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看着外孙伏在地上的身影,手指微微颤抖。从小到大,这个孩子要什么她都给什么,可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
"世子,你快起来。" 太夫人声音哽咽,"你是堂堂梁王世子,何必如此......"
"外祖母,我不起。" 梁王世子固执地保持着跪姿,"除非您答应成全我和柔表妹。"
"我是真心喜欢柔表妹的。从第一次见她,我就......"
"够了!" 太夫人突然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烛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感情这种事,一个人的真心又有什么用?"
梁王世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痛楚:"外祖母,您是觉得我配不上柔表妹吗?"
"傻孩子......" 太夫人摇头叹息,伸手想去扶他,"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一个是外孙,一个是孙女,我怎会这样想?"
"那为什么......"
"因为柔儿不愿意啊!" 太夫人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又何必强求?"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梁王世子的心口。他呆滞地跪在那里,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记忆中,柔表妹总是笑靥如花地唤他"临表哥"。可如今,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原来,不是他不够好,只是她的心里早已住进了另一个人。
"不,我不信!" 梁王世子倔强地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一定是皇长孙许了她什么好处,否则她怎么会......"
话未说完,他就哽住了。太夫人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世子,你这样说,是不是太看轻柔儿了?"
梁王世子沉默了。是啊,他太了解柔表妹的性子。她骄傲,倔强,从不会为了利益委屈自己。所以,她是真的喜欢皇长孙吗?这个念头让他心如刀绞。
"起来吧,"太夫人轻叹一声,"你的膝盖都跪红了。"
梁王世子木然起身,双腿早已麻木,但心却更加麻木。他对太夫人深深一揖,转身离去,背影萧瑟得像一片飘零的落叶。
......
暮色渐染,别院里一片寂静。陆青岚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发呆。冬日的寒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您又不吃饭。" 翠儿端着饭菜,愁眉苦脸地走到她身边,"这样下去,身子要垮的。"
"我吃不下。" 陆青岚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院子里,"这些粗茶淡饭,我实在难以下咽。"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粗布衣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好端端地把我从侯府接出来,关在这种地方。"
"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让带,我现在和乡下丫头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怨气。
翠儿叹了口气:"小姐别生气了。老爷最近也是......"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 时笙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老爷又喝醉了,在书房摔东西呢!"
陆青岚蹙眉。这些日子,父亲整日酗酒,性情大变,让她既生气又担心。她起身往书房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推门进去,屋内一片狼藉。散落的书页在地上翻飞,破碎的茶盏碎片闪着冷光。陆谦倒在书案旁,额头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父亲!" 陆青岚连忙上前。
陆谦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忽然叫道:"九妹......"
陆青岚一怔,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父亲这是把她认成姑姑了?
"九妹,对不起......" 陆谦呢喃着,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悔意,"我不该和你私奔的......"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陆青岚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什么?父亲和姑姑私奔?
她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变得如此陌生。那些年来困扰着她的疑问,此刻似乎找到了答案,却又带来了更多的迷茫。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陆青岚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醉醺醺的父亲,试图将他搀扶到床边。
"青青...青青..."陆谦不停地呢喃着一个名字,神情痛苦,眉头紧皱。
"父亲,我在这儿。"陆青岚轻声应道,以为父亲是在唤她。
"对不起...都怪我..."陆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我不该...不该放你走..."
陆青岚心头一颤,总觉得父亲口中的"青青"另有所指。她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父亲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半夜私逃..."陆谦的语气突然变得凄厉,"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抛下我和岚儿..."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陆谦断断续续的醉语。陆青岚僵在原地,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父亲说的是...私逃?
"都是我们的孽债..."陆谦痛苦地闭上眼,泪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岚儿不能认亲娘,阿言恨我这个亲爹,都是报应啊..."
这一刻,陆青岚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她扶着床柱才勉强站稳,却无法阻止全身的颤抖。亲娘?亲爹?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惊雷炸响。
陆谦似乎沉浸在往事的痛苦中,发出低沉的呜咽:"老天爷啊,惩罚我吧,千刀万剐我都认了,但别连累岚儿和阿言..."
"他们是亲姐弟,该相亲相爱,怎能这样互相憎恨..."
陆青岚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多年来困扰着她的谜团,在这一刻终于揭开了真相的面纱。
她颤抖着伸手扶住父亲的肩膀:"爹,你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
陆谦迷蒙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他似乎将眼前人当成了当年的陆怀玉,凄然一笑:"你忘了吗?我是七房的养子,我们之间,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将陆青岚击得粉碎。她蹒跚着后退,直到靠墙瘫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原来,这就是真相。
她与姑姑如此相像,是因为那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萧慕言与父亲神似,是因为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姑姑对她百般疼爱,远超常理,是因为那是母亲对女儿的本能。
一切都有了解释,可这解释却比谜团更让人痛苦。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陆青岚望着那些光影交错,思绪纷乱。她想起萧慕言看她时充满敌意的眼神,想起萧清柔对她的百般刁难,想起陆怀玉——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在她被赶出侯府时冷漠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泪水无声地滑落,陆青岚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的心在滴血,曾经对陆氏的依恋与敬爱,此刻全都化作了刻骨的恨意。
床上的陆谦还在不停地呓语,述说着往事的点点滴滴。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将陆青岚的心割得支离破碎。
她再也听不下去,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耳边似乎有人在喊"小姐",但她充耳不闻。
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任何人。