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古戒

雨水在程默肩头砸出泛黄的印迹,廉价衬衫领口早已被染成深色。他缩着脖子,把装着面试材料的文件袋往怀里又塞了塞。第七次面试失败,天空似乎也在嘲笑他的无能,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浇在他身上。

“这年头还有穿西装应聘的?“巷口的纹身青年叼着烟,斜靠在湿漉漉的墙面上嗤笑。他身边的同伴发出鸭子般的嘎嘎笑声,雨水顺着他们的莫西干发型流成小瀑布。

程默低头加快脚步,水花溅在他已经湿透的裤腿上。青云巷是老城区最破败的一条窄巷,路灯坏了大半,仅剩的几盏也像得了痨病般咳着昏黄的光。他本不该走这条路,但暴雨让他的手机导航失灵,只能凭记忆穿行。

“程家小子。“

那声音像是枯叶摩擦地面,又像是老旧的木门在风中呻吟。程默猛地停住脚步,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巷尾唯一亮着的路灯下,蹲着个披蓑衣的老人,面前铺着一块褪色的蓝布。

蓝布上只摆着三样物件:左边是个缺角的青花瓷片,右边是串发黑的铜钱,中间那枚青铜戒指正在雨幕中蒸腾着若有似无的雾气。程默不自觉地走近,雨水打在青铜戒面上,竟像被某种无形力量弹开,形成一圈诡异的干燥区域。

“赝品。“程默下意识用上在“博古斋“打工时学到的术语。那枚戒指的饕餮纹太过清晰,青铜锈色也均匀得不自然。但当他抬头,话却卡在了喉咙里——老人咧嘴露出牙龈,那里长着三颗逆向生长的尖牙,像倒钩一样刺向上颚。

“真眼视幻,幻眼视真...“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程默想后退,却发现双腿像生了根。老人枯枝般的手抓起戒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拍进程默掌心。

刺痛从掌心直窜天灵盖,程默终于能动了。他惊恐地发现戒指内侧刻着一串数字——与他身份证号码完全一致。

暴雨骤烈。程默转身就跑,文件袋掉在水洼里也顾不上捡。身后传来老人沙哑的笑声,混在雨声中像无数虫子在爬。

回到出租屋时已近午夜。程默住在老式筒子楼的四层,楼道灯早就坏了,他摸黑上楼时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可能是邻居堆放的垃圾,也可能是只死老鼠,他没敢细看。

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眼。屋内比外面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程默甩掉湿透的鞋子,把戒指扔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见鬼了...“他喘着粗气,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茶几上的戒指在昏暗的台灯下泛着诡异的青光。程默从抽屉里翻出放大镜,这是他在古董店打工时的工具。

放大镜下,饕餮纹的细节纤毫毕现——龙角上的鳞片、獠牙上的血槽,甚至瞳孔里的细密纹路都栩栩如生。但当程默无意间将放大镜对准卫生间的镜子时,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镜中反射的饕餮纹竟然是倒置的,就像...

“就像从镜子另一面看的。“程默喃喃自语。他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瞬间变得温热,像活物般贴紧皮肤。

“滴答。“

清晰的水滴声从卫生间传来。程默僵住了——他记得很清楚,水龙头今早刚报修,物业大爷还抱怨这破楼管道老化,修了也是白修。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急。程默慢慢走向卫生间,老旧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虚掩着,一缕白雾从门缝渗出,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他推开门。

镜面上布满蛛网状裂纹,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他:左眼流血的、长出獠牙的、瞳孔全黑的、皮肤溃烂的......但真实的镜面却映着完全正常的倒影——一个面色惨白、眼神惊恐的年轻人。

“咚!“

楼下传来重物落地声,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了下来。程默如梦初醒,冲向窗前。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视线,但他还是看清了——雨地里趴着个穿蓑衣的人形,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

那人形突然动了。它以颈椎为轴心,像节肢动物般反向折叠着爬起,蓑衣下露出惨白的手——不,那不是手,是五根细长的骨节,末端长着钩子般的指甲。

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收缩,像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程默张嘴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剧痛中他眼前炸开金光,视网膜上烙下一个复杂的符号——像是甲骨文,又像是某种更古老的文字。

再睁眼时,楼下空无一人。雨停了,一轮血月悬在对面楼顶的避雷针上,针尖正滴落浓稠的红色液体。那液体在下坠过程中拉长、变形,最后化作无数细小的红色虫子,消失在夜色中。

程默猛地拉上窗帘,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他颤抖着摘下戒指,发现内侧的数字变了——原本的身份证号码后面多了四个数字:1999。

“一九九九...“程默突然想起什么,冲到书架前翻出一本旧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剪报:《青云巷古董店离奇火灾店主一家三口下落不明》,日期正是1999年7月15日。

照片里烧焦的店门上,隐约可见“程氏古玩“四个字。

戒指在茶几上微微震动,发出蜂鸣般的声响。程默惊恐地发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出现了一圈淡青色的纹身——与戒面上的饕餮纹一模一样。

窗外,血月的光芒穿透窗帘,在墙上投下诡异的暗红色光斑。那些光斑蠕动着,渐渐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向程默缓缓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