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君前奏对
- 大明首辅:开局怒怼嘉靖
- 为国戍轮台
- 2301字
- 2025-06-22 15:26:36
来了!
杜延霖心头猛地一紧,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知道,决定生死的时刻到了。
杜延霖从怀中掏出提前准备的奏章,深吸一口气,双手将奏章高高捧起:
“臣所欲言,皆在此疏之中,还请陛下验看。”
此言一出,观星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工科给事中王显宗忍不住“嗤”地冷笑出声,都察院几位同僚交换着鄙夷的眼神——
大伙儿都知道观星可能只是你杜延霖改口的一个幌子,没想到你还重新准备了一个奏疏,真是演都不演了!
“念!”
“是。”陈据应了一声,上前两步接过杜延霖手中的奏疏,鼓足中气,大声念了起来:
“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臣杜延霖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任谁也没有想到,杜延霖此时在己身危如累卵的时候上的不是什么改口称吉的奏疏,而是十年后海瑞所上“天下第一疏”《治安疏》的翻版!
一个字一个字念下去,嘉靖的脸色陡然变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陈据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颤抖,但却像一把刀一样直插嘉靖的五脏六腑:
“....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天下皆因陛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陈据念到此处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以头抢地,金砖上顿时绽开一朵血花。
他顾不得剧痛,十指如钩抠住砖缝,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奏疏奴婢半个字都不曾看过!杜延霖他、他...”
“继续念!”
“万岁爷...”陈据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身体抖如筛糠。
“朕叫你继续念!”嘉靖的面色铁青,两眼充血,麈尾玉柄“咔”地断成两截。
陈据依旧不断地磕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
“万岁爷!都是些无君无父的悖逆狂言,万不能污了圣听啊!”
说到这,陈据忽然浑身剧颤着直起腰,沾血的十指死死抠住砖缝:
“万岁爷!一定是有预谋!有人指使!杜延霖区区七品微末小官,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诽谤君父!这分明是...是...”
陈据的喉头突然像扼住咽喉般梗住,旋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喊:
“定是有人要借着钦天监的由头造反!这是要逼万岁爷退位啊!”
此时嘉靖的大脑也是一片混沌,他没有理会陈据急于撇清干系的表演,而是勉强提起一口气:
“黄锦,把那畜生写的奏疏给朕拿过来!朕要看看,这畜生在奏章里还写了什么!”
奏章兜转一圈最终还是到了嘉靖的手中。
从头再看这封奏疏,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当那句“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出现在嘉靖的眼前时,这位自以为帝身与道身已修炼合一的帝王脑袋还是轰一下炸响了,满脑子都是那句嗡嗡作响的声音:
“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欺天了!”嘉靖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封奏疏被重重摔到地上:
“把这畜生给朕拿下!”
嘉靖话音刚落,立刻有几名锦衣卫一拥而上,将杜延霖按倒在地。
“说!你为什么上这道疏!谁叫你写的!从实招来!”
“没有人指使臣,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然臣子诤谏亦是本分。”一直缄默不语的杜延霖终于开口了:
“臣在这封奏疏第一句里就写了:‘都察院监察御史臣杜延霖谨奏’。除了臣,这封奏疏与任何人无关。”
“满口胡柴!”台下跪伏着的严嵩突然开口了:
“这篇奏疏通篇都是狂犬吠日、詈骂君父的大逆之言,背后必有人指使!”
“陛下!”严嵩说着,又深叩三响:“臣恳请陛下彻查逆党——臣愿自入北镇抚司候查!”
严嵩揣摩帝心要兴起大狱,只待嘉靖一声令下,朝堂之上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此时观星台上下,所有大小官员都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严嵩憋足了劲等着嘉靖一声旨下,可此时嘉靖却偏又沉默着,只是盯着被按倒在面前的杜延霖。
“杜延霖,严嵩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只是一个七品御史,只要你把该说跟朕说了,为什么写这篇奏疏,你背后的人是谁,朕就不杀你。”
“因为臣只是小小的七品御史,所以臣上这封奏疏就必须有人在背后指使吗?”杜延霖突然抬起头:
“如果非要说臣的背后有谁指使,那也是我大明的万千黎庶!”
“照你这么说,那你写这封奏疏就是为了沽名邀直了?”嘉靖的声音陡然阴沉了下去。
杜延霖没有回话。
“为什么不回话?”嘉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
“臣无话可说。”
“那你承认你上这封奏疏是为沽名邀直了!”嘉靖突然站起身来。
“若圣意如此,臣无话可说。”
“朕叫你正面回话!”
“好!”杜延霖突然提高了声调:
“陛下要臣回答,那臣便答陛下:若直言民瘼便是沽名,臣愿做大明第一沽直之臣!若痛陈时弊便是邀直,臣甘为史册头号悖逆之贼!”
“狡辩!”嘉靖重重坐回到御椅上,龙纹道袍下的手猛地一拍御椅扶手:
“既有民瘴时弊,为何独你一人言之?莫非我大明朝设官吏数万,独你一人是贤臣良臣?!”
“前有越中四谏削职下狱,后有椒山先生(杨继盛号)碧血尚温,前日周监正血溅丹墀,昨夜郭监副身陷诏狱,何谓无人言之?”杜延霖抬起头,目光如炬:
“诸公以劾严嵩之名行规劝陛下之实,奈何陛下视若仇雠!”
朔风骤起,卷动杜延霖染血的衣袂。他膝行半步,声振寰宇:
“臣今日上此疏直指天阙方使陛下正视一二!陛下若能开尧舜之听,则此疏于陛下不过如十渐疏于唐太宗。”
“若...”顿了顿,杜延霖继续说道:
“若陛下执商纣之矩,纵皋陶复生亦成比干!臣一介书生,毋敢自诩贤良,但臣既食君禄便有臣职,今臣不言,煌煌史书自有后人言之,今臣言之,是不想陛下留骂名于千秋万代!”
“你...”嘉靖帝霍然起身,玄色道袍无风自动,在月光下闪烁出森森寒芒。
他分明看见史官笔尖在暗处颤动,恍惚间竟似瞧见太史公执简而来——
若此刻杖毙杜延霖,后世丹青定要将他比作剖比干之纣王;可若就此退让,君威何存?
而此时台下徐阶微微抬头,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赞赏,心中不由地暗中为杜延霖这番对答喝彩。
但他伴君多年,他太清楚御座上那位道君皇帝的脾性——三十载炼丹问玄修出的,是容不得半分忤逆的偏执。
而且——徐阶微微转头,看向了跪在他旁边的严嵩。
果然,严嵩苍老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响起:“陛下,臣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