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林凡看时间还早，便打了个出租车。
“师傅，去卖电动车的地方。”
林凡到县城广场附近的市场里买了一辆电动车，老妈的自行车实在是难骑，出去买个菜什么的太不方便了，要说自己现在都能给她买辆车了，但是资金来路不正，再等等吧。
林凡又到手机店给自己换了能上网的手机，现在4G网刚上市，虽然不能像前世一样刷短视频，但是至少可以浏览网页上个QQ，也不至于在家无聊。
骑着电动车回到家，林凡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鱼香味。
红烧鲤鱼。
又是一道老妈的拿手好菜。
宋晓丽从厨房云雾缭绕的油烟里探出头，“把桌子上的野菜择了。”
林凡走上前，塑料袋里满满的曲曲菜。
这种野菜每年春天就会长，吃起来有点苦味，但是拿油炝一下，再伴点葱蒜，很爽口。
林凡记得上辈子自从到了大城市，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偶尔看到菜市场里有卖的，也是人工种植出的，好像没有那个味了。
没有的其实是家乡的味道。
“妈，今天怎么想着做鱼吃了。”
饭桌上，林凡用小勺舀了一勺鱼汁，伴着米饭扒拉了一大口。味道简直绝了。
“你这几天看书，给你补补脑子。”
“……”
林凡继续吃饭，不敢接话。
老妈把鱼头拿筷子拔下来，弄进自己的碗里，嗦着不多的肉吃着。
北方人吃鱼不像南方人爱吃鱼头，况且鲤鱼的鱼头也没啥肉，每次吃鱼，老妈也只吃鱼头和鱼尾，把剩下的鱼肉给林凡吃。
林凡突然放下碗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到桌上。
“我买了辆电动车，你那个破自行车再别骑了。”
宋晓丽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车钥匙说：“你啥时候买的，我咋不知道。”
“刚买的，才从店里骑回来，就放到楼下你自行车旁边了。”
老妈拿起车钥匙，然后又放到桌上。
“哪来的钱？”
宋晓丽眼神疑惑，又有点严厉。在老妈的眼里，以目前这个家庭经济状况，买一辆电动车属于严重的奢侈行为。
“学校发的助学金，大四的。”
林凡其实脑子里编了很多理由，但是都不符合一个没毕业学生的经济状况。
只能拿助学金这一类的搪塞。
“学校发的钱不是钱吗，你装着自己花不好，给我买什么电动车，我那自行车破是破，能骑就行，浪费那钱干什么。多少钱？”
“不贵，五百，你那自行车都要散架了，骑着都没走路快，电动车多好，车把一拧，自己就往前跑，多省事。”
“不过骑的时候慢点，你年纪大了，别摔了，我买的这辆是限速的，车速不快。”
看老妈没再反对，林凡心想这个谎应该是圆过去了，老妈不知道，林凡买的这辆车看上去小巧玲珑，但是贵，花了两千买的。
宋晓丽要是知道了价格，估计能骑回去退了。
“你说说你，好好的大学不继续读，偏要回来，回来能干啥，想起这些我就一肚子气。”
宋晓丽一听助学金这种和学校有关的事，脑子又想到了林凡回来这件事上，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妈，你又来，好好吃饭不行吗。”
林凡把鱼肚子上一块软糯的肉夹到了老妈的碗里。
“你放心，你儿子以后一定会生活的很好，而且还是和你一起生活的很好，再别生气了。”
宋晓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是在释然，这件事已经闹了很久，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拗不过儿子。
“你看看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还回来的，不是不让你回来，如果咱们家在大城市，你想回来我绝不拦你，可是这个小县城，你回来...哎...儿子，我怕你以后会后悔啊。”
宋晓丽又把林凡夹给自己的鱼肉又夹到林凡的碗里。
“你吃，我有。”
宋晓丽不知道林凡已经花了二十年去走那条外出打拼的路，那个结局才是真正让他后悔的。
“我不后悔，你放心，我都多大了，有些事我自己能做主了。”
林凡夹了一口曲曲菜，苦中带着清香，咀嚼后又有点涩，却照样能勾引味蕾。
“多大，你才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些事你不懂。”
“咱们家不像别人家，有个当官的亲戚，或者有钱的舅舅，你呢，除了一个势利眼的姨夫当这个小主任，靠也靠不住以外，咱家在这小地方没有能依靠的人啊。妈也老了，除了能给你做饭吃，帮不上你任何忙。”
“不需要，我不靠任何人，我靠自己也能在这个小地方生活很好的。”
越小的地方，等靠要的思想越严重。这也难怪，有关系在这小县城是生存第一准则，看个好大夫要托人，上个好学校要托人，找个好点的工作也要托人。
寺庙的香火为什么千年不断，是因为人性的私欲代代相传。
林凡吃掉老妈夹过来的鱼肉，眯起了眼睛，这味道，世间独一份。
“不过还是要靠老妈，你这饭菜就是我前进的动力。嘿嘿。”
“凡，你给妈说，你到底要什么，是妈老了跟不上你的想法了，还是你受了什么刺激了，妈这几天实在是想不通。”
宋晓丽盯着林凡，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心疼。
林凡自幼丧父，让林凡没有了父爱，是宋晓丽这辈子的痛。他的儿子没有像其他家庭不完整的孩子那样自暴自弃，反而很听话，很懂事，没让宋晓丽操过心。
可是这样优秀的儿子，家里面也没有任何可以支持他的地方。只能靠他自己去打拼。宋晓丽有时候很恨自己，没有给林凡一个完整的家，没有给他存下一笔钱。
如果林凡能够有一个强势的家庭，现在就算是林凡不想去外面，也能在家里给他找一个好的工作，让他今后的路好走一些。
宋晓丽有些自责，也恨自己没出息。
“我想要的很简单，和你一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有条件了我们去乡下搞个别墅，每天晒太阳，拔野菜。如果我结婚了，你就领着孙子到田地里抓蚂蚱，让儿媳妇给你做饭吃。”
林凡没有骗老妈，这个愿望从林凡上一世贷款买房的第二天就有了，当时他就想，这么多的钱，还不如回老家盖个房，鸟语花香，阳光明媚，无拘无束，多好。
奈何这些只是想想，当时的生活压力下，回家只能在梦里。
“你说的好听，赚不少钱你就喝西北风吧，还别墅、儿媳，没钱没势，谁愿意跟你过日子，在这个小县城，以咱们家的情况，都娶不上个有正式工作的。”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看人标准，看一个人并不是首先看能力，而是先看你的家庭背景，父母有地位就算后代是个傻子，那出门也是横着走。
然后再看工作背景，公务员、事业编、国企，最后才是打工的。
最后才是看你的能力，可是能力依靠的是舞台，这种小地方没有舞台，再大的能力也无法凸显出来。
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本身就是个人能力和阶级固化之间的博弈和撕扯。
三代？
林凡觉得三代太久，三年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