接来找我。”
她忽然凑近,飘起的发丝垂落在谢烛脸上。
“至于需要的代价,放心,你们队长自然会帮你安排赚银币的途径。“
“怎么安排?”
谢烛忍不住追问。
霜叶直起身,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
“多半……”
她故意拖长音调。
“会让你去附近的'白月光'俱乐部兼职。”
“啊,那是什么俱乐部。”
谢烛谢烛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家专为女性带来休闲的俱乐部啊,我到时候说不定也会去捧场。”
她眨眨眼。
“噗——”
“谢烛一口苏打水喷出来,霜叶因为靠太近躲闪不及惨遭溅射。
细密的气泡水珠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精心涂抹的哑光口红被洇开一道的透明痕迹。
水滴正顺着她尖俏的下巴往下淌。
最终全都滴在了胸口。
她整个人凝固在原地,腰肢还保持着刚才说话时诱人的弧度。
“……”
她缓缓抬手,指尖捻着黏腻的糖水,眯起眼睛露出核善的微笑:
“小谢烛——”
霜叶拿起一张黑金镶边的丝质手帕。
“姐姐我啊,最喜欢帮新人做培训了呢。”
她看着谢烛涨红的脸说道。
“你要不要来一对一试试啊。”
……
溅射战士谢烛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晨间酒店,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情报返回稽查总署大楼。
眼下还有一件同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一件只有他能做的事。
谢烛回到古神底商业区的入口,在那里拦下一辆破旧的悬浮出租车。
“溪谷区,小街。”
说明了目的地后,便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城市在霓虹中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谢烛沉默地望着那些扭曲的光影,直到十几分钟后,浮空车降落在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那座如同巨型墓碑般矗立的垂直贫民窟。
这里就是他的家。
霓虹的光晕中,昨夜暴徒留下的焦黑痕迹如同丑陋的疮疤。
底楼平台一片狼藉。
自动贩卖机被撬开,破碎的全息广告牌射出半截标语,几个清洁机器人正在处理一滩可疑的污渍。
两个穿着制式雨衣的稽查总署巡查正挨户调查。
谢烛站在走廊阴影处,看得出他们眼里的敷衍,厌倦,以及傲慢
突然,其中一个年长巡查抬头对上了谢烛的视线。
“看什么看?”
他大步走来,防水靴踩得积水四溅。
没等谢烛开口,钛合金的手指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看来谢烛要成为这个男人的撒气桶了。
“这栋楼的?身份ID报一下——”
巡查已经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了。
这个问题就像问你怎么不戴帽子一样。
如果你报证件号码时候脱口而出,他就会说“报的这么流畅,提前编好的吗。”
如果你报慢了,他就会说“居然这么犹豫,是不是伪造的。”
就在这位巡查准备修理谢烛一番时,他看到了被扯开的外套领口下,那枚暗银色的“特二徽章”。
巡查的手突然僵住了,谢烛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地震。
“长……长官!”
他触电般松开手,下意识并拢脚跟。
“我们正在例行……”
“死了多少人?”
谢烛平静地整理着衣领。
“三……三五十吧。”
“三十还是五十?”
巡查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现场太混乱,有些遗体身份需要核实……”
啪——!
谢烛反手一个耳光,将那个人打得原地后退在旋转。
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在这些人眼里,三十和五十都不过是统计表上随时可以四舍五入的数字。
事情不会有后续了。
谢烛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他踩过满地玻璃渣,来到楼梯间前——
墙角处堆着几个黑色裹尸袋,很多拉链只拉到胸口,苍白的脸孔从缝隙中露出,空洞的眼睛永远凝固在惊恐的瞬间。
谢烛爬上楼,回到十三层。
他没先回家,而是去了隔壁。
1307号的房门虚掩着。
门缝里渗出的草莓味空气清新剂甜得发腻,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股铁锈般的血腥气。
谢烛站在门前,听着自己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一分钟。
两分钟。
……
谢烛在门前站了整整三分钟,才伸手去推开大门。
这里就是那个女孩的房间了。
她的小公寓是变电间改的,比他谢烛那间还要逼仄,单人床上摊着件破旧的兔子睡衣,床头贴着几张泛黄的沙滩海报。
谢烛的视线扫过翻倒的化妆台——
那些廉价的化妆品瓶罐碎了一地,像抽象派的调色盘。
他走了一圈,最后蹲下来,果然……
在床底,他看到一个印着卡通猫咪的储物盒。
他俯身将盒子拖出来。
盒子里整齐码着手写日记本、几枚廉价小首饰,最底下压着张铅笔速写:
一个少女的全部人生,就在这里。
窗外突然传来的吵闹声。
谢烛走到窗前,看见楼下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在暴徒留下的涂鸦间跳格子。
他们跳过一滩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就像跳过普通的水洼。
远处,新一天的全息广告开始在天幕上滚动播放,粉紫色的光污染漫进房间,给储物盒里的遗物镀上一层虚幻的微光。
他从内袋掏出那枚从晨间酒店带出的存储U盘,轻轻放进储物盒。
然后他取下墙上的沙滩海报——
意外发现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我要去海边”。
谢烛仔细看了看那涂鸦般的字迹,最后将它折好,和其它遗物一起放进盒子里。
当他抱着女孩的全部家当走出门时,身后的门牌突然脱落,在地上摔出一声微弱的声响后,随即被周围的噪音淹没。
谢烛回过头,盯着那掉落的门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不想悄无声息地死去。
就一定要站得高些,再高些——
像星辰那样崇高。
就算终有一日坠落,
也要让整片夜空都记住这抹弧光。
然后带着大地,
一起焚尽在最后的火焰里。
必须马上变强,就今晚,不能再等了!
谢烛下定决心。
好消息是,他已经想到办法,逼自家那个已读不回的混蛋邪神现身了。
坏消消是,这个办法无异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