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千樱仔细数着天花板上的缝隙,当数到第四十四块时,研究室的白织灯准时亮起。刺眼的人造光线穿透她淡金色的瞳孔,在虹膜上投下一圈细小的光晕。她眨了眨眼,没有起身,只是将苍白的手指伸向空中,仿佛要抓住那并不存在的阳光。
“千樱小姐,晨检时间到了。“
她所在的空间完全封闭,只有一扇窗户和一面单面镜。
星野千樱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面孔,黑色的发丝散漫的落在肩头,十八岁的骨骼线条还带着稚气的圆润,可眼尾已经生出三月柳叶般的锋利弧度。
实验室洁白的墙壁随着咔嚓一声露出一道缝隙,随后很有科技感的向两边延展,露出一个供人通行的走廊。
星野千樱缓缓起身,将凌乱的发丝束在身后。
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更大的空间,墙壁依然是洁白无瑕,甚至很难看清连接处的缝隙。
“千樱小姐,准备好,晨检很快开始。”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星野千樱知道在这些墙壁的背后,站着家族里一个又一个的科学家,此刻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就像是年幼的孩子正在拆封新买的玩具一样,只不过她早已不是玩具店刚刚推出的最新产品。
她从五岁有着觉醒的迹象之后每天都会有长达三个小时的晨检,后来慢慢的减少为一个小时,家族里那些负责研究的学者到现在仍然热衷于让她一次次的展现能力。
“我准备好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四周洁白的墙壁一震,平添无数细小的花纹。感应灯从白色变成红色,滴滴滴的响了几声后,整个空间瞬间归为沉寂。
星野千樱指尖垂落的铂金链条正折射着顶灯冷光。三十米外的防爆玻璃舱内,五百公斤的特制合金标靶泛着青灰色泽,像块沉默的墓碑。
她屈起食指的瞬间,整座实验室的光谱仪同时发出蜂鸣。
最初是游丝般的金芒从她睫毛间渗出来,如同液态阳光顺着脸颊滑落。当第一粒火星坠向金属地面,观测屏上的辐射值瞬间突破红色警戒线。
那簇火苗开始舒展时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却在接触空气的刹那骤然暴长。金色焰流交织成十二道螺旋,如同被囚禁千年的古龙终于挣断锁链。
“权能——”她开口时发梢已染上熔金色,实验室骤然响起五层防护闸门接连落锁的机械声。火焰缠绕的形态突然从流体转为结晶态,数以万计的金色棱面在空气中折射出教堂彩窗般的光瀑。
当某片棱面轻轻擦过合金标靶,标靶表面霎时浮现出蛛网状裂纹,裂纹深处涌动着岩浆般的橘红色。
研究员撞翻了咖啡杯,监控画面里五百公斤的标靶正在经历诡异的坍缩。不是融化,而是从原子层面被金色火焰啃噬出蜂窝状的空洞,就像有无数看不见的工蚁在金属内部筑巢。
火焰流转的姿态越优雅,标靶消亡的过程就越令人战栗,仿佛目睹丝绸手套包裹着断头台的铡刀。
“焚樱——”星野千樱翻转手腕,所有火焰突然凝成悬浮的日冕模型。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金色火焰化作细沙从她指缝流泻而下,在触地前便消散成星尘。唯独实验室中央剩下半截标靶的横截面,展示着堪比黑洞吞噬过的完美切面,金属断层泛着彩虹色的氧化光泽。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金色的火焰慢慢的熄灭,她的发丝缓缓落下披在肩头,整个实验室一片狼藉。
轻轻弹去肩膀上的一片灰尘,星野千樱再次恢复到开始时清冷干净的样子,刚刚发动能力的恐怖威压荡然无存。过了好一会,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头顶传来研究员机械的声音,星野千樱听出他的尾音带着一点颤抖,“今日晨检已结束………祝小姐拥有美好的一天。”
穿过走廊坐上电梯,穿越长达十分钟的地底隧道,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阳光伴随着夏日的温暖照射在她的脸上。
真好。
星野千樱想,如果自己不是星野家的大小姐,如果自己没有这个麻烦的能力,那就更好了。
她会像普通少女一样去学校读书,像青春期的女生一样暗恋一个异性,她会有自己的秘密,会有很好的朋友,会有一项热爱的运动,会有着充满忧虑但是幸福的人生
这本该是她如樱花苏打水般清甜微涩的十七岁。可那被称作“焚樱”的金色火焰在骨骼深处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在摧毁实验室的钛合金墙壁。当穿防护服的人影捧着数据板发出赞叹,她盯着监控屏里自己失控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夜梦境中那只被缝纫线缠绕翅膀的凤尾蝶。
......…
“根据我们不断的测试调控,目前已经可以给小姐的权能初步定位。”
身穿白色外褂的中年人拘谨的站在星野白宁的身前,全程九十度弯腰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一眼。
星野家家主星野白宁,东京三巨头之一。
光是坐在那里,负责报告的中年男人却是汗流浃背。
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报告有关小姐的权能,但每当他靠近星野白宁,一股畏惧的心悸感总会自然的从心底流出。
“根据最新测验结果,权能类型确认为自然系,在释放时会产生极度高温的金色火焰。”
“当发动进攻时,拥有者指尖跃动的火焰会化作流萤,由流体态化作晶体,焚烧的过程更像是物质塌缩。”
“根据我们对小姐近乎十三年的不断测试与训练,目前控制精度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平,甚至可以控制进攻对象被灼烧的切面。”
“优雅又暴虐的金色烈焰,拥有燃烧一切的特性,可以焚烧一切目前已知的物质,除非使用者体内能量散尽,否则将会把接触火焰的东西燃烧殆尽,包括海底鱼族理论上不可燃的水流铠甲。”
“权能命名:焚樱,危险等级:S,类型:自然系,世界理论排名:暂无,拥有者:星野千樱。”
美丽优雅但也不失暴虐和威严。
这是星野白宁对焚樱的第一印象。
他也站在那面白色的墙壁后亲眼见过星野千樱抬手召唤出金色的火龙,火焰咆哮着冲击着墙壁,他透过火舌对上她清冷的黄金瞳。
那双眸子里没有情绪。
这很好,非常好。
不会被情绪影响的杀伐机器,这会是他手中最强大的一张底牌。
星野白宁站起身来,转身打开渡着金边的厚重窗帘。
光线入眼,他站在星野家族顶层的房间里,东京在脚下铺展开来,像一块被神明随手丢弃的电路板。
新宿的霓虹灯带如同血管般跳动,每一盏LED灯都在重复着“买下我吧“的咒语。银座的高楼像镀金的墓碑,倒映着橱窗里价值连城的幽灵。
从这里高空俯瞰,那些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不过是蚁群,正沿着人行横道进行着日复一日的迁徙。
东京塔在阳光中燃烧,像一柄插入大地的赤红色长矛。塔尖刺破的云层里,隐约能看见十年前那场未遂的末日。涩谷十字路口的人潮在绿灯亮起时炸开,八百万个孤独相互碰撞,却连一点火星都擦不出来。
隅田川沉默地吞咽阳光,水面漂浮着便利店塑料袋和破碎的太阳。当第一班山手线碾过黎明,早起的乌鸦正啄食着昨夜醉汉遗落的梦。
......
同样在俯视整个东京的,还有航班上的江离。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舷窗,三万英尺下的东京湾正浸泡在靛青色暮霭中。机舱内回荡着引擎低沉的嗡鸣,气流扰动让安全带扣环不时碰撞出细碎声响。
少年第三次调整呼吸频率,喉结滚动时尝到了金属质地的紧张,舷窗外,无数霓虹正从钢筋混凝土的缝隙里渗出,将整座城市熔铸成一片流淌的金箔。
当波音787穿透云层开始下降,跑道指示灯在雨幕中蜿蜒成贪婪的蛇信。江离突然发现自己的瞳孔正在虹膜上蚀刻某种图腾,那是舷窗倒影里十七岁少年特有的眼神,如同未开刃的武士刀裹着丝绒。
机身震颤的瞬间,他看见云层裂开一道罅隙,数以万计的玻璃幕墙正折射着妖异的磷光,像是无数只竖瞳在云端睁开。
起落架接触地面的刹那,江离恍惚间觉得引擎轰鸣骤然变为怪物的嘶吼。江离解开安全带时,指尖触到西装内袋里烫金的邀请函,羊皮纸边缘正渗出克制的硫磺气息。
他最后整理领口的角度,金属领针上的家纹在舷窗透入的光线里扭曲成衔尾蛇的轮廓。此刻跑道尽头腾起鸦群,羽翼割裂的雨丝中,东京塔正以三十三度的倾斜角叩响全新世界的门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