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余烬未熄

第41章余烬未熄

赤焰谷的火焰渐次熄灭,焦土上还冒着几缕青烟,像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苏若兰跪在碎石堆里,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她不敢相信,方才还抱着她狂奔的温度,此刻只剩掌心里半片龙鳞,还残留着陈啸天皮肤的余温。

“相信我。“爆炸前他贴着她耳际说的话,此刻像根细针,一下下扎进她发懵的脑仁。

风卷着灰烬掠过她沾血的睫毛,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浑身是刺的混子蹲在心理诊所墙角,说“我娘说,好人不该死“时,眼底那团怎么都浇不灭的火。

现在那团火,真的灭了吗?

“不。“她喉间溢出破碎的音节,指甲抠进碎石缝里,掌心被锋利的石片划开一道血口。

疼痛让她猛地抬起头,发间沾着的血珠簌簌坠落——作为警局卧底,她比谁都清楚,黑帮火拼里“消失“和“死亡“中间,隔着无数种可能。

苏若兰跪行着在废墟里一寸寸挪,沾血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焦黑的瓦砾。

她的指尖突然顿住——在生命矩阵原本所在的核心区域,碎石堆的缝隙里露出半片金属光泽。

她扒开碎石,一块刻着扭曲纹路的金属片露出来,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是芯片的纹路。“她呼吸一滞。

三个月前在码头抄到的黑帮走私芯片,边缘就有这种螺旋状暗纹。

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金属片上的血迹——她用指腹轻轻一擦,指尖沾到湿润的腥气。

血还没完全凝固。

“有人刚经过这里。“她喃喃着,顺着金属片的方向抬头。

核心区后方的岩壁上,原本被爆炸震落的碎石堆里,露出半道被藤蔓遮掩的缝隙。

她扒开枯藤,岩石表面的划痕瞬间让她瞳孔微缩——那是人为撬动的痕迹,石缝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凿痕。

“逃生通道。“作为卧底,她太熟悉这种黑帮据点的套路了。

她扯下染血的白大褂下摆裹住手,用力推开石缝。

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通道里黑黢黢的,只能听见水滴答的声音。

她摸出随身的迷你手电,光束扫过墙壁——上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像某种古老的咒语,在冷光下泛着青灰。

苏若兰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沿着通道往里走,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泥地上,鞋跟偶尔磕到凸起的碎石。

手电光扫过左侧岩壁时,她突然停住脚步——那里有一道半掌宽的划痕,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齐腰高的位置,划痕里还嵌着几缕暗褐色的纤维。

“是牛仔布。“她凑近闻了闻,混着铁锈味的血气钻进鼻腔。

陈啸天总穿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磨破的地方,她上周还帮他缝过两针。

“啸天......“她喉咙发紧,手电光开始发颤。

光束扫过前方地面时,她猛地顿住——那是半枚带血的纽扣,铜制的,边缘刻着龙形纹路。

她捡起纽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陈啸天那件黑色皮夹克上的,三天前他说“看着像黑帮标志“,嫌土气非要扯掉,是她硬按住他的手,说“留着,省得你又弄丢钥匙“。

通道里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她后颈发凉。

苏若兰攥紧纽扣,加快脚步。

越往里走,墙壁上的符文越密集,有些地方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某种颜料。

她的手电光扫过地面时,突然照到一串模糊的脚印——泥地上的鞋印比她的大两码,前掌压痕深,是陈啸天走路时习惯性前倾的姿势。

“还活着。“她低笑一声,眼泪突然砸在手背上。

她抹了把脸,继续往前。

通道拐过一个弯后,地面变得平整起来,像是用青石板铺就的。

手电光束扫过右侧墙面时,她突然顿住——那里有一道半指宽的缝隙,缝隙里渗出极淡的腥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

她伸手摸向缝隙,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

轻轻一推,半块青石板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巴掌大的凹洞。

洞里躺着个小铁盒,盒盖上刻着和芯片一样的螺旋纹。

她打开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文件,最上面那张的照片上,是陈啸天的脸。

“宿主替换计划......“她快速扫过文件内容,呼吸陡然急促。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天前,签名栏龙飞凤舞签着“陈啸天“——和他在心理诊所填表格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怎么会......“她的手指在发抖,文件“哗啦“掉在地上。

这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她猛地抬头,手电光扫向黑暗尽头——那里有扇半掩的铁门,门缝里漏出一线昏黄的光,像一双半睁的眼睛。

铁门缝隙漏出的昏黄光线里,苏若兰的影子在墙上缩成一团。

她的背紧贴着潮湿的石壁,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方才弯腰捡文件时,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此刻正沿着腰窝洇出一片凉意。

文件最上面那张“宿主替换计划“的照片上,陈啸天穿着那件她缝过的牛仔外套,眉眼被闪光灯刺得微眯,和三天前坐在诊所沙发上叼着烟说“这破计划能换套房子不“的模样重叠。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血口里——三天前他说要去赤焰谷谈笔“大买卖“,她翻遍他所有旧衣服塞了包止血药,现在想来,那些“买卖“两个字里,藏的怕不是谈判,是陷阱。

“咔嗒。“

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扎进神经。

苏若兰猛地抬头,手电早被她按灭揣进兜里,黑暗中只能看见铁门的缝隙被推开半寸,露出半只黑皮鞋尖。

她的呼吸骤然顿住,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配枪,可方才在废墟里扒了三个小时,枪套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

脚步声带着回音撞进地下室。

苏若兰借着门缝漏进来的光,看见来人身形微偻,左肩比右肩略高半寸——是赵峰。

三个月前在码头见过的赵峰,当时他被陈啸天按在集装箱上揍得鼻青脸肿,现在却穿着笔挺的黑西装,领口别着枚龙形胸针,和照片里“龙主“计划文件上的签章一模一样。

“没想到他还活着......“赵峰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他走到通讯设备前,布满老茧的手指敲了敲积灰的控制台,“不过没关系,基因负荷会替我解决一切。“

苏若兰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基因负荷——这是三个月前她在黑帮档案里见过的术语,说是通过药物强制提升人体潜能,代价是器官衰竭。

陈啸天总说自己“皮实得很“,可上回在诊所量血压,水银柱飙到一百八时,他还笑着说“打架打出来的“。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那些突然晕倒的凌晨,那些偷偷吞的白色药片,哪是普通的跌打损伤?

赵峰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小药瓶,往控制台的卡槽里一插。

红色指示灯开始闪烁,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兽形:“老东西总说他是天选的宿主,可宿主哪有活过三十的?

等他基因链崩断那天......“他突然低笑起来,指节敲了敲桌上那份“宿主替换计划“,“正好用他的命,给新宿主祭旗。“

苏若兰的牙齿咬得发疼。

她看见赵峰的手搭在通讯设备的按键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新鲜的泥渍——和通道岩壁上的凿痕颜色一模一样。

原来赤焰谷的爆炸不是意外,是赵峰设的局;原来陈啸天说的“相信我“,是他早发现了逃生通道;原来那半片龙鳞、带血的纽扣,都是他故意留给她的线索。

“叮——“

通讯设备发出蜂鸣。

赵峰低头看了眼屏幕,突然转身。

苏若兰本能地往阴影里缩,后腰撞在突出的石棱上,疼得眼眶发酸。

但赵峰只是扯了扯领带,对着空气说:“处理干净,别留痕迹。“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塞进怀里,经过苏若兰躲藏的石堆时,龙形胸针在微光里闪了闪,像只淬毒的眼睛。

脚步声渐远。

苏若兰数到第十七个台阶时,猛地冲出去。

她的白大褂下摆挂在石棱上扯出道口子,却顾不上疼,只盯着铁门方向——赵峰的影子已经融进通道的黑暗里,只剩岩壁上他刚才站过的位置,还残留着淡淡烟草味,是陈啸天最爱的“大前门“。

“站住!“她喊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回声撞在岩壁上,惊得头顶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她追出通道时,夜风吹得额前碎发乱舞,赤焰谷的废墟在月光下像头沉睡的怪兽。

赵峰早没了踪影,只有远处废弃工厂的烟囱直插夜空,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在风里摇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若兰扶着岩壁蹲下。

她摸出兜里的纽扣,铜制龙纹还带着体温——是陈啸天的体温,还是刚才握得太久?

她想起他说“好人不该死“时,睫毛在夕阳里投下的影子;想起他替她挡刀时,血溅在她白大褂上的花;想起爆炸前他贴着她耳朵说“相信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尖。

“我信。“她对着风说。

月光落在她沾血的手背上,照见掌心里那半片龙鳞——边缘还带着细密的齿痕,是陈啸天咬的,怕疼得昏过去时松开手。

废弃工厂的方向传来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

苏若兰抬头,看见工厂顶楼的窗户里闪过一道光,像有人用镜子反射了月光。

她握紧纽扣站起身,白大褂上的血渍在夜风里凝成硬壳,咯得皮肤生疼。

“等着我。“她对着那点光轻声说。

风卷着灰烬掠过她发梢,远处工厂的铁门“哐当“一声,不知被什么撞开了条缝,腐朽的木头味混着铁锈味涌过来,像某种未知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