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照明灯的红色光芒将控制中心染成一片血色。章北海站在全息星图前，注视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坐标——曲率驱动实验室的位置距离舰队国际总部仅0.3光年，却从未出现在任何官方星图中。
“能量读数确认，确实是曲率引擎痕迹。“技术员的声音发颤，“但根据数据库，那片区域应该只有星际尘埃...“
东方延绪站在章北海身侧，手指在全息键盘上快速滑动。她调出一组加密文件：“三年前有十二名理论物理学家失踪，他们的最后研究课题正是'局域曲率泡生成'。“
章北海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丁仪排在首位。他的指尖在投影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划向另一个数据窗口：“那艘飞船现在的位置？“
“停在太空城外一千公里处，没有任何动作。“技术员咽了口唾沫，“它...它好像在等我们回应。“
控制中心的门突然滑开，托马斯·维德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他的黑色眼罩在红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投票提前了。“他扔过一块数据板，“议会那群白痴决定让程心直接接任。“
数据板上显示着紧急决议：鉴于太阳系危机，立即任命程心为执剑人，授权率98.7%。章北海注意到投票时间——就在灯光熄灭的那十五分钟内完成的。
“这不合法。“东方延绪冷声道，“按照《威慑纪元宪章》第17条...“
“宪章？“维德讥讽地打断她，“太阳系都快变成一幅画了，还谈什么宪章？“他转向章北海，“但还有个漏洞——执剑人交接需要前任在场。罗辑正在赶来。“
章北海的视线重新落回星图上。那个神秘的坐标点像一只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实验室距离如此之近，时间却所剩无几...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他突然说道，“维德，你去拖延交接仪式。东方，准备一艘快艇。“
维德的独眼眯了起来：“你要去找那个实验室？“
“不。“章北海调出一份航行日志，“是'它'带我们去找。“日志显示，那艘神秘飞船在发出警告后，已经开始向坐标方向移动。
东方延绪突然抓住章北海的手臂：“等等...如果这是陷阱呢？如果那艘飞船就是...“
“就是什么？“维德逼问道。
东方延绪深吸一口气：“就是歌者文明的探测器。它们先展示太阳系毁灭的画面，再给我们一个所谓的'希望坐标'...“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技术员惊恐地后退：“那艘飞船...它变形了！“
主屏幕上，银色的水滴形飞船正在融化重组，最终变成一个完美的几何体——一个莫比乌斯环，象征着无限的死循环。
“信息解密完成！“另一名技术员喊道，“它发送了一份技术蓝图...是曲率驱动器的设计图！“
章北海迅速浏览那些数据，瞳孔骤然收缩。图纸上的每一个参数都与他父亲临终前偷偷交给他的那份手稿惊人地相似——那份被军方列为绝密的手稿。
“准备快艇。“他斩钉截铁地说，“立刻。“
维德突然拔出手枪对准章北海：“你早就知道这个技术？“
控制中心瞬间剑拔弩张。东方延绪的神经枪已经抵在维德腰间，而维德的警卫也将武器对准了她。
“1947年罗斯威尔事件。“章北海平静地说，仿佛没看见眼前的枪口，“人类第一次接触外星科技。我父亲是逆向工程小组的成员。“
“所以你父亲...“
“所以他发现了曲率驱动的原理，也发现了为什么歌者文明要封锁这项技术。“章北海的目光越过维德，看向正在主屏幕上缓缓旋转的莫比乌斯环，“因为光速是黑暗森林最大的谎言。“
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袭来。警报声刺破空气：“侦测到空间曲率剧烈波动！太阳系方向出现二维化扩散迹象！“
章北海趁乱夺下维德的枪，反手将他按在控制台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继续玩权力游戏，或者救剩下的人类。“
维德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笑意：“我选第三个——让你去送死，我来当英雄。“他突然按下腕表上的按钮，“警卫！执行'墓碑'预案！“
天花板突然喷出白色气体。东方延绪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北海！“便软倒在地。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章北海扑向控制台，手指拼命伸向那个红色的紧急发射按钮...
刺眼的白光中，章北海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的手指距离红色按钮还有三厘米时，全身肌肉突然僵直——神经麻痹气体的分子已经侵入运动神经元。
视网膜上最后残留的影像，是维德俯身凑近的独眼，和那张扭曲着冷笑的脸：“睡吧，舰长。等你醒来时...“
黑暗吞噬了一切。
章北海是被颠簸震醒的。
后颈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军用级抗药性体质正在快速代谢麻醉剂。他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艘小型飞船的座椅上，窗外是飞速后退的星空。
“醒了？“
东方延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正全神贯注地操控飞船，嘴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制服的右肩被撕裂，露出里面闪着蓝光的防弹内衬。
“维德...“章北海试着活动手指，发现除了右手小指外全部被电磁镣铐锁死。
“被摆了一道。“东方延绪猛拉操纵杆，飞船以近乎自杀的角度急转，舷窗外几道激光束划过，“他早就在控制中心布置了神经毒气。“
飞船剧烈震动，警报器尖叫着提示后部受损。章北海通过倒影看到两艘维德派的追击舰正在逼近，舰首的聚变炮开始充能。
“解开我。“他声音嘶哑。
东方延绪没有回头，左手却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代码。章北海感到腕部镣铐微微发热——她正在用舰长权限远程解锁。
“三十秒。“她突然解开安全带，“得手动启动曲率引擎。“
章北海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不行！外舱现在充满辐射！“
“所以我去。“东方延绪从腰间抽出神经枪塞进他唯一能动的右手，“维德给你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你连扣扳机都困难。“
飞船再次剧烈震动，主控电脑发出冷漠的警告：【护盾失效。引擎室被击中。】
没有时间争论了。章北海用尽全力抬起右手，枪口却对准了东方延绪的眉心：“这是命令...坐下。“
她怔住了。
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中，这是章北海第一次用枪指着战友。他的手指在颤抖，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东方延绪突然笑了。她伸手握住枪管，将它缓缓移向自己的左肩：“这里。打穿肩胛下神经节，能暂时阻断痛觉传导。“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然后我可以撑到引擎室。“
章北海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个疯狂的计划源自太空军特种部队的极端战地医疗方案，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
追击舰的主炮开始充能，倒计时在控制台上闪烁：15...14...13...
“我们还有十二秒。“东方延绪解开领口，露出苍白的肩膀，“要么开枪，要么一起死。“
章北海扣动了扳机。
神经枪的蓝光闪过，东方延绪的身体像被抽走骨头般软倒，又在下一秒弹簧般跃起。她的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手却灵活地打开应急舱门。
“别死。“章北海说。
她已经冲进辐射超标的外舱通道，声音被气闸门截断：“密码...1979...“
飞船剧烈摇晃。章北海挣扎着看向监视屏——东方延绪在扭曲的辐射光影中爬行，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却在每一个舱门键盘上精准输入那组数字：19791221。
追击舰的主炮充能完毕。
就在能量束即将击中飞船的瞬间，整个宇宙仿佛被一只巨手拧成了螺旋状。舷窗外的星光拉长成彩色丝带，追击舰像被无形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不见——曲率引擎启动了。
章北海挣脱松动的镣铐扑向控制台。外舱监控画面雪花纷飞，最后定格的一幕是东方延绪瘫倒在引擎室门口，右手还保持着按下启动按钮的姿势。
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直线音。
飞船在扭曲的时空中疾驰，奔向那个神秘的坐标。章北海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屏幕上，突然想起四十年前在海军基地的那个雨夜，父亲临终时塞给他的那张纸条：
“光速是囚笼，北海。找到钥匙...“
现在他知道了，那把钥匙要用什么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