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夜（2）

空荡荡的肚子发出了独属于它的抗议，把发呆的林子阳拉回人世间。

他看向一旁卖烤冷面的地摊，突然庆幸没有和陈驰他们去上网，不然这二十块钱就保不住了。

“小伙子要点啥？”卖烤冷面的大叔乐呵呵地问道。

“烤冷面，加……”他看着牌子，引擎声突然在背后响起，他回头看去，一头黑色的野兽停在他身后。

那是一辆巴博斯G级，重型SUV，钢铁巨兽。

司机摘下了头盔，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垂下，衬着一张冰冷的脸庞，白色短发下是一双海蓝色的瞳孔，耳垂上的十字吊坠摇摇晃晃。

她穿着黑色皮衣，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上肌肉线条优美又充满力量感，上面纹着文身，像是某种蛇形图腾。

半条街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几个女生经过的时候低下头窃窃私语：

“我去，那姐姐好帅……”

“酷拽帅！姐姐斩我……”

……

“帅气姐们！”几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对着她大喊道。

这位大姐并没有理睬他们，径直走向卖烤冷面的大叔，拿出手机扫码：“两份烤冷面，加肠加鸡排加辣条，双倍加辣。”

“好嘞！”大叔应答着往锅里倒油，把林子阳晾在一边。

林子阳站在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位酷拽帅的大姐。他看着对方小臂上露出的文身，他感觉这文身好像在哪里见过，但随即又对自己的疑惑有点不好意思，那些混社会的精神小伙和小妹什么图案没纹过？上到“为人民服务”下到地狱阎王小猪佩奇，还有人会纹天眼和虾线呢，没什么奇怪的。

他的视线突然和大姐的视线对在了一起，林子阳感觉有点尴尬，赶忙把视线挪开，投向锅里滋滋冒油的面皮。

比起林子阳的尴尬，女人倒是没什么，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虔诚地等待着她的鸡蛋饼和烤冷面。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酷……林子阳心说。

“哎，问你个事。”她搭话道。

林子阳抬起头，看见对方正看着自己。

“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奇怪的东西？”林子阳眨眨眼，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

“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女人的语气漫不经心，“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大姐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很奇怪好吧？林子阳在心中吐槽。

许是觉察了他的表情，女人微微一笑：“没有吗？”

“没。”林子阳摇头。

这个答案显然让她没什么意外，只是轻轻点头。

“行。”她说，“初次见面，请你吃糖。”

莫名其妙的，她丢过来一颗蓝色包装的糖，林子阳愣了一下，还是接住了糖果。

见他接住了糖，女人也没说什么，接过自己的烤冷面，钻进黑色的巨兽里，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初次……见面？”林子阳懵了一下，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看向手里的糖果，包装完好无损，看上去不像是做了什么手脚。

他看着糖想了一下，还是把它放进了口袋。

“你俩认识？”烤冷面大叔把面皮扔进煎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不认识，我哪里会认识那种女孩？”林子阳摇头，他说的是实话，他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女孩了。

“那她还给你糖？”大叔边说边装盒，“也许是她看上你了呢。”

“大叔你说话要不要这么惊恐啊？”林子阳吐槽。这是实话，他要是能被哪个女孩看上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女孩眼瞎了，第二种是女孩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但那位酷拽帅的大姐显然两个都不是。林子阳搞不懂她干嘛要无缘无故给自己扔颗糖，还有那句“初次见面”，说的云里雾里的。他从没和女孩子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许只是打个招呼又或者……这就是她那么酷拽帅的原因。

天公确实不作美，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就变了天，黑压压的。

林子阳打了个哈欠，把包装盒扔进了垃圾桶。

“癫婆！癫子！神经病！干弟弟……发疯了……这女人发疯了……”刚进家门他就听见外婆的咒骂，“气啊气，把我气死算了！干弟弟干弟弟……她怎么不去死！还干弟弟……混混！混社会的混混！打死她算了！”

“别叫了行不行！很烦啊！”一个女孩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老人大吼。女孩长的彪悍壮实，虎背熊腰屁股大，林子阳和她一比就像只小鸟。

“别叫……你叫你妈别叫……混混，找个混混当老公……颠趴，蠢猪！”老人越说越气，“出去拱趴（方言：聊天，胡说八道）说我死了……说我得癌症……造孽啊造孽啊……”

“别叫了！”林芳芳大吼，“我看你也是神经病！”

“神经病，我神经病！”老人愤愤地把碗扔进水池，“你妈干的什么好事哦……蠢驴哦蠢驴……找混混当老公，蠢猪！”

“神经病！一家子都是神经病！”林芳芳回屋，把门摔着关上，整个房子好像震动了一下。

“摔吧，去摔啊，很拽啊……”老人在那边咒骂，“你跟你妈一个样，很拽啊……”

“滚！我不认识她！我又不是她生的！”女孩隔着门大吼，“她是你生的你去找她去！神经病！”

“我生的……你难道不是她生的吗？”老人情绪愈发激动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双眼瞪得浑圆，脸上的皱纹也因愤怒而显得更深了。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林辰阳走了进来。老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直接伸手紧紧地抓住了林辰阳的胳膊。

“阿鸡（林子阳小名）啊……你妈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啦！她已经彻底疯掉啦！简直就是一个癫婆啊！你可得好好劝劝她呀！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可不是好惹的，如果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打死的，腿会被打断！阿鸡啊……我的女儿啊……你一定要救救你的妈妈呀……阿鸡……阿鸡……”老人不停摇着林子阳，林子阳被摇的有点头昏。

见林子阳没什么反应，老人也松开了他。她走进厨房，把菜端出来，狠狠地往桌上用力一放：“吃饭！”

她又走到女孩门口，拍了两下门：“阿宝啊，吃饭啊宝，你妈妈怎么样咱不管啊，咱肚子得填饱啊，讨饭吃都得吃饱啊……”她边拍边流泪，最后靠着门边瘫在地上。

“滚！”女孩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林子阳默默走过去，伸手要把她拉起，但老人推开了他。

“吃，你去吃饭，咱不能饿死……”她抹了把泪，默默地坐在女孩房门口。

林子阳叹了口气，坐在饭桌边。

他吃了烤冷面，并不怎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