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车站，咖啡店，失眠

走到竹桥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夏川晴也打工的地方是神保町站旁边的咖啡店，那里距离他的家很近，可以步行回去。

道路上的风很轻，空气里弥漫着紫藤的香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电车门打开的那一刻，拥挤的人潮终于有了方向，纷纷挤了进去。夏川脚步不稳，被人潮裹挟到了电车深处，却意外地跌坐在一个空余的位置上。

神明大人，你好温柔。

在向不知名的神明感谢一番后，夏川晴也努力将背包放在身前，当作与周围人群的缓冲带。

接着，他拿出手机，开始学习玛奇朵咖啡的冲泡流程。

虽然对烹饪一窍不通，但在制作咖啡这件事上，夏川拥有着不逊色于学习的天赋，加上一直以来的勤奋努力，他已然成为了咖啡店的王牌店员，吸引了大量忠实顾客。

唯一令他有些不解的是，来者似乎绝大部分都是女性。

电车行驶过闹市区，夏川从手机中抬头，透过对面窗户映射的半缕日光，他看到一对白皙修长的腿，线条纤细而流畅，每一寸肌肤都莹润如玉，脚踝处短短的白色袜边更是增添了一抹清纯感。

再往上看，朝仓咲音居高临下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帘。

好像有些不妙了。

此时车内的人已经稀疏很多，两人的身边已经有了不少空位，夏川晴也正犹豫要不要坐过去解释一下，却见女孩起身，几步后坐到了他的旁边。

木莲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春天与他撞个满怀。

“夏川同学，其实已经饥渴难耐，变成色狼了么？”然而女孩下一句话就刹住了他的遐想。

“欸……？”

这种一针见血的说话方式，你染上雨宫千代了么，朝仓同学？

朝仓咲音微微侧着脸看向他，神色中带着一丝担忧，仿佛真的在担心面前的男人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更合理的解释是，面对朝仓同学这样的美少女，没人能忍住不多看两眼。”夏川晴也诚实地说道，“更何况今天是裸腿。”

“即便是夏川同学，也克制不住？”少女的眉眼像是春天的残雪般化开了，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即便是夏川也克制不住。”男生在经过仔细的思考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现在是准备去打工么？”车上的人又多起来了，朝仓往夏川晴也身边靠了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电车一晃一晃的，女孩披肩的长发也跟着微微晃动，夏川能闻到木莲花洗发水的香味。

他转头看着女孩白皙的侧脸，柔顺的黑发下，那对琥珀色的大眼睛泛起明媚的光泽。

“还是那家咖啡店，老板人很好，给得也多。”夏川晴也点了点头，看向她手里古朴的小怀表，“你呢，去中古店当助手？”

朝仓咲音“嗯”了一声，她将手中的怀表上好弦，拨到第一档：“这是我上次在店里修好的，老板说送我了。”她的声音澄澈，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与炫耀。

“我记得上次帮你搬回家的是一个机械打字机。”夏川提出自己的疑惑，“老板嫌钱太多了？”

“这种快要报废的器械，哪怕在中古店也不会有人买的，只要我能修好就可以带走。”朝仓咲音摇摇头，“下次我修好了送你一个机械闹钟吧，比你手机闹铃好用。”

少女的眉眼带着笑意，哪怕知道她在期待你被闹钟吵醒后的囧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夏川晴也点点头，他看向前方，电车缓缓驶入站台，“我到了。”

他走出电车，往回看去，女孩正隔着玻璃冲他挥手，白皙的手腕上，怀表微微晃动，泛起古铜色的光泽。

*

“夏川君，你终于来了。”刚到Velvet咖啡店，穿着制式服装，留着两撇考究八字胡的店长便温和地笑着说，“工作前要来一杯免费咖啡么，顺便一提，我最得意的作品是混合咖啡，它是用九种咖啡豆……”

“一杯意式玛奇朵，加糖，谢谢店长。”夏川晴也礼貌地回应道，打断了店长佐藤拓真的长篇大论。

店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下去了，“一杯意式玛奇朵，你来给夏川君泡吧，桃井。我去检查一下原料。”他垂头丧气地向后台走去，一边走嘴里还嘟囔着“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混合咖啡么，想我当年……”

“好了店长，不还有我每天喝你的混合咖啡嘛。”名为桃井萤的女店员额前夹着一枚桃红色的发卡，袖子挽起，手上冲泡咖啡的动作十分熟练，“一杯意式玛奇朵咖啡，祝你上班开开心心哦，夏川君～”

她冲夏川眨眨眼，利落地解开围裙，将咖啡递到他手上后便拿起包走出店门：“夏川君，后面的工作就拜托你了哦，店长也麻烦你照顾了～”

“什么叫麻烦夏川君照顾我啊！这里面明明只有我是成熟的大人才对吧！”店长自吧台后探出头，大声反驳道，却只收获了桃井萤一个可爱的鬼脸。

“再见哦桃井前辈。”夏川晴也笑着跟对方道别，随即看向又消沉起来的佐藤店长，叹了口气说，“店长，再不起来的话，客人就要来了。”

“明明我才是成熟的大人才对……”店长双眼无神地趴在吧台上充当复读机，一副燃尽了的表情。

看来只有启动后备隐藏能源了。

夏川表情严肃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店长，能让我尝一杯您亲手做的咖啡么？”

“当然可以。”穿着考究制服的店长站在咖啡机旁，脸上是温和的微笑，“顺便一提，我最得意的作品是混合咖啡，它是用九种咖啡豆磨制而成，每种咖啡豆我都是在不同产区收集……”

“那就混合咖啡吧，麻烦店长了。”夏川晴也脸上保持微笑，目光却不停地瞥向门口徘徊的客人，“前台就交给我好了，店长您去后面磨咖啡吧。”

打发走店长后，夏川晴也熟练地开始清洗咖啡杯，将咖啡机中的残渣倒掉后又安装回去。

“卡布奇诺，摩卡，还有一杯……”徘徊在店门口半天，最后被两位好友笑着推搡进来的水手服女孩，有些羞涩地低头看着菜单，不时抬眼偷偷看一眼夏川，“还有……”

“意式玛奇朵，如何？”夏川露出温和的笑容，心里却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新的学习成果。

“好，好……那就意式玛奇朵吧。”水手服女孩被这个笑容弄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红着脸走回两位朋友身边，半是埋怨半是满足地瞪了她们一眼。

在一手漂亮的拉花后，玛奇朵被端到了女孩们桌子上，这时又有了新的客人，夏川赶紧上去迎接。

拿着公文包，满脸疲倦的中年人，在看到菜单上并不便宜的咖啡价格后，面露难色。

Velvet咖啡店的原料都是店长全世界打通渠道收集来的，因此即便店长并不在意赚钱，每道咖啡的价格也不算便宜。

男人对着夏川歉意地点点头，便准备离去。

“要试试我们店的经典拿铁咖啡么？”夏川晴也保持着灿烂的笑容，指着菜单背面一款极易被忽视的咖啡写道，“一杯只需要300円。”

而少了经典两个字的拿铁咖啡，上面的标价是800円。

“好的，谢谢。”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已经连续加班五天了，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发出疲惫的信号，此时的他只想喝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再回家。

夏川晴也回到前台冲泡咖啡。其实经典拿铁跟拿铁基本没有区别，甚至店长还往里面多添加了一点能舒缓精神的香料。所谓低廉的价格，就是希望这杯咖啡，能被端上每个需要它的人面前。

“咖啡是能让世界露出笑容的东西。”那个留着滑稽八字胡的店长曾气宇轩昂地如此宣称。

真特么帅。

夏川晴也结束回忆，将咖啡端给那位身形佝偻，正默默盯着落地窗外的中年人。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起身道谢，抿了一口咖啡后，脸上露出舒缓的表情。

夏川晴也继续忙碌着，就这样持续到八点半，他才解开围裙，在店长温和的目光中挥手告别。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不知哪家挂的风铃在夜风中微微荡漾，声音随即汇入一片寂静里。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已经快到九点了，夏川点开电梯，登上28楼。

推开门，里面空间意外地宽敞，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住的地方，从玄关要走七八步才能到客厅的边缘，正对面是大大的落地窗，还有阳台，右手边有两个房间，一主一副，甚至还有一个给客人用的卫生间。

虽然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客人。

夏川晴也脱了鞋，走了进去，拿出路上顺便买的速食便当，热了之后便开动。

打开电视，里面正放着宝可梦的动画，皮卡丘奋力一搏，使用伏特冲击，很快被娜拉的勇吉拉当成路边一条收拾掉了。

果然，天赋怪也打不过挂壁。

夏川摇摇头，盖上便当，和前几天堆下的垃圾放在一起，准备明天上学的时候扔掉。

他洗了个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准备迎接自己的美梦。

半个小时后，他依然瞪着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不该喝那杯混合咖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